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所以没问题吗，你们？”
他这话指向了同行的四名妖精。
特特洛特、芭万·希、黑骑士埃克托，以及牙之氏族的亚铃赖内克。
特别是赖内克，在战争已经结束的当下，汐见认为并不需要牙之亚铃跟随他们同行。
因此当汐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赖内克清晰地感觉到实现的锋芒直指自己。
“贤者大人说得没错，我的本能的确在提醒我，不要接近大空洞。”赖内克恭敬地说，“但，若是贤者大人认为应该调查大空洞，请允许我同行。”
“我记得你是返亚铃吧？作为在所有妖精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为何要丢下氏族的事情，跟着我们？”埃克托这时候问。
牙之氏族暴躁好斗，他们的风评一向不好，即便一同镇压了大灾厄，也只能证明赖内克还算可靠，但这样一直跟随他们行动，仍难免让另外三名妖精觉得不安。
“多余的问题，我们牙之氏族奉行‘力量即是正义’。在不列颠，贤者大人毫无疑问是最强的存在，他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我。那么作为败者，我理应臣服贤者大人，听从命令去战斗。”
赖内克冷哼一声，语气中毫不掩饰作为牙之氏族的高傲。
“是吗。”汐见说这话的时候，瞥了梣一眼。
她摇摇头，无言地告诉汐见，赖内克没有说谎。
尽管态度和言辞上有些不那么招人喜欢，但却毫无虚伪。
这一代的牙之亚铃，选择臣服于更为强大的汐见。
“不过老实说，比起你跟在我们身边，我更希望你履行作为牙之氏族族长的职责。”汐见说。
“您的意思是？”赖内克询问。
“等大空洞的调查结束后，就返回牙之氏族去，好好地管理你的氏族。”汐见说，“有朝一日我会用得着你们。”
“遵命。”赖内克俯首应答。
然后，他就果断地起身，走到营地外面去放哨。
“看上去，你好像不太高兴？”格里姆举着水壶喝的时候，说。
“不，这种事无所谓喜悦与否，就事论事罢了。”汐见淡淡地笑了。
他对于妖精氏族们都有着许多偏见。
土之氏族的埃克托，翅之氏族的特特洛特和芭万·希只是例外。
作为亚铃，赖内克的力量更为强大，加上这一氏族的本性，汐见会比对其他同伴更加慎重，保留了更加漫长的考察期。
“哦，是吗。”格里姆双手抱着枕在脑后，背靠着木桩休息。
汐见则在这时看向其他三名妖精。
他们也都表明了态度，自己能够忍受靠近大空洞时的不适。
随后汐见拍拍手，大家就各自散开准备休息。
不过当梣和汐见在跟芭万·希闲聊的时候，却听到了埃克托在那里有些严厉地在跟特特洛特说什么事情。
“不对，说过多少次了，想染黄色要用洋葱的皮，对付褪色的话用盐，把水煮沸后使之溶解然后浸泡。这也是昨天教过的。不想做的话就别做，你用线去绑敌人就好了。”
特特洛特也在那里低低地哭泣。
“……怎么做来着……怎么做来着……毛线要怎么用来着……棉花要怎么用来着……呜呜……呜呜呜……不知道……咱不知道啊……”
出于维持团队稳定的考虑，他们靠过去了解情况。
“怎么了？”梣问。
“呜哇！”特特洛特没料到会被询问，发出大声地惊叫，“什、什么啊，你们没睡吗？不是说明天就要到大空洞去了吗？”
“工具散了一地啊……你在做什么练习吗？”汐见注意到特特洛特想要收拾却没办法一瞬间收起来的那些工具。
全都是缝纫用的东西。
“……因为之前说了，要给梣做一身婚纱……”特特洛特知道瞒不过去，“可咱只擅长缝线，别的什么都不会。”
“所以才让埃克托教你么。”汐见了然，“看这样子，已经不是第一天了，应该是镇压了大灾厄，往大空洞过来这几天时，你才开始请教的吧？”
“是啊。”特特洛特低下头，“无论是3天前听过的事，还是2天前听过的事，咱只会做生来就会的事……黑骑士说咱只要战斗就行，那是咱跟随你们的使命……”
汐见发出一声叹息：“那个老顽固，我几时说过让你成为同伴，是为了让你去战斗啊……梣你说过吗？”
“没有哦。我只是觉得多个旅伴会更热闹和开心一点。”梣摇头。
“呜……”特特洛特越发想哭了。
与乐园的妖精不同，不列颠的妖精不会成长。
特特洛特身上，似乎还存在天生记忆力有限的特质，所以想学东西也变得更加困难。
无法做想做的事，无法实现诞生的“目的”，特特洛特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悲伤。
“光凭脑子记不住的话，那就写下来吧。”汐见叹了口气，“反正你手不是有能够记东西的本子？”
“可我只会画图，也不认识字，就算你们教我，我也会忘记……”特特洛特很想接受这个建议，却无能为力。
梣刚想开口表示她来教，但芭万·希却举起了手。
“那个，特特洛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学习。”
“诶？你认字的吗？”
这话让特特洛特大惊失色。
“也是最近开始学的……”芭万·希害羞地表示，“是贤者大人和魔女大人教我的。”
“喂喂喂喂喂！太偏心了吧！梣！还有汐见！”
特特洛特抓住汐见的衣领拼命摇晃，他却不动如山，指如此解释。
“你自己没提……”
第七十章 前往大空洞的路上
有的时候，汐见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加谨言慎行一点比较好。
