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不管怎么说,是个奇葩。”
本来以为她自己就是个重量级了。心中常年为哀怨与不甘熏陶,难得算是幸运,结识这么个熟人,出口却总是下意识的讽刺和攻击。
本该很容易就失去这样一个朋友的。
只是,出乎意料。
他,游刃有余。
不仅不以为意,还能想出很精彩的反击,将本该因为她糟糕的语言组织方式变得糟糕的氛围圆滑解构成玩笑的样子。
笹川理芽并非不敏感的人。或者说,灵魂与身体常年彷徨在孤独的海洋,她的心绪比大部分人都细腻。
当然能意识到这位青年作家对自己的宽忍。
所以,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一个和他的文笔如一的人?
就有记忆深处隐约的碎片飘荡过来。是他那本《最后一吻》中来自主角的内心独白。
[假装着自己并不孤独,却又总渴望有个能讲谈的对象。]
[关于昼与夜,关于死和生,关于我们苦短的人生,关于那个追寻着流风的,明媚晃眼的午后。]
[却总是事与愿违。像在听一首音乐的前奏,苦等不来歌词和人声,直到一曲纯音终了,才意识到,这正是我的一生。]
大概,五木老师用心创作的文字便总是这样。
在通篇看似乏味、困顿和冷燥的讲述中,突然就颤动一下你的灵魂,奏响那潜藏的、美妙的共鸣。
第四十八章 海洋和溺水,孤独与忧郁
笹川理芽是被晃在眼前的筷子惊醒的。
入眼的是一张无奈的脸。早不复方才桌前雕塑般的高寡感,像重新浸入人间染缸,满是生动的烟火气。
然后是被拈到眼前的土豆片。
“我记得,是让笹川编辑切成能做到的最薄片的。”
“尽力了。”
“嗯,我的问题。应该早点推荐笹川编辑把天赋带到迪拜的。”
林森只好领着某厨房苦手将土豆示范着加工一遍。
这次变成了整齐的薄片。
“再拿一个,切丁。你再来试试。”
让出位置站在边上,心惊胆战看着身边女子像玩具一样摆弄刀具。
“小心点!”
几番连呼带唤,总算没搞出什么事故。
“再拿个番茄。”
同样切丁,放入炒香蒜末的铁锅,直到滋滋出酸香的汁汽。
再下入土豆片和土豆丁翻炒,再加酱油、盐与番茄酱。
等加水盖锅开煮时,一扭头,边上某只偷偷咽着口水的馋鸟便一下子正经脸色,下意识别过脸去。
还挺逗。
“不要东张西望!看这里。”
林森用手敲敲老冰箱。
这才在女子轻微的讶然神色中,一点一点讲解起了不知何时贴上去的便条纸。
“左上角的是早餐菜谱,选的是食材简单很方便做的,上班前花五分钟糊弄一下就行的那种。记住,最下面这行,全蛋加鸡胸肉加黄油吐司的搭配热量很大,建议一周就搞一次,左旋着吃。”
“午餐都是方便装盒的那种,随便挑,换着吃。晚餐的话,强烈推荐先试试这个碎饼干牛肉饼,就一个字,无敌。”
“以后我来不了的时候,你自己研究着搞,配方都给你写好了。别天天造那些生冷的东西了。”
抽空传授半个关于菜谱的毕生所学,再转身加入米饭完成番茄土豆烩饭的最后一道工序。
期间边上的火烈鸟一直沉默着,直到开始装盆的时候才双手抱胸,憋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菜。”
“这次想不出来新外号了?才尽了吗?”
“只是在惊叹摆烂废物君居然意外有点没什么意义的才能,一时感慨忘记了。”
“怎么说呢。我这人特别喜欢吃,但是又穷又懒,就成天研究这种不费事又好吃的菜了。”
毕竟是很早就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除了游戏大概也就对吃的感兴趣了。
荒废许久的手艺倒是挺值得自豪,望着火烈鸟碗里米饭高度的下降速度,已经超过自己这边了。
便撑着下巴,盯向女子故作镇静的脸。
低头扒饭的形象隐约和某个傻乎乎的短发女孩重合起来,心中失笑。
这般厨艺在后世大概不怎么值得称道。点点手机就能翻到一大堆同类菜谱。
但在信息传播速度还受限的当下,鼓捣出来还是很惊人的。
绝对是让人刮目相看的一手。
沾沾自喜一会,直到发现对座火烈鸟别过脸的动作,才摆正动作。
“一时间没注意。”
罢依死舅苓傘祁疚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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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理解。毕竟是恬不知耻君,在这样自我陶醉的场景中联想什么令人作呕的邪恶场景也是很正常的。”
“我邪恶联想了吗?我邪恶联想咯!”
