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子小天使
只是活下去就需要拼尽全力了，谁又会去思考这些呢？
连哲伯莱勒都有些想放弃，但他现在只是近乎执拗的思考着，即使这让自己感到十分痛苦，他也在思考着。
“不要放弃，哲伯莱勒。”琥珀微笑着，这就是她想做到的，哲伯莱勒向她证明了，沙之民是会思考的，他们不全是麻木的。
琥珀以前从未做过这些，她那时候还不是首领，根本没必要想那么多，而现在不一样，为了氏族真正的强盛，这是有必要的。
“如何让小婕德变得不像你，而是比你更好的人，答案就是通过这些思考得来的。”
“是啊，那些人背叛究其根本是为了自己，这一定不是对的，而你的行为是为了保全自己女儿的性命——甚至都不是自己的。”
琥珀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哲伯莱勒眼前。
“——这怎么会是错的呢？”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将哲伯莱勒的思绪炸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阵回音。
他的思绪混乱而又坚定，像是脱蛹的蝉，忍耐着钻心的痛苦，只为挣脱束缚。
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但没能发出任何音节，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只是回以：“……我不知道，首领大人。”
“我只觉得我快得到了答案，但我根本抓不住它……”
哲伯莱勒摇了摇头，兴奋感脱离，现在他只余下得不到答案的痛苦。
琥珀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为了避免哲伯莱勒因这份痛苦将好不容易冒出来的“蜕变”的矛头扔掉，她再次开了口。
“记住你现在的痛苦吧，哲伯莱勒。”
“这就像是幼小的沙虫挣脱虫蛹所承受的痛苦，沙虫挨过了那些痛苦，最终成长为了顶级的掠食者，你若是耐住了它，你也终会有所收获。”
哲伯莱勒扶着脑袋，深深的呼吸着，他不自觉的重复着这句话语，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那蛹中沙虫，思考就是他突破虫蛹的力量。
“要思考，不要麻木，将痛苦化为你前进的动力。”
“我将思考的权利交由你，哲伯莱勒。”
琥珀伸出了手，哲伯莱勒只觉得这就像是传说中指引勇士的亡魂前往黄金梦乡的赤王神使的手，下意识就回握了上去。
一阵细微的光芒在两人握住的手间闪烁了一瞬，随后哲伯莱勒感受到的就是手心中的硬物，他与琥珀默契地同时收回了手，丧失了支撑的宝石掉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点点沙尘。
——那是一枚神之眼，绿色的神之眼，无疑是属于哲伯莱勒的，神之眼。
他的心神在一瞬间完全被这枚神之眼夺取了，没有注意到琥珀那顿时微妙起来的表情。
无它，琥珀实在是绷不住了，她在这里了三年，第一次认真切实地为人解惑，结果……这人直接思维觉醒，甚至得到了个象征智慧的草神之眼。
咳咳……思维觉醒着实有些夸张，但仔细想来也理所应当，相比起大多数沙漠人，眼前的男人切实的去思考了，他甚至耐住了那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的苦痛，近乎执拗的坚持着，最终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确立了自己要一直思考下去的决心。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觉醒？
琥珀深呼吸，恢复了那如之前一致的表情，事已至此，她更加坚定了要把这等人才拉拢进氏族的决心。
她将那枚神之眼拾起，擦去上面的沙尘，故作郑重地将它放入哲伯莱勒手心。
“看来，连神都在肯定你的道路。”琥珀只是微笑着，哲伯莱勒愣愣地托着属于自己的神之眼，心中回荡着琥珀的话语。
是啊……连神都在肯定自己的道路，自己的所思所想，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不去做的理由呢？
哲伯莱勒紧紧握住那枚神之眼，向着琥珀颔首，郑重致谢。
谁能想到，这沙漠中再意外不过的一次相遇，居然能将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别急着道谢。”琥珀将小婕德递给了哲伯莱勒，哲伯莱勒下意识的接过。
小婕德不懂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父亲突然多了一块很漂亮很漂亮的宝石，那是和绿洲一样漂亮的色彩。
这好像是什么……神明的肯定？小婕德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这一刻深深印入了她的记忆中。
果然……父亲是最厉害的。
小婕德这么想着，好奇的打量着父亲手中的神之眼，连自己的头被琥珀摸了一下都没意识到。
琥珀收回了手，咳嗽了两声。
“虽然我并不想在这时候泼你冷水，但，哲伯莱勒，你要认清一个事实。”
哲伯莱勒闻言认真的听着，他最开始还有些烦躁于琥珀的打探与说教，但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这些话语将成为他的养料，只要他继续这么下去，去思考，去见证，他就终会得到答案。
