人在东京,人间清醒 第256章

作者:老东京

  面前的男子,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这是凭着一些依据能简单推断的结论。

  笹川理芽清楚这点。

  可她还是把话说明白了,在他决定或者说已经放弃单身打算的如今。

  在他已经有恋人的当下。

  看起来,是那种自杀式的愚蠢冲锋。

  尽管在脚下这个内敛中藏着疯魔的国家,这般桥段古往今来司空见惯,但历史经验是,其中的成功者,不谈比比皆是,至少也是万中无一。

  可火烈鸟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虽看起来行为激烈,却并非冲动下顺着情绪的决策——

  其实,之前。

  每个不眠的孤独夜晚,整理着和他有关的工作信函时,半梦半醒间的肆意畅想中,她考虑过很多。

  想象各种可能的未来时,恰恰有将如今这种情况纳入其中。

  而后,进一步,对她能做的所有决定的后果,大概亦有所思索。

  如今——秉着自尊不去打扰别人的爱情?

  看起来是理智且善良的决策。

  可然后呢?假惺惺藏起心思,继续假模假样和这个男人做朋友,然后戴着痛苦面具,瞧他浓情蜜意却与自己无关的幸福模样?

  若是以前的她,也许会这么选择。但,大概也托他的福。

  他说过,不要当《丰饶之海》书中,那只敢偷偷观望倾慕而从不敢深入接触的的,下水道老鼠般的主人公。

  文学家三岛在作品中的描绘表达,亦佐证了,想要藏匿不敢说的心思,是何其痛苦悲怆之事。

  人,要适度勇敢和及时行乐。这是当时,和他讨论下来的共识。

  既然他亲口承认了这点——那么,她为刚才的行为,胸怀些许心安理得,就不是什么要被苛责的事情了吧?

  于是笹川理芽没有选择放弃。

  可有时候,好的结果是死抓着不放手就能达成的吗?

  她何以凭着他对自己那可以说普通的感情,扭转几乎成定居的局势?

  她拿什么留住他?这贫穷老街中的寡淡的所谓家,绝望的日落,破败的郊区月亮,还是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凉?

  她一无所有。

  她甚至连怎么把具象的幸福递给别人都做不到。

  她身处峭壁的边缘。哪怕用手死抓着某块凸起的岩石,也只是延缓自己掉下去的时间。

  想到这里有一种几乎使浑身颤抖的绝望——或许,未来某天,无端想起一个人。他曾让她对明天有所期许,却完全不存在也不会出现在她的明天之中。

  这太痛苦了——尤其,她本来就不太能忍受黑暗,身边亦存在着见过、想过、回味过的光亮。

  这又太悲哀了——现在,似乎一切的挣扎都显得愚昧和可笑,显得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彻底的死局?

  大概是吧。

  可她还有最后想要抓住的东西。是什么人生哲学上的东西,也是同样和某个男人达成共识的那句话。

  哪怕是没有意义的结果,也并不能将过程亦囊括进去一起定性。

  幸福如同神奇小岛上巨龙看守的宫殿。无论有没有能力战胜,它就在那等着。

  获取它的过程,非是一场恶斗不可。

  赢家的勇士、输家的勇士和从未行动的懦夫,或许是三类人。但人类天性中的浪漫,总会更倾向于将前两者概括成同一类。

  心路历程大概是严肃有好笑的。毕竟,弯绕这么多,最后得出的结果却是插手别人的恋爱——借用面前这个男人的一个说法,闹麻了。

  可笹川理芽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爱情就那么懦弱地死掉。

  因为,心里清楚。以她滑稽的生活方式,寡淡的交友圈,和缩壳到极致的未来生活规划,这般珍重的缘分也许不可再得。

  她像是古战场中背着水的人。

  简而言之,没有退路,境况不会更差。

  于是一切生命都有的潜在的求生本能在此刻见了效。

  她知道自己的决定和行动可能会伤害到一些人,比如那个喜欢他也被他喜欢着的女孩,包括他本人。

  道歉赔罪什么的,之后也许会做。但现在。请允许一个奔向绝望的灵魂尽力蹦跶一下吧——

  于是向来别扭的女子破天荒地直抒胸臆。连语言上的弯折都略去,给人以近乎自暴自弃的观感:

  “我相信人身上是不可避免地会有庸俗的天性的。”

  这么说着,她坐到位置上,解开外披的衬衫,只留身上显然不足以抵挡身材的单衣,“所以,还是我不够漂亮吗?”

