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子小天使
第五十章：家书
“我可爱的女儿，不知道你那边现在生活如何，距离父亲我刚来到森林，到现在也已经有四个月了，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须弥城的生活。”
“森林与沙漠不一样，这里学者很多，人也很多，却不用担心发生争斗，跟沙漠比起来，这里的生活要平缓地多，没什么危险，又安宁祥和。”
“有时候，我多想把你接过来，但又转念一想，到这边了，你也不会有什么玩伴，整天跟着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可没什么意思——说到这里，这几个月我的生活也颇为繁忙。”
“珐露珊老师教的很认真，教学质量也很高，但是这几个月我过得也着实不轻松，无可奈何，我们的基础终归是太薄弱了，多亏珐露珊老师，现在也已经基本补足了。”
“你那几位叔叔现在都开始着手去报名心仪的学了，我再三思索后，决定继续跟着珐露珊老师学习。”
“啊……有些讲偏了，原本我想再多跟你说些我对于你的爱，但提起笔却忍不住的就想跟你分享现在的生活，这种感觉也真是奇妙。”
“我随着信给你送去了一枚发卡，这是须弥城里面女性学者喜欢的饰品，希望你在氏族中过的开心。”
“——永远爱你的父亲。”
阿祭将信放下，望向坐在椅子上的琥珀，琥珀正拿着信中那个提到的发卡，给怀中的小婕德戴上。
小婕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颇为新奇，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饰品，它居然有如此大的魔力，只是戴上它就让小婕德感觉自己焕然一新。
“哲伯莱勒的眼光可真不错。”琥珀为小婕德编着发辫，哲伯莱勒送来的是一个颇有枫丹风格的有着蓝色花朵形状的发卡，与小婕德紫色的发丝相得映彰，显得很是可爱。
“确实呢～”阿祭对此进行了肯定，将信放在了桌子上，飞到了琥珀肩头。
“收到了礼物，小婕德开心吗？”琥珀揉了揉小婕德的脸，微笑着问道。
这段时间小婕德就住在她这边，基本是天天睡在一起，也幸亏这是小婕德，十分懂事地没有碰琥珀的实验器材，换成别的孩子可能只是这点就让琥珀有够头疼。
“开心！”小婕德点了点头，她又摸了摸头顶的发卡，笑的露出了牙齿，好的情绪是会传染的，琥珀与阿祭的情绪也跟着高昂了起来。
“那，这次你想跟父亲说什么话呢？”伴随着琥珀的话语，阿祭也顺势拿起了一张纸，准备进行记录。
这也是这段时间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出现的景象了，哲伯莱勒会把写好的信寄到喀万驿，再由顺路的人带过来，而小婕德也会寄过去回信。
“嗯，我想想……”小婕德抿着嘴唇，思索了片刻，“父亲他在那边这么辛苦，我想告诉他，让他注意身体。”
小婕德思来想去，最终只是说出了这些，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眼底有着完全藏不住的对于哲伯莱勒的思念。
琥珀小姨对她很好，跟妈妈一样，但小婕德还是难免的会想父亲。
琥珀轻柔的抚摸着小婕德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她自然能感觉到小婕德心中的思念，但这必然没什么办法。
前两年的系统性教育是无论如何都抽不开身的，若是哲伯莱勒足够努力，可能能够提前完成，但那至少也要一年，依然不轻松。
“唔姆……”连阿祭看到这种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似乎任何话语都显得无济于事，还不如不说。
“就这些吧！”小婕德从琥珀怀中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她转过身对着琥珀与阿祭露出了一个微笑，似乎是为了不让她们感到担心，主动提出了要去玩。
“小姨，我昨天跟那几个姐姐约好了今天要一起玩，我先过去啦——”
伴随着话语落下，小婕德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离开了琥珀的房间，琥珀与阿祭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琥珀只是叹了口气，将桌子上的信纸收起。
……