“你学会了如何去思考，这并不意味着短时间内你能思考出如何培养婕德，思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夹杂着顷刻之间的顿悟，可能等你得到答案的时候，婕德已经长大成人了。”
“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观念的成年人，你就不好去纠正了。”
“……你说得对。”哲伯莱勒闻言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琥珀说的是事实，思考可能要花费很久，但小婕德的成长是不等人的。
“若你觉得我可信，那么你大可以留下来。”铺垫了这么久，琥珀终于抛出了橄榄枝，她与哲伯莱勒对视着，哲伯莱勒的眼神比起以往已经改变了，闪烁着那只有思考者才会有的光芒。
“您的意思是……？”哲伯莱勒的语气中带着些尊敬，这位首领显然没什么恶意，那么自己自然也要回以尊敬。
“由我来教导她，哲伯莱勒。”琥珀回以坚定的语言，随后继续补充。
“你的目的是让你的女儿能够脱离你这样的生活，进而不会成为第二个你……第二个以前的你。”
“而我的目的是你，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的氏族经历了一些意外，现在正在重建，这也是我为什么给出这种条件的原因。”
琥珀双手手指指腹一一触碰在一起，如同一座金字塔。
“我看上了你的实力，哲伯莱勒。”
“……”哲伯莱勒沉默了下来，他认真的思索着，激烈的权衡着。
这位首领毫无保留的将她的打算告诉了自己，这份坦然着实令哲伯莱勒侧目，她那由内而外的自信光芒吸引着哲伯莱勒，令他不自觉的想要信服。
——宛如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但我正在被追杀，我尊敬您，首领，所以我不会撒谎。”哲伯莱勒认真的回应道：“这会给您和您的氏族带来麻烦。”
琥珀笑了，笑的很灿烂，对方没有拒绝，只是诉说着自己的顾虑之处，这意味着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不必担心，哲伯莱勒，我猜……按照你的计划，你是要逃去雨林对吧？”
“是的。”哲伯莱勒点了点头。
“那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哲伯莱勒摇了摇头。
“当他们都以为你会逃去雨林，而你却一反常态留在了沙漠，藏身在一个不知名的氏族中，那么任谁能够想到这一点呢？”
“……”琥珀耐心的解释让哲伯莱勒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个办法，但这都被他顾虑到自己是个独狼还带着女儿为由否定了，只是寄希望于一头扎进茫茫大的雨林，让追兵再也找不到。
连他都这么想，那么那个十分熟悉自己作风的追兵又会怎么思考自己的行为呢？
计划简单粗暴，但有这个氏族的帮助，真的可以一试。
琥珀感知到哲伯莱勒的情绪，趁热打铁，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女儿在氏族中成长的话，也有身边的人关照，这比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好吧？”
“而且，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除了接下来几个月的重建氏族的特别时期外，之后任何时间只要你觉得待在这里对你女儿有害，就可以直接离开，我绝对不会进行阻拦，也不会进行加害。”
琥珀与哲伯莱勒再次对视，哲伯莱勒切实见识到了琥珀眼神中的坚定。
他再次看向怀中的女儿，小婕德已经不再去看那块神之眼，她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情绪，她抱住了父亲的手臂。
“有父亲的地方，就是家，父亲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让哲伯莱勒如何忍心将如此懂事的女儿跟着自己过艰苦的流浪生活？他神情严肃的沉思良久，最终作出了选择。
“我会戴上防风沙的面罩用于遮挡面容，也麻烦您给我的女儿……给小婕德换一个打扮。”
琥珀笑着拍了拍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欢迎加入赤念氏族，哲伯莱勒，当然，还有小婕德。”
第九章：所谓生活
黄昏已至，赤念氏族也结束了一日的劳作，马哈带队的伐木队伍已经开始着手在驮兽的帮助下将砍伐的木材分批运回。
驮兽是沙之民重要的伙伴，它们根据生活的地区的不同，在雨林与沙漠中演化出了两种形态，带有厚重毛发的更抗寒的牦牦驮兽，以及生活在沙漠中、背上带有大块甲壳的骆骆驮兽，它们在须弥的历史中源远流长，在很早之前就被须弥人驯化并作为重要的劳作工具。
伊所带队的采集队伍也已经将附近的野果基本采了个七七八八，她正在拿着账本，记录着今日所获的物资。
赤念氏族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能写出比较基本的文字，而其中的一小部分更是基本掌握了文字的运用，伊就是其中一员，她甚至是当初琥珀提出可以教人认字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
沙之民中大多只是会写数字，像赤念氏族这般着实少见。
远远地阿卜杜勒所带领的狩猎队伍也已经归来，他们的身上背着赤鹫、毒蝎以及沙狐，阿卜杜勒甚至还神神秘秘地背着一个大袋子，很显然，他们收获颇丰。
伊快步走向阿卜杜勒，阿卜杜勒快速的讲述了一下此次捕猎的收获，让伊记下，随后神神秘秘地将那个大口袋打开了一个口。