  “你这么搞我有点害怕,笹川理芽。”青年人偏开脑袋。

  “你为什么别开眼睛去?那么,情况大概比我想象得要好?至少对我算是年轻的身体,你还是感兴趣的。”

  “我感觉我们需要冷静一下。要不,我先出去转转,你再想想。然后,半小时后,我回来,咱再好好谈谈。”

  “我现在很冷静和清醒。”

  “你的行为没有让我感觉到这一点。”

  林森咬着牙转身,“那么,我先出去...”

  “喀拉。”

  打断他的是从笔筒中抽出什么的声音。

  而后,余光中,女人将剪刀的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瞬间让人冷汗直冒。

  “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突发奇想着要研究一下剪刀的用法。我想了想,森君先出去转转吧,我好像确实要自己一个人独处一会。”

  “不是...”

  非常好人命关天,使我脱不开身。

  也就没了暂时分别冷静的选项。

  林森望一眼女人认真的眼睛,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坐到她的边上。

  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谈起,只好尽力挤出一些话:

  “我有些没预料到,你的心意。”

  “一开始没打算告诉你。现在的话...大概有点归咎与你的意味。毕竟,本来若你一直单身下去的话,我也会好好藏住心里的秘密的。”

  “如果我道歉承认错误,你会好受些吗?”

  “不必了。错不在你,你只是执行你一贯以来的原则而已。”

  女子狠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读音。

  林森不由得苦笑起来:

  “果然是在讥讽我吧?”

  “也没有。大概更多是表达我自己这边出发的自卑。我比不上你为之著书的伊藤,这某种程度上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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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变成自嘲了啊。”

  “是的。我没有那个魅力,以及在你心中分量足够深重的故事,来让你转变原则。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悲哀。”

  “感觉,你把我要讲的都提前说完了。”

  林森转身,望着投来明亮目光的女人。

  她好像真如她所说的很冷静。

  眼中存着理智,还有一种让人看不懂又下意识不想面对的坚定。

  “虽然很侵犯隐私和逾越...你们到哪一步了?”她这么问。

  “可以不回答吧?”

  “当然。不过,大概能猜到,能让你破坏掉自己的原则,大概已经到了最后?”

  “。”

  讶然的恍惚间,林森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往身边人的某个位置上凑——

  “喂!”

  堪堪刹车,却大概还是漏出来些马脚。

  立刻使某人的目光下移。

  “你的身体,对外部刺激的反馈速度变快了。”

  火烈鸟诚实描述自己观察到的现象,“比上次我们一起躲雨的时候,要敏锐许多。可以推测出来,近期时刻处在做好准备,亟待当场出发的状况。潜意识里的作战意志,很是强烈。”

  “我要生气了。”

  “对不起。”

  相当快的服软。几乎瞬间,林森想起上次在旅馆中从后面搂住自己的短发女孩。

  滑跪速度这方面,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吗?

  林森没来得及想下去。

  因为,他听到了更炸裂的发言:

  “森君。如果我想和你做跟伊藤一样的事情,你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

  “是吗。可是,前辈的身体感觉一直在准备就绪...不难受吗?”

  “?”

  耳边突然响起另一个女孩的声音,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霎时间心跳加速,呼吸频率上升——

  却在下一刻反应过来,不过是某人愈发娴熟的学舌。

  可心里明白的同时,身体却完全不听从指挥——

  “前辈,想要吗?我可以的...唔。”

  伸手捂住对方的嘴打断,林森瞪一眼这个正轻轻用手指抵住喉咙的女人。

  她认真仔细地把自己代入小盯裆的角色,表情正经得像在做什么学术研究。

  只好一边把手放到大腿上遮挡,一边出声喝止:

  “差不多得了!”

  但,再怎么说,眼前的情况确实难处理。

  态度当然可以摆得坚决,可行为却不能太冷冽——刚才某人冷静地拿剪刀抵住喉咙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可太过软也不行。抛开别扭面具后相当机敏直接的火烈鸟不放过任何一个挑起自己情绪的机会。

  只能静观其变的慢慢来,看有没有一点一点在拉扯中把彼此整顿明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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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显而易见的难题就扑面而来——

  林森有些无奈地发现,其实几个月来的相处中,因为常往这跑,以及常真诚地互诉衷肠的缘故。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的性格和一些想法在这个女人面前,有种被摆在玻璃罩里的感觉。

  心思,几乎瞬间就被她读懂了。

  而后,接踵而至的是来自她又一发提前枪:

  “我不想打黏黏糊糊的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