小婕德走在赤念氏族那有序种植的枣椰树间，颇有些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子。
最近因为琥珀举办的活动，加上切实看到了成效，大家铆足了劲种树，现在氏族中反而看不到多少闲人。
“哟，这不是小露娜吗？”
一道声音引起了小婕德的注意，她抬头望去，靠过来的是迪希雅。
迪希雅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小婕德，蹲了下来与小婕德平视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炽光猎兽的佣兵对小婕德都还算熟悉，毕竟这个活力十足又有着与年纪、体型不符的力量的可爱小孩子，的确足够有特点——特别是哈特，因为先前小婕德对于哈特的纠缠，哈特对于小婕德的印象再深不过。
现在赤念氏族中与临近的周边都已经种上了树，再继续种树就要往外跑跑，带着队伍保护那些族人安全的就是哈特，平日像现在这样的情况，留守氏族驻扎地的领头人是迪希雅。
“怎么这么不开心啊？要不要讲给姐姐听听？会好受很多的。”迪希雅从口袋中拿出一颗枣椰糖，塞给了小婕德，她比较喜欢小孩子，所以平时身上总会带几块糖。
“唔……”小婕德看着迪希雅，颇有些迟疑，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将糖果接了过来。
“我父亲已经离开四个月了，我好想他……”
“啊，这样吗……”迪希雅闻言兴致瞬间就低沉了一些，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若是别的什么她大概还能哄哄，但像现在这种……她也无能为力。
“爸爸他很忙，他说要去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要离开很久，我答应了爸爸会听小姨话，但……但……我真的好想他……”
说到动情处，小婕德的话语中升起了哭音，眼睛中也泛起了泪花，迪希雅见状一时间颇有些无措。
“诶……别……别哭啊。”迪希雅有些手忙脚乱地为小婕德擦去泪水，她最见不得这种小孩子流泪的场面了——这会让她想起她自己的过去。
“……唉，说起来，其实我也很久没见过我的老爹了。”迪希雅一时间将心中的话语说出，这被小婕德察觉，见到眼前这个姐姐居然与自己有这相同的境遇，小婕德一时间反倒担心起了迪希雅。
“那……那姐姐的父亲为什么不来看你呢？”小婕德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的，原本只是无心之举的迪希雅见小婕德听到这个反而不怎么伤心了，思索了片刻索性讲起了故事。
“嗨……我其实是主动离开我老爹身边的。”提起这个，迪希雅的表情颇有些复杂。
“唔……？”小婕德明显有些疑惑，迪希雅见状只是揉了揉小婕德的脸，再次开始讲述。
“我老爹呢，年轻的时候很好色，我就是他不知道跟哪个人生的女儿，他是个旅团的团长，就那些……靠抢夺过往商队、行人财物为生的旅团。”
“可，迪希雅姐姐是个好人啊？”小婕德明显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迪希雅的父亲会是那些恶棍，而迪希雅只是微笑。
“没人规定恶棍的女儿就一定要是恶棍吧，我当然不想像我老爹那样。”迪希雅顿了顿，“我小时候就是跟着他和他那些团员一起长大的，他喜欢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就勇士战胜了恶龙，迎娶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样的童话。”
“喔！这个我知道！小姨也给我讲过这些！”提到这个，小婕德的兴致高昂了些许，她想起了那些琥珀自己写的童话。
“嗨，这不一样，我老爹那些故事可干巴地多。”
“总之……在我11岁的时候，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像我老爹一样成为一个恶棍，于是就独自离开了沙漠，其实那次也是惊险，要不是当时的炽光猎兽佣兵恰巧发现了我，说不定我就倒在沙漠中了。”
迪希雅眼中闪过回忆的色彩，她叹了口气。
事实上并非迪希雅说的这么轻巧，她永远记得当时发现一直照顾着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些叔叔们是恶棍、强盗时的感受，那是宛如世界崩塌在眼前的景象。
“我多希望父亲能改变，能不再去做那些恶行，结果现在神王之遗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一如既往。”
