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铁,开局一把琴,靠卖唱养活自己 第190章

作者:灯子

  对于这样故作冷淡的他,镜流嘴角却是勾起几浅的弧度。

  “说谎。你也学坏了,若当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你就该说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不是这样故意讨我欢欣。”

  “我……”

  “也罢。不论你是真不知道也好,还是装作不知道...白珩,她是我们的战友。尽管如今已成过眼云烟,但作为本不该逝去者,总该有谁去铭记那曾发生的一切......”

  镜流感受着那尚还能称之为“活着”的心跳声,音色渐冷。

  “之所以来「迴星港」,也是为了在此祭拜她。”

  这句话自然叫彦卿回想起了关键的拼图,出声问道。

  “哦...你是说,狐人的「慰灵奠仪」?”

  “嗯,将代表逝者的星槎送入星空。我当时走得匆忙,没能与她告别,至今仍有遗憾。在离开罗浮前,想了却这桩心事。”

  镜流将手收回,视线也再度从那天际线上若隐若现的白云收回,转而轻声道。

  “不过,关于星槎的制造,我确是一窍不通。只知道这儿能造出星槎...”

  “我明白了...跟我来吧。”

  尽管彦卿对于镜流仍然抱有很强的戒心,但…那份哀伤并非作伪之物,他也不认为这个女人会狠毒到拿逝者撒谎。

  更何况,就在刚才他也已经回想起来了。那个白珩飞行士,他是在书上看到过的。

  其著作有《涯海星槎胜览》,行笔风趣,十页有九是作者在不同世界里星槎坠毁,频频遇险的经历,还夹杂着对当地物种和生态的记录。

  更为关键的是,她亦也是那场丰饶血战后,去向语焉不详,连遗骸下落都不曾记载之人。

  若她只是寻常普通的飞行士也就算了,偏偏这一名字,若非重名。那唯一能够对得上的,便只有七百多年前,在那云上五骁还活跃的时代,被誉为「星槎杀手」的白珩。

  ……过去的云上五骁,终究是数百年后的现在,以这样的方式再度聚首了吗?

  彦卿心中烦闷,但还是动作利落地启动了星槎的流水线,伴随营养液的注入,内里的星槎也缓缓成形,最终在程序下自动驶向空港。

  几人移步到星槎港口,此处刚举办完「慰灵奠仪」。

  成群的星槎齐齐驶向星空,只剩下空荡荡的港口与那艘显得格外孤单的星槎。

  镜流走至其侧方,伸手轻轻触碰,似有感伤。

  “饮月,你可还记得斩绝「倏忽」那一战?”

  “丰饶令使「倏忽」纠集大军,进犯联盟…我在幽囚狱中读过这段史籍。”

  “看来你重生后也有想寻回过自己前世的经历。”

  “即使我不想,属于他的过去与恩怨也会找上我。”

  丹恒侧靠在港口的告示牌上,与镜流形成完全对立的两面。

  “没错。即使你不想,也不愿意听,但我们这些旧时代的幽魂仍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

  镜流取出腰上系着的酒壶,将其置于星槎舱内,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让我来告诉你,那一战被抹去的那一部分。那个无论怎样艰险,总能逢凶化吉的傻瓜,终究还是耗尽了帝弓所赐的运气。”

  “她只身陷阵,令联盟士卒得以冲破倏忽的「血涂狱界」,更从龙狂中唤回了你。但她却没能走出那片战场,我们都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对于云骑将士,归葬沙场本是荣耀。可是饮月…你不懂这些。你不能接受白珩的离去,竟对她使用了化龙秘法……在她本应该安息的时刻,你犯下了无可挽回的过错。”

  在彦卿复杂的注视中,那名为丹恒的青年只是半阖眼帘。

  “所以...”

