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子小天使
所谓猎鹰，便是出于一个古老且残忍的传统，收养那些无家可归、不属于任何氏族的有天赋的孩子，将他们从小就作为“工具”培养，他们将学习怎么战斗，怎么杀人，并抹杀掉他们的情感与自我思考的能力。
这项残忍的传统在当下已经颇为少见，可也并不是看不到，库塞拉可以确定，先前阿珊蒂身上那比起老猎人更具有威胁感的气质，无疑与猎鹰相符，还是最为优秀的那种。
“别人的……”库塞拉颇有些诧异，猎鹰大多因为从小就接受如同洗脑一般的教导，即使之后真的得到了自由也只会完全不知道怎么去使用，就像是小时候被绑上铁链的驮兽，它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等到它们习惯了，发自内心的就认为铁链是无法挣脱的，那么等它们长大后哪怕有了足够的力气也不会去尝试了。
无它，铁链不单单绑在它们腿上，也绑在它们心间。
而刚才的猎鹰……怎么看都只是“冷”，而不是像工具那般。
“呼……略过这个问题吧。”琥珀合上了笔记，她先前正在阅读有关鸡与蕈兽的养殖报告。
而琥珀与阿珊蒂的遭遇，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就像琥珀会通过暗杀去解决敌人，也有敌人尝试过对琥珀进行暗杀，而这些人显然躲不过琥珀的“感知”，她主动发动的感知神奇无比，而被动感知也十分敏锐。
加上琥珀从来没有在巡逻、防护上大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对她造成过威胁的刺杀。
该说……训练阿珊蒂的人根本就不合格，洗脑没那么深也没能好好发掘这位人才的潜力，这也给了琥珀撬墙角的时机。
“神王之遗的溃散将是必然，而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琥珀看向库塞拉，他身上的伤口现在已经经过了处理，有出自琥珀的那些药粉，不出三天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库塞拉叹了口气，他下意识的看向一个方向——那是迪希雅临时所在的房间的方向。
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能轻松地看看自己的女儿，虽然只能趁着迪希雅睡着，但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不把真相告诉迪希雅吗？”库塞拉那点心思在琥珀面前完全藏不住，或者说他也没打算藏。
“不了。”库塞拉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即使当初我是为了活下去，但那些恶行做了就是做了。”
“现在告诉迪希雅……只会对她造成影响。”
库塞拉短暂的闭上了眼睛，回想着以前的种种。
在他收养这个孩子之前，他与他团中的兄弟也几近迷失，虽说最初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加入神王之遗，但恶行一旦开始，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就停下来的呢？
他们无法摆脱神王之遗这个烂到极致的大环境，而继续在其中混迹也只会慢慢失去底线，最后同样变成那些为了摩拉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
——本应是这样的，但这时候，迪希雅出现了。
她是他们的光，库塞拉一直坚定的这么认为，与神王之遗中任何人都不同的迪希雅，那与暗地中的黑暗完全不同的迪希雅，正是她的存在，给了他们这些身在黑暗之中的罪恶之徒一束光亮，正是她的存在，让库塞拉找回了本心。
库塞拉每次看到迪希雅，都不免想起自己的童年，他很喜欢像是英雄打败恶龙救出公主并与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故事，到现在也喜欢，他小时候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英雄。
但，成年人的黑暗、沙漠的黑暗磨灭了他心中的火焰，他的梦想也不足以换来能让他活下去的一日三餐。
现实告诉他，英雄并不存在，但恶龙切实的肆虐着。
“那么就依你。”琥珀没有干涉库塞拉的决定的想法，点了点头，“不过若是你没有去处，大可以留在这里，你可以把你的弟兄们全部叫过来，在这里不需要担心你们的食物与住所问题。”
“而代价就是你们需要去跟随那些执行防风固沙任务的赤念族人，保障他们的安全。”
琥珀打量着库塞拉，像这样送上门的武力上有保障的团体，她没理由不招揽一下，更何况比起武力，她所更看重的道德放在那群人身上也是过关的。
