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萝卜煮，毛豆，卷心菜，茄子渍，天妇罗！都是我的绝活！以前在家这边读书的时候，奶奶经常夸我，说很有妻子力！”
讲到这里，伊藤西果下意识瞄一眼身边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莫名为之沾沾自喜起来。
总之，今日的伊藤小姐好像意外的健谈。
不过，想想似乎也合理。
见面以来，她表现得就像一个困在东京城市里的，不知所措的孩子。
不适应城市生活的那种莫名的压力和节奏，对未来更是茫茫不知何往。
也许，此时此地，更有烟火气一些的这样的日常，更能使这个女孩如鱼得水？
还是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个能在旅程中尽情倾诉的对象，所以显得放松和自得？
林森就望一眼身侧，却发现女孩还在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和她间好像总没什么隔阂。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盯过来，在对视中嘻嘻地笑。
也就莫名跟着轻快了起来，抬眼望着天穹画板上慢慢被染得昏黄起来的云彩。
有这样一个女孩在身边，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突然，有了这般的感慨。
他和她的故事始于好奇和分享欲。
希望，也能，因此而继续下去吧。
第七十九章 虚假恋人的行动纲领
“怎么一声不响的突然就回来了？”
“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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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工作辞掉了？”
意外似乎是温和如水的日常中必备的涟漪。
但长年岁的记忆带来的人生阅历却使老人能在跌宕中平稳下来。
落座的老人就放下筷子，再望一眼小小的木餐桌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短发的女孩确实有些不知所措，在唯一的上代长辈与亲人面前有种孩子做错事的心虚。只低头，用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米饭。
倒是身边的青年人摆好恰到好处的正襟危坐。直直地对视过来，基本尊敬中也有几分不卑不亢。
从表情体态上，名为伊藤和子的老人有些讶然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主次，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有些泛黄的灯泡洒下的光中，隐约的热雾腾腾，给老屋平添几分柴醋茶的活气。
老人就也将坐姿摆得更正些，作倾听的姿态。
听面前的青年人组织好语言。
“造成这件事的关键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我。”
“这样吗？”
“其实，有一件事情，伊藤一直没能告诉您。她并不怎么适应在东京的工作。经常，会因为不熟练和不擅长而加班。久而久之，为了强行跟上工作节奏，连作息都有些不协调，身体也出现了一定的问题。人际上，也和同事或者上司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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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老人由讶然逐渐变为担忧的面部表态中，林森挺直腰板。
“所以，我这边，有些看不下去。就擅自作主，建议伊藤考虑去辞掉工作。伊藤她在认真权衡以后，也同意了我的提议。”
这番话让伊藤和子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快速在两人间游移，浅浅扫一眼两个年轻人的服饰，最后落定于低头的女孩身上。
“是认真考虑过的决定吗，小果子。”
“嗯...”
女孩看起来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却还是用力点点头，表达了态度。
这个动作让伊藤和子的心里有了几分的定论。然后又微转头，郑重地望向她边上的青年人。
“那么，老身也是时候问出这个问题了。小林，为什么会给小果子提出这个建议的？要知道。放弃工作，对于整个人生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决定。你，凭什么，给她建议。”
日本国民相当看重有着正式长期合约的工作，将其视为当下的稳定与未来的盼头。
尤其，老人。
因此，伊藤和子的问话，隐约有几分给足压力的味道。
但对此，林森却早有准备。
扭头望一眼女孩的侧脸，回想到站前在车上商量的内容。
与此同时，他听到女孩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声。似乎是预感到接下来的展开，有面对未知事物的紧张。
箭在弦上。那么——
林森没有拖沓，桌子下的手很干脆的探出。
慢慢碰上身边的另一只小手。
初接触时，是微微温润冰凉的触感，还像深居家中的小猫见到生人般，胆怯地下意识轻轻回缩。
却很快回复过来，慢慢放松下来，在轻轻的颤抖中主动将五指探进林森摊开的手掌中。
