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雨无尘
反正现在整个匹诺康尼都已经入梦了,自己也稍微睡一会应该没关系吧……就睡一会。
意识朦胧之间,杰拉米感觉雨好像停了,若有若无的熟悉想起萦绕在他的鼻尖,熟悉的感觉迫使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眼皮。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有些狼狈,需要我帮忙吗,嗯?”
身披紫色大衣的星核猎手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杰拉米的身前,丝毫不介意自天穹落下的雨水打湿自己的长靴与衣衫,将自己手中的雨伞倾斜,为杰拉米遮住丝丝细雨。
冰凉的雨珠落在她的肩头,打湿了那件钟爱的紫色大衣,甚至还有些许从刁钻的角度钻进了那双漆黑的高筒靴中,不过来者却对这些许的不适置若罔闻,仿佛蒙着一层紫雾的双眸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杰拉米。
抬起眼皮,看着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虽然视线模糊不清,但杰拉米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卡芙……卡……”
“几年不见,竟然又长高了,好像有点抱不动了啊……”
…………………………
“知更鸟,你来了。”
“我来了,哥哥。”
匹诺康尼大剧院内,星期日背对着登上这座殿堂的台阶,齐响诗班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背影映照得高大而深沉。
转身看着拾级而上的妹妹,星期日的双眸中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银辉。
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银色的光芒并没有完全占据他的瞳孔,甚至到那种连眼珠与眼白都分不清的地步。
“你不该来的,知更鸟,至少不该现在来。”
看着表情微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妹妹,星期日缓缓摇了摇头,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无奈与失望。
我愚蠢的妹妹啊,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和哥哥论道。
这种关键的时刻,最应该做的事难道不应该是把半死不活的杰拉米给绑回来吗?
整个阿斯德纳都在太一之梦的笼罩之下,杰拉米的行踪自然也瞒不过星期日的眼睛,更别提他们本来就保持着联系。
因此,当杰拉米重伤虚弱地靠在墙角,最后被卡芙卡轻而易举捡走的那一幕,自然也落到了星期日的眼中。
找人将自己的心上人砍个半死,却眼睁睁看着虚弱的他从自己怀里溜走,最后被别的女人轻轻松松捡尸。
星期日可不信,如果自己的妹妹真心想留人,已经被黄泉砍成重伤的杰拉米会轻轻松松从她的怀里溜走。
此时此刻,就算是星期日也不知道该说自己的妹妹什么才好,思来想去,最后也只好撒手不管。
自己家这个祸害,多少是有些耽误自己的义人了。
“但我还是来了,哥哥。”
仔细打量着这座匹诺康尼大剧院,原本自己无比熟悉的剧院此时此刻却仿佛被人做了什么手脚,数之不尽的蛛丝围绕在场边,编织成一个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图案,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杰拉米的杰作。
【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在星期日的身后示现,巨大的指挥棒正时不时拨弄一下大剧院长边宛如音弦般排列的蛛丝,悠扬的曲调从中流出,安抚着这个笼罩了整个阿斯德纳星系的太一之梦。
但是,无论知更鸟如何寻找,都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哥哥,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杰拉米先生去哪了。”
“他去了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平静、安宁,他可以在那里安心休息。”
被知更鸟问到这个问题,星期日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沉默了片刻后才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做出回答。
不过,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不能让知更鸟满意,蓝紫色长发的歌者继续刨根问底。
“刚刚,我现在没有打哑谜的心思,杰拉米先生现在到底在哪?我们家?”