伴随着工作范围的扩大，仅仅是炽光猎兽那十几号人已经难以保障越来越分散的族人的安全，而炽光猎兽本团对自己这边虽然是非常友好的，但也不可能把全部身家都梭哈在自己身上，加上分族那边也有炽光猎兽的小队，继续要人并不合适，且这对赤念氏族的财政同样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而若是将一部分工作人员编为安保队伍，诚然，这可行，可也难免会影响工作效率，不如直接收编一个合适的群体，眼前的阿赫马尔之须就很不错，且长远看来这边发展成大型聚落后，自然也需要一个所谓的“正规安保团队”。
“……”库塞拉陷入了沉思，他认真的思索着琥珀提出的想法的可行性。
从个人角度去看，他很感激琥珀，哪怕是像他们这样自认为是罪人的家伙，神使大人也能不计前嫌抛出橄榄枝。
但他不单单是单独的个体，也是一整个阿赫马尔之须的团长，这时候他必须理性一些。
琥珀并不准备打扰库塞拉的思索，她坐上一旁的椅子，给了库塞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
库塞拉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尽是那些枣椰树、柠条与覆盖大部分地方的草。
最初他看到这种景象，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震惊，大抵每个沙之民看到这些都是如此，它就像是一朵开在沙漠中的玫瑰，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它切实地就存在于那里，看得见摸得着，沙之民总说沙漠开不出玫瑰，但现在这朵“玫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盛开着，如此耀眼，如此夺目，如此的让人心生向往。
在那时，库塞拉明白了，为何如此之多的氏族都甘愿臣服于神使，现在更是对此有了更深的理解。
或许……留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需要担心风餐露宿，为神使大人的计划出一份力也算是为整片沙漠做出贡献，库塞拉也打心眼里厌倦了不休的争斗。
“……以个人角度，我很愿意同意您的提议，神使大人，但以一个团长的角度，我需要询问一下我的团员的意见。”库塞拉思索着。
他原本是打算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烧掉那些“清单”，并在此之前解散阿赫马尔之须，还自己的兄弟们一个自由身。
但现在没必要了，先前那样的计划自己会死，也没法去顾及弟兄们之后的安危，现在他还活着，那么就有义务去给他们安排好后路。
“可以。”琥珀点了点头，昭示着这场商谈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两人快速敲定了一下细节，库塞拉不打算在这边久呆，便准备连夜赶路。
在离开之前，他再次看向迪希雅所在的房间，沉思了许久后，他还是没能耐住心中那汹涌的情绪，放轻了脚步来到了窗户边。
此时的房屋窗户都是能够掀开的木板，库塞拉稍稍掀开了一条缝，观察着其中的迪希雅。
迪希雅依然是那么强壮，那么具有活力，睡相倒是比起之前好了不少，比之前长高了很多，强大了很多，真令他安心。
库塞拉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出声，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将窗户关上。
开太久，冷风吹进去的话，迪希雅会感冒的。
库塞拉裹紧了大衣，呼出一口气，向着阿赫马尔之须的临时驻扎地赶去。
第五十八章：教令院考察队
喀万驿，通往沙漠的大门前，一队学者正在整理行礼。
他们一共五人，其中由一位年纪大概率高于70的老人带领，他被身后的其余5位年轻学者称之为“导师”。
“导师，您真的觉得那件传闻属实吗？”老人身后的男性学者将行礼装到驮兽上，有些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了这个问题。
近段时间那有关“赤王神使”的消息传得很广，整个教令院可谓是人尽皆知，那几位一年前来到教令院的沙之民学者更是对此表示了肯定，这引发了很大的风波。
大规模沙漠绿洲化，新型建筑材料、建筑技艺，新型元素力武器等各种各样的源自于这位不可思议之人的研究，涉及的知识从生论派到素论派再到妙论派，甚至还涉及有关知论派的领域，这样的前所未有的天才居然出现在沙漠……这简直就如同一个传说人物。
“一两个人这么说尚且可以忽视，千百人这么说也具有谣言的可能，但像现在这样……整个沙漠和大半个雨林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就较为可信了。”老人捋着自己的胡须，他的眼中有着漫长岁月带来的智慧的沉淀。