温暖慢慢随着皮肤的接触传递过去，林森就也收紧手指。
这么握住女孩的手，慢慢抬起，在老人的目光中一起放在桌上。
“奶奶。是这样的。近段时间，我和伊藤之间的关系，有了增进。自作主张的提议，是出于对她的心疼。”
话音落下的同时，身侧女孩的脸颊有些泛红，更深的低下头。
老人的脸上浮现果然如此的恍然表情，却还是没有放松下姿态。
又盯过来，和林森保持对视。
“即使如此，做这个决定之后，有想好之后怎么办吗？”
“当然。所以，这次回来拜访您，也是我们经过认真的商讨之后，向您传达一个态度。”
林森也没有弱下气势，而是坦然对望回去。
沉下声音：
“我目前虽然是自由职业者，但也算是有一些积蓄。伊藤她之后的生活起居，我一定会用心去承担。目前，我们的感情算是稳定，并且对未来发展也很乐观。如果说，最后真的出现一些几乎不可能的意外，我也会尽全力为我做的这些事情负责。”
态度，表达的很坦诚。这也是两人商量的结果。这种说法，算是面面俱到，留有全部的余地。
甚至直白的让老人都有些发怔，最后，又将目光投向孙女的方向。
“有关这些，伊藤你都想明白了吗。”
“是。”
女孩虽然低着头，回答的声音却异常平稳，也能感受到几分坚定。
“我，想清楚了。目前，决定辞掉工作，用心经营自己和小...小林前辈之间的关系。并且，考虑好了所有的后果。”
“这样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老人在女孩抬起头的试探目光中闭上眼睛。
然后，在两个年轻人的共同注视下，深呼吸。
突然有些紧张的氛围。女孩的喉咙轻轻耸动，青年人也屏住呼吸。
只是，下一秒——
“真是的啦！”
突然昂扬的声线把人吓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老人不知何时眯起眼睛，笑呵呵地就看过来。
仿佛一下子变了模样。
“上次见面的时候，就一只说，小林这孩子有眼缘。结果，小果子还非要挺着装成什么清清白白。什么‘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伊藤和子有模有样地开始回忆起当时女孩的语气，并且有样学样的重复起来。
很快就逗得短发女孩红起了脸。
手忙脚乱举着还被身边人牵上的手，挥舞着尝试解释起来。
“那个时候，还没有确定！是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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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老人用简单温和的笑容糊弄过去。
“明白明白~另外，这么久了，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小伊藤的身上始终有那种孩子的天性。大概出于这种原因，亲近的人总会下意识地想去逗逗这个总有些单纯的女孩。
欣赏她那种不遮掩的情绪表现。
有种以此为乐的恶趣味。
不过女孩也确实当得起这份可爱——很快就安安静静扒拉起面前的餐食来。
今天的晚餐确实丰盛。掌勺的女孩下了大的力气，还执拗拒绝了林森的搭手。
手艺倒是意外不错。并不是超出意料的那种美味，尝食起来却有种顺其自然不知不觉的舒服。
一不小心就吃完的那种。
仿佛做出菜肴的特色也一如她这个人。
想着这些，林森才意外地惊觉，自己仿佛已有些融入了这样一个小家庭。
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却以一个临时和虚假的身份。
细想也觉得有种不可言的奇异。
好像，一开始，与这个女孩的结缘起因就是一个半真实的谎言。
不知不觉间，竟发展成这样。
所谓“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来圆回”的现世报？
心中短暂生起少许愧意，大概在对这个纯良女孩的不完全诚实。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有必要。
有些事情不会因为更真实而更尽善尽美。
至少，现在这种状况，也不错。
尝试把握当下，努力达成计划，和这个女孩为不使老人担心而一起完成表演。
本是下定决心这么打算的。
但演出的最后一步，却完全出乎了意料。
“晚上的话，小林你将就一下，和小果子睡一间房吧。”
饭后，没等收拾着碗筷时突然一呆的林森对老人的话有所反应，另一边的女孩差点手抖把碗摔到了地上。
却只得到伊藤和子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然呢？另一间你...”
“啊！想起来了，那间改、改做成杂物室了是吧。”
有些小结巴地打断自家老人，伊藤西果松一口气，又下意识瞄一眼身边人。
差点忘记。另一间以前表哥的卧室，自从他和青梅竹马的女友一起考去东京上大学，开启新生活以后就废置了。
也确实得打断奶奶把话题往表哥那边引。毕竟，与他，还维系一个谎言。在那个虚拟中，本来的“表哥”莫名得一个“暗恋对象”的身份。
她其实有想过，在哪一天和这位一直以来的前辈好好解释清楚，其实只是亲人而非编造的什么曾经的精神支柱。
但是——
某些暗自寻思的晚上，却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这段虚假的“苦情”经历，是由曾经的同病相怜变为如今的交心的基础。如果戳破谎言，会不会有不愿出现的后果。
比如，他觉得“被欺骗玩弄”，觉得“一直以来掏心的对象不再可靠朴实”，而因此影响现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