  “所以,哪怕你早已听腻这些,也总会有人千百遍的重复。上次是他,这次是我,下次或许又是其他的什么人。

  那些因丹枫犯下的罪孽而痛苦的人,他们所承受得悲伤与鳞渊境的古海一般无二,这一生都无法从中寻得出路。

  而我,绝不会允许你在这场终结过往宿怨的途中告退——”

  “……”

  “不必回应我,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饮月,我要送走这艘星槎了,目睹她本该迎来的结束吧......”

  在三人的注视下,那艘寄存镜流赠物的星槎缓缓驶向星海,划过天际所留下的余光,宛若星星。

  而镜流则是目睹那星槎彻底消失后,才转过身来,望向不知何时孤身前来的诗人。

  “如何,刚才我的话,应当你也听见了。我承诺要做到的事情,一定会去做到。哪怕为此要斩落天上的星星,我也绝不毁诺。”

  “别这么凶嘛。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也不会去为丹恒辩解什么。毕竟他已经说过了,诸般后果,由他背负。

  但,不论是作为知心友人,还是列车同伴的角度,我都不认为这样做能解决什么问题——”

  温迪将手轻轻放在竖琴上,笑容诚恳。

  “哦?那你想怎么做,难道你还能将他一分为二,让真正犯下罪孽的那个人重新站回这里吗?”

  镜流寸步不让,反而快步逼近,那寒梅似的香味也从其身上传递而来,叫诗人稍稍后退一步,一边按下脑中某人咬手绢似的屈辱,一边保持神秘感地微笑。

  “如果我说,可以呢?”

  此言一出,场上氛围突然一转,镜流也摘下黑纱眼罩,那赤红的双瞳以着浓烈的情感凝视着他。

  有恶意,有悲怆,有虚无。那目睹诸多牺牲,不愿就此止步的双眸里,满是执念。

  “那就试试看吧。若你真的能够做到,我自当遵循冤有头债有主...可若不能,作为愚弄我的代价,就请你接下我一剑。”

  ……

  中场暂离,镜流就站在稍远处,而丹恒则皱眉看向温迪,来之前诗人可没有说过,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内心不断涌动的纷杂情绪,也叫他下意识追问道。

  “温迪,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将你身体里属于丹枫的那一部分残留彻底分割出来就好。”

  温迪双手抱胸,一副神气满满的样子。

  “属于丹枫的...可我与他早已密不可分,不论用怎样的辞藻掩饰,这份回忆都将我与他紧紧相连在一起。”

  丹恒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想要帮助我,但是没关系。既然动用了属于饮月的力量,我自然会承担起后果,你不必为我去欺骗她,那个女人很危险...”

  “哼哼。再危险还能有我厉害呀?”

  温迪稍显“猖狂”地说道。

  “行啦,你别想太多。我要真想带你走,谁也拦不住,现在待在这边只是因为你前世丹枫犯下的过错,实在不是想逃就能逃掉的,还不如干脆一次性解决掉。”

  “你难不成真的打算动手?”

  丹恒的神色紧张了一些,他凑近了些温迪,低声道。

  “这里是罗浮,虽然景元已经解除了对我的禁令,但若因此事动用力量与人结仇...不是明智的选择。”

  “虽然你说不是明智的选择,但真打起来肯定是帮亲不帮理对吧?咱们两边都是——”

  温迪朝他眨了眨眼,有些坏坏地笑道。

  “放心好了。我没有打算欺负她,非要说个理由,无非是我不喜欢谁都能对你来一句:饮月,你犯下的罪孽无可弥补!

  你在我看来,就只是我重视的友人,是星穹列车的护卫,是普通的——名叫丹恒的人。”

  “……”

  “所以,让我帮你离开这片浅水,去到更广阔的星空,好吗?”

  少年的眸光多了几分真诚。

  “...我会配合你。”丹恒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具体怎么做?”

  “你只要站着别动就行。”

  温迪语气柔和,洁净的双手轻轻覆于他额头,随后动用那份尚还渺小,但已经初露峥嵘的权柄一角。

  象征自由的力量,并不只代表风。

  那更多是源自温迪体内,来自高塔之王的龙卷权柄,而他本身所持有,属于巴巴托斯的。那份带来转机与希望的渺小之风,在经历蜗牛Ⅲ星后,其上限因药师的点化扩宽许多,继而才导致了他不得不动身赶往仙舟。

  而这一趟,他的收获又在哪呢?