能被选为考察队的队员的这些学生，都是这位老人觉得有天赋的可造之材，其中并不存在所谓的蠢货，男性学者听闻导师的话语点了点头。
他与导师的见解相似，只是相比之下他的见识还远不如导师，对此也显得更加惊讶——沙漠中真的存在如此人才吗？
这种已然有些刻板印象的“趋势”，但也不能完全怪他，沙漠比起雨林确实鲜少有学者出现，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连雨林中都没听闻过的传奇人物。
“那位赤王神使，导师你觉得真的会是像传闻中的那样得到了赤王的知识吗？”另一位女性学者顺势插入了对话，她一直对这一点都很好奇。
“哈哈，说起这个问题，我倒想问问你们的看法。”老人闻言只是笑了几声，随手就将问题抛了回去。
“唔……我的话，觉得还真的有可能，不然该怎么解释沙漠中能出现这样一位传奇呢？”女性学者思索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倒是觉得这位可能是通过哪些被流放的学者学习的知识。”最初那位男性学者推了推眼镜，颇为理性的思索着。
导师面对这个答案点了点头，同时又将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
一时间各种答案百花齐放，却一直有一位男性学者自顾自的记录着什么，从未开口。
“那杰特，你来说说你的想法吧。”老人将注意力转到那位一直在做笔记的男性学者，那杰特闻言抬起了头，露出了那较为年轻的面容。
“我觉得，在真正找到证据之前，谈这些根本没有意义，可靠的假设应当设立于证据之上。”那杰特的言语颇为严肃，比起眼镜学者还要更加理性。
“若是您想要询问我的猜测的话……那么我会回答一切皆有可能，在真正的答案被定下之前，可能性与天上的星星一样多，而我会根据后续的证据将错误的方向一一排除，直至找到最终的答案。”
语毕，那杰特再次沉浸在笔记的记录上，一众学者见状也颇有些见怪不怪的意味，他们也有些习惯了那杰特这不合群的所谓“独立特行”的性格了，谁让他真的有能力呢？
老人见状也只是一笑而过：“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大概是与那杰特差不多的，面对这些‘未知’，导师我也与你们并无不同，我们站在的是同一个起跑线。”
“所以啊，多思考，依靠自己的学识去进行判断吧。”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比划了一个圈，除那杰特以外的四位学者相视一笑。
格勒导师不愧是教令院最受欢迎的那几位导师之一，学识渊博却从不高高在上，愿意站在同一高度对自己的学生进行教导，教学能力也很强，这次受邀前来参与考察看来会是一次难忘的体验。
“好了，出发吧。”
伴随着老人一声令下，眼睛学者牵起驮兽，几人向着风蚀地的方向进发，他们的前后两边还跟着几位保证旅途安全的佣兵。
那杰特将记录好的笔记收起，同样抬起头看向风蚀地的方向，眼中似有光芒闪烁。
……
“这进度可真快啊。”阿祭坐在琥珀肩头，两人看着眼前这快速建造中的商业区，根据需求这里当下设置了不少小店铺与用于摆摊的宽敞道路，现在正在建设中的是其余设施，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能正式投入使用，届时再根据需求进行后续建造即可。
“嗯，比我想象中的快不少。”琥珀日常视察着进度，与先前进行着对比，大抵是氏族中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熟悉了这一套流程，加上他们都很肯出力，效率十分可观。
“这里的住房现在多出不少，商业区之后建立完毕，倒是有些当初居尔城的影子。”阿祭摆动着腿，颇有些悠然，看她现在这副样子完全不复两天前加班加点印刷书籍后那险些虚脱的模样。
“怎么可能比得上居尔城。”琥珀伸展了一下手臂，稍稍叹了口气，“哪怕是现在的须弥城，也比不上居尔城。”
琥珀从来自于阿祭的记忆中的居尔城有所了解，那种“乐土”，大抵是超出当下任何一座城市的。
“嗯哼~那可是理所应当的。”阿祭闻言颇有些得意，正如琥珀所说，居尔城是何其繁华，但……想到它灭亡的结局，阿祭又有些失落。
“……真不知道居尔为什么会灭亡。”阿祭揉了揉脸，颇为无奈的叹息，历史更迭反复无常，繁华如居尔也有灭亡的一天，比起这种伟力，当下所谓的“文明”可能反而不值一提。
“谁知道呢~”琥珀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不愿多说。
“总之，该回去了，还有人在等着呢。”琥珀揉了揉阿祭的脑袋，将她那一头银色发丝揉乱，这引起了阿祭的一阵抗议。
一人一镇灵就在这种氛围下向着接待室走去，接待室外面聚集着很多佣兵——阿赫马尔之须的团员，他们正在等待着琥珀的到来。
