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林森决定先把功利心放在一边。
应该做的是好好想一下自己过去的人生中有什么值得拿来改编的事情，前世的也好，现在的也罢。
先凝思苦想起穿越前的日子。身为一个兴趣就是职业的单身狗，实在找不出什么适合当下创作目标的经历。
有太多超出这个时代的因素没法解释了。
只好将重心放在当下的世界。
可短短一个多星期，有什么值得写的事情呢？
本有些茫然的，可鬼神神差的，眼前突然浮出一个深刻的画面。
电车站前，单纯的短发女孩挥舞着月票和自己告别。晨光斜斜打在她浅浅的笑容上，染上简单而美好的氤氲。
然后，场景又如倒带般回退，溯到温热吵闹的乌冬面馆，返去窗外响着哗然雨声的夜晚，中止于便利店门口分享的那杯香气四溢的关东煮。
如渔人划过千篇一律的桃林，梭过阴暗的山穴，是种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
有了！
具象的往事像接通幻想与现实的通道。然后，灵感如山洪般奔涌，轰轰烈烈灌进圆珠笔芯中，化作稿纸上纯黑的文字。
下笔如有神。
一发不可收拾。
林森渐渐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青年人的眼中闪烁着名为专注的光亮，耀眼得像窗外黑夜中的星斗。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引人注目的神采，在温暖的白色挂灯照耀下像一尊会活动的完美雕塑。
这样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精神气让注视着他的某人有些呆愣。
“好像完全沉浸进去了。”
看着对面陷入完全创作模式的青年，放下手中食之无味的书本，笹川理芽抿起嘴唇。
“总感觉，在写作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有光。”
联想到他曾在赌博中沉沦的经历，很难不去好奇一件事情。
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那种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决心？
答案出现在晚上的八点四十。
一份写好的手稿被递了过来，端正中带点苍劲的字迹整齐排列。
然后，精神已涣散下来的青年人打个哈切，转身就要作势离开。
“我还没审核。”
“明天再说吧，有点晚了。”
“钱...”
“那个不着急，最后一天一起给我都行。我身上现在还是有足够活下去的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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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得像是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林森彻底消失在房间中，笹川理芽才反应过来。
没有急着要钱，言谈举止中是风轻云淡的随意。
似乎，这个人真如他所说的戒赌了。
那么，原因？
“可以言说之辞，尽在之前我给你的那些文稿中。”
这句对方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起来。
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稿纸，她低下头。
向来冷淡的女子此刻竟像个期待圣诞礼物的孩子一样紧张地咽着唾沫。
好不容易平复起加速的心跳，闭上眼舒缓完身体，她低下头，将目光集中到手中的稿纸。
第一页上的内容依然具有浓厚的五木先生之风格，是两句让人只看一眼就难以抑制内心激荡情绪和期待的前言：
[我愿为在喧嚣的日子里失去笑容的你，献上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耀眼的明天。]
[没什么好害怕的哦。在坠入永不破晓的黑夜之前，来抓住我的手吧。]
[——《我们向夜晚奔去》]
第二十章 断章狗
今天向龙虎屋请了假，所以林森到家的时间比往常要早得多。
十点出头而已。
按往常肯定是没什么睡意的。依照很久之前就塑成的夜猫子习惯，这个点才刚到兴奋的时候。
但写作显然是个耗精神的活。
终于明白什么叫劳神费心的林森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洗洗睡。
卡着量把热水器里存上的热水用完，躺上床开始发呆。
却在这时听到隔壁传来钥匙开门的响动。
“咳咳咳。”
从轻咳声中识清对方的身份后，不由有皱眉的想法。
西果，今天也这么晚？
才意识到短发的女孩每天都几乎和自己同时出门，到家时间很多情况下也大差不差。
但林森是享有一定自由的灵活就业型打工人。白天可以随性子地去找日结的工作，困了累了大不了中午回家舒舒服服躺个两小时缓解疲惫。
而对方从每天的工作装束来看，应该是某家公司的底层小职员。
每天一大早往位置上一落就开始坐牢的可怜人。
她的工作到半夜凌晨，和林森的工作到半夜凌晨不是一个概念。
心要累得多。
强度也大。
那么，真的顶得住吗？
这个疑问在一觉醒来的第二天就得到了解答。
“早。”
“早，前辈...”
她应答的声音明显有些无力，脸上的微笑也藏着些勉强的意味。
偶尔闲聊几句，反应总是慢半拍或者答非所问。
然后才姗姗来迟地意识到自己的口胡，像什么做错事的小宠物一样有些惊慌地自我纠正回来。
更奇怪的一个现象在途径门口工地的时候。
面对飞扬跋扈的尘土，女孩一开始连捂住口鼻的反应都没有，只是傻乎乎地继续干咳，直到走了一半路，才如梦初醒地从包里掏出口罩，赶忙戴在脸上。
“咳咳...”
“喉咙不舒服？”
“嗯...啊！没有没有！”
逞强般地否认一句，然后又悄悄忍住喉咙的痉挛感。
身体周期性地开始小幅度一抖，脸都憋得有点发红。
不想让人担心？
真是的，不至于啊。
得益于前世的经历，林森有丰富的小灾小病经验。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这种热咳的病原大概率是疲惫之余难顶入春后的天气变化。
身体有点遭不住的正常反应。
林森本想提醒女孩注意休息的，但联想到昨晚她回家的时间，就立刻咽下了这些没用的废话。
沉默持续到了分别的那一刻。
目送女孩的背影消失在电车站口，林森站在原地叉起腰。
“帮她想想办法吧。”
就当上次送自己苹果的回礼了。
嗯。
一通东游西逛找到一家水果铺，突然灵感就来了。
闯进去揪着背身搬着箱子的店主就问了起来。
“有梨吗？”
“有的哥。”
“给我挑几个。”
“行。”
一番东挑西拣之后到了结账的时候。
然后林森就被价格惊了个呆。
“这么贵？”
“你看看现在哪有梨啊，这都是冰库的梨，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虽然嘴上是这么硬着，但面对明显懂行的林森，水果店老板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便不是很艰难地讲了一些价下来。
只是临走前看到货栏上摆着的苹果，不由又想起前天晚上某个女孩送给自己的那枚。
好像是同款。
依照西果的老实性子，不会原价买的吧？
仔细想想真的很有这个可能。
这单纯孩子，估计被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呢。
不由同情起女孩的钱包。
唉声叹气地又去超市买了点冰糖和百合，拎着一袋水果回到公寓门口，准备先放冰箱里存起来，却意外和一位稀有物种撞了个正着。
“哟，今天您亲自出个门啦。”
金色头发的野犬完全没有应答的意思。她紧一紧怀中环抱着的塑料袋，抬头用警惕的目光看了林森一眼。
然后，一句话不说，绕开，防贼一样地往外跑掉了。
但讲道理，这种过于紧张的姿态反而更让人关注她搂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摇摇头，不再在意，处理完手上的东西就直奔某家出版社的编辑部。
“笹川编辑早。”
“几乎卡着上班的点来。五木老师不愧是标准的无业游民。”
现在看来早已毫无攻击性的毒舌听起来甚至有点亲切。
“是啊是啊，一个大学文凭都没有的烂赌狗哪找得到好工作。”
以自嘲回应一句，刚想直接对视，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女编辑已提前别过了脸去。
“我对面的位置上有纸和笔，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