伊往里面瞅了瞅，那是流沙鳗，甚至是活着的，流沙鳗的肉质不同于别的生物，要好得多，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看口袋中的这个量，很明显这次阿卜杜勒是掏到了流沙鳗的巢穴。
“这下正好可以犒劳一下那些辛苦的小伙子们。”阿卜杜勒发出了浑厚的笑声，这牵动了伊的情绪，她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些许。
这种仿佛生活开始步入正轨的氛围，令人安心。
“对了，氏族中新加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好手。”伊将账本收起，接过了袋子，像这种美味自然得由他们之中最会烹饪的人来处理才不会浪费。
“哦？”阿卜杜勒闻言来了兴趣，他下意识地扫过了已经开始聚集在水塘旁边的人群，在其中的一角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个陌生的面孔。
健壮的身躯，已经愈合的久远疤痕，武人的气势——还有那挂在腰间的神之眼。
霍，这可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好手，阿卜杜勒暗暗赞叹。
那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孩子，而琥珀就在附近摆弄着她的炼金台，那个小孩子正在好奇的看着琥珀的动作。
阿卜杜勒主动走了过去，与对方打了个招呼。
“听说来了个新成员。”阿卜杜勒伸出了手：“认识一下，叫我阿卜杜勒就好。”
哲伯莱勒观察了一下阿卜杜勒，暗觉眼前这人也不简单，伸出手回握了过去。
“……叫我赫庇特吧。”
这明显是假名，但阿卜杜勒又怎会觉察不到发生了什么，面前这人必然是犯事了才需要隐姓埋名，那么就以赫庇特来称呼他吧。
阿卜杜勒并不担心这人会不会对氏族造成什么危害，想要真正加入一个氏族那始终是需要氏族首领同意的，琥珀可不会轻易就放一个危险的人进入氏族，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欢迎加入赤念氏族，赫庇特。”阿卜杜勒热情的与对方拥抱，这番好意倒搞得哲伯莱勒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人相拥片刻就分开了。
阿卜杜勒活的比较久，对于怎么套近乎也有一些心得，他抛出了一个话题，聊起了自己以前的见闻，两人也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下去。
伊无意关心这边的情况，正如阿卜杜勒信任琥珀般，她也信任着琥珀的决策，况且这人现在还难以置信地获得了神之眼，单单从增强氏族实力上的话，是大大的好事。
她只是拿起那袋流沙鳗，走向了琥珀所在的方向。
琥珀正在安装能量转换器，这是她拆解了很多遗迹中用于抽取地脉能量与元素力,再把它转化为能量块的装置倒推出来的，这些能量块被她用来给武器充能。
而一旁的炼金台已经被她组装完毕，这是一个石质的有半人高的台座，由方形基座与宽度只有基座一半的柱身以及比基座稍大一点的圆盘状合成台面构成，这种装置能用于抽取地脉能量，从而作为催化剂加快反应的效率。
有了它琥珀就可以做出一些比较基本的元素烧瓶，像是之前的风元素烧瓶与草元素烧瓶。
而制造更复杂的东西的话她需要更多器材的辅助，锻造武器的话更是需要冶炼炉这种大型器具，还是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这些器具暂时只是由一个小棚子保护，在之后也需要进行修改。
看着能量转换器已经开始慢慢从地脉中抽取能量用于凝结能量块，琥珀松了一口气，这样她制造的那些武器能量供应上就有了保障。
只是抽取地脉能量来凝结能量块的效率是很低下的，但胜在不需要太多成本，急用的话琥珀也可以用像是烈焰花、电气水晶这种天然蕴含元素力的炼金素材来加快这个过程。
但现在对能量块的需求并不大，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她刚结束安装器材上的忙碌，就看到有些不好意思的伊提着一个大袋子来到了身旁，不用伊开口琥珀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那扭动所产生的声响，以及感知中长条状的轮廓，很显然是流沙鳗。
“……行吧”琥珀接过伊手中的袋子，做好了再劳累一会的心理准备。
是的，她就是伊口中那个最会烹饪的人，为了不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美味，看来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是她出马了。
“……我来帮忙。”伊也没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她跟上了琥珀，距离天彻底黑下来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她们将这些流沙鳗切成段处理好了。
……
天很快黑了下来，闲下来了的氏族成员围坐在一起聊着天，但他们的眼睛时不时就瞅向火堆的方向，浓郁的香气正从那里传来。
那边是一个由石头围成的火堆，特意垫高了一些，木柴在下面燃烧，而承受着火焰炙烤的是一个铁板。
琥珀就坐在旁边，用两根小木棍夹起一块块肥美的鳗肉放在铁板上炙烤，而这样的动作落入哲伯莱勒眼中只让他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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