“神使大人。”名为伊德里西的团员主动走上前与琥珀打招呼，他的姿态颇为郑重，其余团员也不约而同的向琥珀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虽然当时库塞拉回去后没有主动说是谁帮助了他们，但他们也都已经看出来了，这算是呈了琥珀的一个人情。
“不用都围在这里，不过既然你们都过来了，想来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琥珀一一看过在场的众人，他们似是都已经做好了决定。
“首领帮了我们很多，我们自然很像报答他，无论首领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跟随他一起。”伊德里西作为代表表达了团中团员们的决定。
琥珀见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反倒是阿祭开了口：“倒也算是有情有义。”
琥珀推开了接待室的门，库塞拉就坐在其中，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像最开始那样遍体鳞伤。
“神使大人。”库塞拉见琥珀到来，连忙起身行礼，动作迅速，一气呵成，看来他的腿伤基本痊愈，不怎么影响这种动作了。
“你还有伤，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多礼。”琥珀走到主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阿祭将门带上，再次回到琥珀肩头。
“承蒙神使大人好意。”库塞拉眼含笑意，似乎完全走出了阴霾。
无它，这两天神王之遗分崩离析已经成了定局，这是个天大的好事，意味着他们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我们直入主题吧，有关我的提议，阿赫马尔之须旅团意下如何？”琥珀将手肘支在桌面上，两手手指一一对应指腹相接，犹如一座塔。
“嗯……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以我个人的身份。”提到正事，库塞拉的神情也严肃了很多，“我想问您：您做了这么多像是治理沙漠的事情，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库塞拉很早之前就有在思索这个问题，或许其他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一个“赤王神使”就能解释一切，似乎赤王是沙之民的神，他的神使就必然站在沙之民这边一样。
但，库塞拉莫名觉得，答案并非如此，应当有更具体、更靠得住的答案，诚然，琥珀是神使，但神使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终究有其极限。
琥珀闻言只是微笑着，她鲜少听到这样的问题，倒也很是新奇。
“这个问题，反倒是挺新鲜的，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琥珀坐正了一些，与库塞拉对视着，不紧不慢的开口讲述。
“你应该知道，赤念氏族是两年之内迅速崛起的新氏族，我最初也只是一族的首领，那时候，我的目标还很小，只是想要保护好自己的氏族，履行前任首领交给我的任务。”
库塞拉坐的笔直，他认真的听着。
“而有一天，当我去到喀万驿，看到那壮观的防沙壁，我忽然发觉一件一直被我所忽视的事情。”说着，琥珀竖起一根手指。
“那便是，假如我真的带领赤念氏族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氏族，赤念氏族就能真正‘安定’下来吗？”
库塞拉伴随着琥珀的言语思索着，对于这个问题，以他的认知，他很想回答：是。
无它，在库塞拉的认知中，那么强大的氏族，还有什么能战胜它们呢？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都是前所未有的大氏族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它的安定呢？”琥珀见状只是微笑，她很理解库塞拉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
“不用心急，我会慢慢解释。”
第五十九章：效率
“或许在你看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氏族就是真正的强大，难以对抗，这么想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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