  若只是单纯过来让幻胧附身,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实际上,幻胧的法相金身本该是能够被他吞吃炼化的,一旦掌握了那份丰饶奇迹的具现化,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远要比幻胧又菜又爱与人硬碰硬强得多。

  在鳞渊境那一战,幻胧完全舍弃了自己的优势,甚至还没有彻底奠定胜势,就急着想将景元堕化为虚卒,堪比中场开香槟。

  可温迪不同,他的力量来源在于对自由命途的践行,而自由的概念亣是十分宽泛的。

  令人拥有选择的自由,是自由。令人不再为过去所困,亦也是自由。

  而他基于这份理念,让丹枫,或者说丹恒不再受困于彼此身躯中,实现两个意志的独立,这难道不也是自由吗?

  正也因此,只要正确践行命途的理念,温迪就足以实现这样的奇迹。

  既丹恒与丹枫这一同躯壳里两面的分离。

  “接下来,可能有些疼,要咬牙忍住喔。”

  温迪指尖出现淡绿的微光,随后一戳。

  霎时间,丹恒的面容惨白一片,体内仿佛灵魂都被切割开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甚至连持明龙相也不可避免地自主浮现。

  但这层龙相更像是一种虚影,那其中还有着属于过去某人的残像。

  而温迪也在确认其浮现一刻,衣袖之间拂风四起,更用力一分。

  这一下,即使是站于稍远处的镜流也听见好似骨肉分离的声响。

  站于她旁边的彦卿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从丹恒的身体中被分离出来。

  他赤着身躯,角冠峥嵘,龙尾缠着下半身。烫金色眼瞳虽仍有迷茫,但却天然带有几分冷傲之色。

  他险些跌坐在地,可下一刻身躯就被一团云雾托起,使其不沾半点尘埃,更在片刻间为其点缀好衣装。

  而丹恒则一下子褪去龙相,转而浮现平时的着装打扮,与其虽容貌一致,却没有一个人会将他们视作同一人。

  说是兄弟反而更为贴切,而那该被称作丹枫的龙尊在确认了身体的情况,只是冷漠地朝温迪点了点头,而后便径直向镜流所在缓缓飘去。

  可迎面便是一记昙月斩击。

  那势要取下他项上人头的疯狂模样,令龙尊回想起最后一别时的她。

  那时的她,也与现在一般无二。像是游魂似的仅剩一腔执念站于此地。

  她说,「我本该先杀了你…但你还有别的罪要受,永生永世……」

  而今,永世之罚突然中止,而属于他的罪,却是该到了偿还的一刻。

第三十五章 他们的旅途

  “饮月,你果真回来了。”

  如今的镜流双眸赤红,其中神智俨然十不存一,唯剩下那数不尽的岁月里如薪火般燃烧着的愤恨。

  “......”

  站于她面前,保持侧身动作的龙尊却是神色淡薄,不被其言语动摇。作为被分离出来的,属于丹枫的那一面,他所持有的性格与正主一般无二,可却也仅此而已。

  指望过去的旧影去回答什么,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许是从这份冷淡的姿态中又回想起什么,镜流也微微倾斜脸颊,而后勾勒出一抹凄绝的惨笑。

  “...准备好受死了吗?”

  “多说无益。”

  冷面的龙尊金眸灼灼,语气寡淡。

  “动手吧。”

  在他话音刚落下,镜流手中的昙华剑便挥出一道凄厉的弧度,宛若月之连环,迅影破空。

  可对方仅是双指并合,便捏碎那月光似的剑波,取而代之的是如浪花般,不断层叠的苍龙幽影。

  它们盘旋于两人身周,而原本位于镜流旁边的彦卿更是感到仿佛有古海悬于心头那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