“一位美丽女士的怀中,她成熟但不怯弱,知晓该如何安抚受伤的心灵,与我的义人也颇有渊源,最重要的是……她不会突发奇想找人砍我的义人一刀,所以我并未阻挠她将义人带走的行为。”
轻巧的回答仿佛一道道利刃刺入知更鸟的心底,她知道自己的兄长在指代些什么,但却没办法反驳。
毕竟他所举例的那些反面教材,她也干了。
虽然气得想挠墙,想把头顶的光环摘下来砸人,一双银牙咬得咔咔作响,但知更鸟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心情。
深吸一口气,知更鸟将话题引回正轨。
“哥哥,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带着杰拉米先生一起胡闹,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太一之梦根本无法长久。”
知更鸟转头,看着脚下那个依旧繁华得灯火通明,却已经陷入睡梦中沉寂无声的匹诺康尼,顺着大剧院的边缘坐下,双脚悬浮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晃荡着。
“你说自己会肩负起太阳的职责,让万物在自己的光辉下茁壮生长,但当你无力支撑之后,那些已经对你的梦形成依赖的人,又该如何面对现实。”
“梦境不该是现实的代替,囚笼也不该是平安的前提,我们理想中的匹诺康尼不该是这个样子,杰拉米先生应该也能明白这一点才对,为什么他会……”
将手掌搭在一旁足有成人手腕粗细的蛛丝上,知更鸟的眼神有些暗淡。
她不曾怀疑过自己的道路,她只是感到困惑与不解。
以杰拉米先生的愿景,他明明更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才对,为什么宁愿挡下黄泉那一刀,也不让他们破坏这场太一之梦。
“说得一点没错,论起共同的理想,我的义人与你简直是天作之合,只不过,促成我们联手的归因并非理想,而是名为现实的苦厄。”
星期日走到知更鸟身旁,眺望着这座难得沉寂下来的盛会之星。
“虽然我从未离开过匹诺康尼,一直在这座狭小一隅中坐井观天我本该没有资格与曾经巡游星海的你谈论现实这般宏伟的命题,但我的义人……他向我开放了他的部分记忆与情感,让我第一次了解到,这片梦想之地以外的苦厄。”
“还记得你脖子上的弹孔吗,那是你前往一颗战乱的星球,用歌声呼吁和平时留下的纪念,其实……我的义人也曾造访过那颗星球,甚至算算时间,你们当时都在那颗星球上,而那不过是我的义人所经历过的,微不足道的注脚。”
回想起在太一之梦中,杰拉米向自己共享的记忆与过往,星期日深吸一口气,不由得为之前那个坐井观天的自己感到荒谬与可笑。
“我在匹诺康尼担任铎音,所见过最大的罪恶,也无非是权者用自己的财富权势掩盖那不公的所作所为,见过最大的悲剧,也只是一个偷渡犯出卖妻儿后无力的辩白,但我的义人,无论是成为星核猎手,还是加入公司,都亲身体会过更加现实的罪恶与悲剧。”
“他让我明白,在无人管束秩序之地,衣冠楚楚的权者有多么茹毛饮血,抛妻弃子的偷渡客又是如何诞生的,梦想绚烂而美好,但对于大多数身陷囹圄之人而言,倘若苦厄无力面对,囚笼亦是慈悲。”
深呼吸几次,将自己从杰拉米那段光是品味片刻都会让人感到胸闷气短的回忆中解放出来,星期日从自己的衣襟之中取出杰拉米交托给自己的基石。
光滑的玻璃之下,细密的裂纹在内部宛如花絮一般绽放,宛如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秩序。
“这就是杰拉米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原因,我那亲身体会过现实与绝望的义人,选择了从未经历过现实与绝望的我。”
“永远带着笑容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渐渐感到疲惫的心,即便这场梦注定短暂,我也希望这个七休日的太一之梦能让他感受到些许慰藉,不必再机械地工作,等待着星期日的到来。”
平淡的声音让知更鸟陷入沉默,曾经巡游星海的她很清楚,自己大概没办法从论据上驳倒自己的哥哥了。