再几口扒拉完,直接去边上掏出稿纸就开始创作起来。
姿态足够理所当然,以至于同样吃完站起身来的火烈鸟愣了好久好久,才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拿过所有吃剩的碗,进了厨房。
这当然也在林森非常棒的计划中。事实上,不常在公寓做饭的原因之一也有懒得洗碗。
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慢慢培养起某编辑的家务习惯之后,未来便可做饭之后白蹭对方的洗碗技能,甚至到最后白蹭全套午晚餐。
讲究一个吃完就躺。
越是这般琢磨,便越美滋滋。
以至于还恬不知耻扭头,欣赏某女士笨笨的洗碗姿态,转着笔直乐呵。
然后——
被似有所感转身的对方抓个正着。
尴尬的场景又被厚脸皮轻松化解,甚至抬手,挥动致意。
围着厨裙的女子便一愣,然后又是撇嘴,嫌弃转身。
好心情便这样一直维持了下午创作的全程,直到夕阳彻底落山,才悠然回过神来。
才发觉女编辑翘腿坐在边上,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给大腿上摊开的书作翻页,桌上已摆好凉些的晚间食谱。
正是刚才传授完毕的其中之一。
“不要误会,并非专门为蹭子君做的。”她淡然地开口解释,“只是第一次尝试做晚餐,没控制好料,多出来一些边角料。”
“这样。”
“附近也没什么能消化这下东西的流浪猫狗,只好勉为其难打发给某个喜欢赖在别人房子里的家伙了。”
“我的问题。今天灵感有点多,写久了些。”
林森两三口挖完晚饭,自己跑去洗了碗。
天幕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黯淡。
青年作家站到玄关,换鞋,拧开房门,再转身。
影子被屋内的灯拉得很长很长,直延入那长夜。
“那么,走了。”
他还是挥手,“下周末再见吧。”
又要,等一个星期?
笹川理芽的心中涌出下意识的想法,然后,立刻被吓了一跳。
立刻闭上眼睛,嫌弃挥手,也不说话。
直到关门声响起,才重新睁眼。
面前摆有陈列好的稿件,加上带过来的一周的量,叠成了一小沓。
小心拈起,漂亮的文字入目:
[当你为心中的梦想奔走时,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当你为平凡日子里的每一餐感到惊喜和满足时,彼岸的鹱鸟正掠过悉尼的天空。当你于城市喧嚣的夜晚沉沉入睡时,北极的夜空闪烁着斑斓的光。当你为某些事情所困时,不妨想想这些风景。便去期待吧,也许下一刻,世间的美好会穿过时空,越过人山人海,扑面而来。]
火烈鸟放下稿纸,起身,漫步,手指触到客厅窗户。
晚郊,冷清。
恋家的鸟儿从电线杆上一只只地起飞,哼着小曲的老头提着晚餐往家赶。
云朵晦暗着,世界仿佛要慢慢陷入沉寂。
突然有万千的感慨想要向谁倾诉。但转过身,屋内却空无一人。
是的。
一直,没有能谈话的对象。
也曾有谈兴正浓的人之常态,将乥慨叹、观点、理解与情绪编织成能出口的话,想讲给谁听。
可身边的看护者只懂些家长里短,来稿的作家们只担忧糟糕的业绩。
以前的她,从来得不到反馈。
最后,只能一本一本地翻书,在文字的夹缝中一点一点留下笔迹。
倒也习惯了。本来倒也能一直忍受下去的。
孤独和忧郁的关系就像海洋和溺水。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再能够畅游了呢?
女子坐下,重新翻开稿件,深呼吸。
长长的叹息,像是要为夜晚画上句号。
耳边渐渐响起梅雨的响声,像是要淹没孤独的灵魂。
她站起身来,解下束发的短绳,想去关上玄关的灯。
只是,当手触上开关之时,敲门声突然一下下地敲击着心灵。
“......”
笹川理芽瞪大眼睛。
猛然的两步。
上前拧开门。
“哗啦啦...”
雨声便和一个身影一起扑她的面而来。
“那个。”
还是那张不论怎么样都很淡然的脸。只是,这次,表情稍微多了几分尴尬。
拭掉额头上的雨水,指一指湿透的衣服。
“你家,有伞吗?”
第四十九章 老屋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