比如教芭万·希学习东西这件事。
因为得知芭万·希居然在偷偷学习，自己却像个笨蛋一样在那里苦恼，特特洛特整晚上都兴奋地睡不着觉，跟芭万·希在那里学最基础的部分。
然后两人时不时地就要请教一下汐见和梣。
害得汐见根本不能用魔术把帐篷隔绝起来，跟梣亲热一下。
一晚上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汐见甚至不敢驱使全地形魔力车，生怕自己疲劳驾驶出问题，带着大伙儿一口气扎进了大空洞里面。
“这里这里，这个字应该是这么写的吧？”特特洛特抱着本子跟芭万·希说。
“应该要更加流畅一点？”芭万·希试着写了一下。
“哦哦哦——！”
看着她们在那里交流学习，汐见捂着头低声嘀咕。
“我这算是又从哪里养了两个小孩子吗？不对吧？”
“什么？”梣没太听懂，“为什么是‘又’？”
“啊……”汐见愣了一下。
他也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樱和卡莲的事。
如果自己的推断正确，在异闻带汐见度过了2000年，但泛人类史那边的她们，应该跟随迦勒底前往彷徨海避难没几天。
如果不是特意用魔术对记忆做了保护处理，汐见毫不怀疑自己会只剩下变得模糊的片段。
可就算如此，时光本身的宽度，也让清晰的记忆莫名遥远，像是能够看到一条宽阔长河的另一边那般别扭。
“天溪……有什么事没告诉过我？”梣拉着汐见，放低了声音，像是在抓外遇一般严肃。
汐见抿了抿嘴唇，他本想等到“有朝一日”再告诉梣，结果似乎今天就是那个“有朝一日”。
“其实我，有过两个孩子。”汐见拉住梣的手，轻声说。
“诶？两个孩子？”梣变了脸色，比起惊愕，更像是觉得有趣。
“别急，听我说完。”汐见摇摇头，“那两个孩子都不是我亲生的，一个是熟人无力抚养于是托付给我；一个则是出于一些原因，以后继魔术师的名义收养。”
“就像我……跟母亲大人那样的收养？”梣问。
“粗略概念上是的。”汐见点头承认。
梣顿时眨巴眼睛：“是人类？”
“当然。”
“长什么样子？男孩女孩？”梣问。
“为什么问这个？”
“毕、毕竟……如果是吾夫的孩子，那……我就是孩子们的母亲嘛。”梣脸色红润，无疑变得很期待什么时候能见面。
汐见哭笑不得：“你倒是看得开。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为什么？”
“瞒下自己有孩子的事实，跟你成为夫妻，在我们那边，还是挺严重的事情呢。”汐见摇头不已，“我都做好了被你责难乃至讨厌的准备。”
“唔……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我反而会觉得别扭。”梣思索着可能性，“偏偏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时间，如今的我，实在没办法对你生气啊。”
“啊这……”汐见仍然有些过意不去。
“这样一看，其实吾夫还挺狡猾的。”梣却颇为愉快，“当然，这种狡猾也是让我着迷的地方。”
“嗯。”汐见只能柔声应和。
“所以那两个孩子——”
“都是女孩。”汐见说，“等我探索完大空洞，会直接以分享记忆的形式展现给给你。”
“那我们赶快结束对大空洞的探索，然后分享记忆吧。”
梣立刻变换了主次，拉着汐见靠近大空洞。
从营地出发，到大空洞不过体感约莫一小时的路程，很快，四周荒芜，中间深不可测的大空洞，出现在了救世主一行的视野之中。
大空洞内部颇为平坦，除了一些长在峭壁上的植物，几乎不存在攀岩下去的可能。
光是落脚点都需要从头制造。
因此，比起攀岩，汐见选择的是另一个方式。
“用我的线吗？”特特洛特说，“我的线是蛮结实的，可是真的没问题？”
梣点点头：“我会用魔术强化你的线，这样天溪下去的时候，线才不会因为承受不住重量断裂。”
“可是为什么是贤者大人下去？”芭万·希问。
“答案很简单，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绝对能够活下来的，只有我了。”汐见蹲在大空洞边上，评估内侧的情况。
格里姆、埃克托和赖内克被汐见派去了大空洞其他三个位置，他们均衡的站在四个点上，观察大空洞内部以及周边的情况。
“大空洞内部的情况呢？”梣问。
“很……安定？”汐见略带疑惑，“虽然之前感觉到的大灾厄显现，是从这附近的地区开始的。但是大空洞本身竟然没有异常……”
格里姆他们也传回了同样的结论。
不管从哪个角度观测和嗅探，都无法找出任何异常的气息。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通过战争和杀戮逐渐扩大的不列颠岛，为何只有这个地方从来不曾被填满。
近万年的岁月，放在泛人类史，足以带来堪称沧海桑田的变化。
“那……”梣还是有点犹豫。
“我现在下去。”汐见说，“特特洛特的线在梣的魔术辅助下，能够延伸大概8000公尺，如果这个深度依旧不够，那就没办法了。”
“没办法是指？”梣问。
“撤退咯。”汐见摊手，“然后做更加周全的准备，进行第二次探索。”
被他从容不迫的态度感染到，梣也决定相信汐见的判断。
“要喊格里姆他们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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