这场太一之梦并不是他的目标,只是他为了理想所进行的一次尝试,当太一之梦发动,了解到万众心中幻梦的那一刻,星期日的目标就已经完成了。
他真正了解到了众生的祈愿,不再是一昧地妄想与揣测,这场太一之梦注定会醒来,梦境的残沫则会化作他前进的养料。
但是……
“但是,哥哥,你不该不由分说地将所有人拖入梦境的,人应该拥有选择自己所求之物的权力。”
“选择……是啊,选择,多么美好的概念,却是最能让人感到无力的词汇,当面对选择时,就已经注定了要失去些什么。”
提到这个词,星期日的表情有些恍惚。
“我的义人一直都在选择,也一直都在选对,但是那些选择,很难让感到开心,无论是将星神的心脏植入自己的身体,还是离开星核猎手,加入星际和平公司,至少在作出这些选择的时候,他心中感受不到多少喜悦。”
看着兄长那副“深有所感,我懂他”的表情,知更鸟就感觉自己气得有些牙痒痒。
这两个家伙压根就不听人话,自顾自地搞出一大堆事情,最后大概率还是得靠自己来给他们收拾残局。
“所以,哥哥是打不算自己解除太一之梦了,对吧。”
知道语言已经无法让自己的兄长回心转意,【万籁剧院】的虚影渐渐在知更鸟的脚下显现,巨大的身影看上去像是承托着这座恢弘的匹诺康尼大剧院,又像是要将这座地上神国的起点拖拽回大地之上。
“没错,夜晚终究会过去,梦迟早会醒,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这个不切实际的梦能够多持续片刻。”
多米尼克斯在星期日背后张开双臂,仿佛要将众生的祈愿包容进自己的怀中。
“这一次,我无能为力,只能制造一个虚幻的梦境,但下一次,我会将所有的祈愿化作现实,让我的义人不必再面对抉择的苦恼。”
“我会将他的愿景通通实现,将他所求的一切,全都推入他的怀中。”
第一卷 : 122 与卡芙卡的相逢
“趁着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间隙,星期日发动了太一之梦,将整个阿斯德纳星系拉入了梦境之中,但是,知更鸟一行人却挣脱了太一之梦,打算将这颠倒现实的梦境打破。”
匹诺康尼某个布置温馨的小屋之内,悠扬而引人入胜的吟咏声响起,仿佛一位吟游诗人微垂双目,正在述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为了让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梦再存续片刻,不自量力的星核猎手——杰拉米·伊多莫纳拉克·内·布拉谢利妄图挑战不是令使的令使,用身体迎上了虚无行者的刀锋,最后功败垂成。”
吟咏故事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语气与声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幽怨,就连措辞都饱含着满满的私人情绪。
“万幸的是,走投无路的杰拉米得到了心善的星核猎手——卡芙卡的救助,不至于一边淋着雨一边倒在路旁,还有一个温暖的壁炉能够聊以慰藉。”
“而在这个温馨的小屋之中,杰拉米也将接受卡芙卡的审问……就是这样。”
卡芙卡一手拿着钢笔,另一只手则用手肘与小臂撑住一本足有小臂长短的硬皮书,正笔耕不辍地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字迹。
只不过,用这种弹小提琴的方式夹着书本即便是对卡芙卡而言也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在将自己刚才吟咏的话语化为文字记录其上后,她便非常干脆地把停下手中的钢笔,阖上厚厚的书本将其扔向杰拉米的怀中。
抬起双臂接住卡芙卡扔开的厚重书本,以免那坚实的硬书皮砸在自己的伤口上造成二次伤害,杰拉米看着虽然面带笑意,但显然已经开始生气的卡芙卡,无奈地指正着她刚才的错误。
“语气不对,语调不够激昂,特别是最后那声‘就是这样’,声音应该再起伏一些……别打人啊,我还是伤员呢。”
杰拉米用指尖夹住被卡芙卡像扔飞镖一般扔过来的钢笔,幸好卡芙卡事先盖上了笔帽,否则他说不定还要被浇一身墨汁。
“你还知道自己是伤员啊,难道你不知道伤员别随便和护工作对的道理吗,还是说公司的福利保障制度,是不包括在受伤的时候提供看护的?”
拉过一张椅子,卡芙卡在杰拉米的床边坐下,十指交叉,双腿相叠,紫色的丝袜外套着杰拉米给她买的黑筒长靴,轻轻点碰着杰拉米的床脚。
“有倒是有,不过我基本没用过,我的体质你很清楚,一般的重伤睡一觉就好了,少有的几次伤到必须躺医院,也是翡翠女士或者托帕砂金来看我,哦,还有龙晶那家伙,会过来看看能不能趁机弄到我的血。”
倚靠着床头坐起来,杰拉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原本用来临时止血的蛛丝已经被拆了,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医疗绷带。
虽然依旧疼的要命,黄泉那一刀的虚无残留似乎仍在本能地阻止着伤口愈合,但至少杰拉米的意识已经不必再因为伤势而变得模糊不清,耳边的呓语也已经消退。
“听上去朋友不少啊,看来你在公司那几年,过得似乎比在星核猎手的时候还要潇洒呢,不过潇洒自在的杰拉米总监竟然在匹诺康尼栽了这么大跟头,甚至还被那位寰宇歌者俘获了芳心。”
卡夫卡眯起眼睛,用眼帘遮住自己双眸中真实的情绪,不过杰拉米还是感觉身旁这位前辈的笑容似乎变得危险了不少。
“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见见,如果尼菲拉知道你喜结良缘,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首先,芳心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喜结良缘也不是,其次……你不是早就已经见过了吗,在流梦礁的时候。”
翻开自己手中的硬皮笔记本,杰拉米一条条看着上面被卡芙卡纪录下的,自己曾经说过的吟咏宣言,一时兴起就会产生的行为竟然被人一条不差地记录下来,就算是杰拉米也难免感到丝丝羞耻。
要不找机会把这个本子烧了吧,要是这玩意落到托帕或者砂金手里,自己估计只有从公司辞职这一条路可走了。
“哦?你早就知道我来匹诺康尼了?”
杰拉米竟然知道自己在流梦礁见过知更鸟,这让卡芙卡那原本被紫雾所笼罩的眼神变得清澈与认真了许多。
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在杰拉米面前露过面,那位寰宇歌者也不是那种多口多舌的人。
“我在歌者小姐身上闻到味道了,别忘了你的大衣和香水都是我买的,选的和翡翠女士同款,风味成熟优雅又大方。”
“每个坏账回收周期的期末我都得被翡翠女士摁在办公室里和托帕算账,这味道说是熟悉都算轻了,那段时间我都快被腌入味了。”
虽然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但是卡芙卡嘴角的笑容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了。
她现在用的衣服和香水都是杰拉米入职星际和平公司之后给她买的,并且几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款式从未变过。
卡芙卡还记得自己收到杰拉米入职公司的第一个月后邮寄来的包裹时,那种欣慰与喜悦交杂的心情,当时他还庆幸这孩子出门见见世面后终于学会在打扮上下点心思了。
结果现在才知道,自己用了好几年的香水根本不是什么精心挑选,而是直接找人抄的答案,用的还和那个讨厌的放贷人是同款。
突然就感觉不那么开心了呢。
“下次,给我换一个款式,最好连牌子也一起换掉,不只是香水,从服装到配饰全都要换,明白了吗?”
看着似乎突然有些生气的卡芙卡,杰拉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突然生气了,而且原本的配套不是挺好看的吗,一连穿了几年都没见她有换趟的意思,毕竟那可是他专门请翡翠女士配的造型,品味绝对有保证。
看来回庇尔波因特之后,又得麻烦翡翠女士一趟了。
眼见杰拉米那一副茫然的样子,卡芙卡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她原本就没指望杰拉米能够理解监护人之间的小小攀比,不过理解归理解,心情怎样可就另当别论了。
“不说这个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看看窗外吧,你钟爱的歌者小姐正和你的知己同道兄友妹恭呢,两名同谐系的令使在匹诺康尼上空厮杀,可惜现在整个阿斯德纳星系已经入梦,没几个人有幸看到这种千年难遇的场面。”
顺着卡芙卡的声音,杰拉米转头看向窗外。
此时此刻,虽然星期日所营造的太一之梦仍旧没有解除,但是原本笼罩着匹诺康尼的夜空已经在【齐响诗班】与【万籁剧院】的光辉下被点亮得宛如白昼。
金色的光芒不时洒下,宛如天使圣洁的光辉。
正如卡芙卡所言,两位同谐系的令使在匹诺康尼的上空大打出手,双方都放弃了言语上的争论,将自己的意志与决心凝结在各自的光辉之中,在匹诺康尼的上空分庭抗礼,绽放出一阵阵炫目的极光。
【齐响诗班】与【万籁剧院】的斗法并不像寻常的战士一般拳拳到肉,反而颇有几分法术对轰的架势。
多米尼克斯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指挥棒,一道道音符编成的乐谱不断朝着双臂抓着大剧院边缘,正努力将其拽回地面的康斯坦汀娜砸去。
而康斯坦汀娜也并非没有反制手段,倒不如说,双臂这种相较于谐乐而言本就不算出众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她战斗的依仗。
身后背负的琴弦奏响,肉眼可见的音浪如同波纹一般荡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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