“神王之遗？”小婕德咀嚼着这几个奇妙的文字，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叫这个。
“呃……就是我父亲所在的那个旅团，确切的说，是神王之遗的分团‘阿赫玛尔之须’，同类型的阿赫玛尔之眼也是神王之遗的分团。”
说着，迪希雅摸了摸小婕德的脑袋，再次开口说道:“要是以后小露娜长大了见到了这些旅团，可要躲开，这里面尽是些为了摩拉不择手段的家伙。”
小婕德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些人真的如迪希雅姐姐所说的话，之后确实要小心。
“嗨，不说这些了，小露娜要不要姐姐带你一起去玩啊？”迪希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现在小婕德看起来放松了很多，那么此时正好趁热打铁，把烦恼全部抛开。
小婕德闻言点了点头，她握住了迪希雅递过来的那只手，两人结伴走向驮兽所在的方向。
第五十一章：劳动的意义
“神使大人，我们都做好准备了。”
沙依赫氏族外，几位被选出的标兵们站在琥珀身旁，在活动的敲定后便是漫长的统计时间，而到现在统计终于完成了。
琥珀的目的是宣讲，将自己想要告诉联合体中每一个沙之民的话说出口，最初是赤念氏族，而后是分氏族和那几个小氏族，直到最后，这宣讲的最后一站，便是沙依赫氏族。
沙依赫氏族就靠着下风蚀地那断崖式的岩壁建立，有一个很大的空地，空地正对着首领的房屋，此时几乎所有沙依赫氏族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空地处，作为首领的佐迪克就站在人群前，与琥珀对视着。
历时六七个月，这上风蚀地与下风蚀地间的这一大片沙地，现在也已经有近一半都被种上了树与草，在佐迪克看来，琥珀这所谓的“赤王神使”仿佛真的具有神力般，在沙依赫氏族的驻扎地，那黄沙漫天竟真的成为了过去，绿洲也的确在扩大——不，确切地说，是沙子在变回泥土。
佐迪克发自内心的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当下除了风蚀地周边，事实上其余地方还有很多沙之民对“赤王神使”的名头都只是知晓，但并不知道这所谓的神使真正做出了怎样的功绩。
佐迪克相信，不会很久的，在风蚀地改头换面后，也就会是沙漠全部有心为之做出贡献的沙之民联合在一起的局面。
他曾经把琥珀当做一个氏族首领来看待，认为两人之间大抵免不了一场交锋，而当下的事实远超他的想象，神使与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神使甚至无心去干涉沙依赫氏族的独立。
‘但……或许沙漠联合在一起，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城市已是大势吧。’
佐迪克回想起自己的爷爷给自己所讲的那些故事，在那久远的辉煌时代，由沙之民组成的繁华城市——那是不输给森林的景象。
佐迪克曾向往过那种局面，在当下或许也在向往，不必担心资源、摒弃了仇恨的乐土，这大抵是任何一位沙之民都难免倾心的故事。
“神使大人。”佐迪克微微附身行礼，作为一族首领，他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太多太多，琥珀对此颔首致意。
“佐迪克，带我们过去吧。”
佐迪克点了点头，走在最前面，将琥珀与几位标兵带进那人群前方。
沙依赫氏族的族人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所谓的神使，他们很多都不会离氏族太远，这算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使，沙依赫氏族当下的改变他们也看在眼中，不少人的目光中都夹杂着敬佩。
琥珀一一扫视过在场的沙依赫族人，等待片刻后才开口：“想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我。”
琥珀有意将语速放缓，并加大声响，她的嗓音现在颇有些沙哑，无它，这样的宣讲她已经进行了好几次。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的名声，那么在这里，我也不过多赘述，今天的主角不是氏族的首领，也不是神使，而是其他人。”
琥珀的手朝向已经一字排开的几位标兵，她一一进行着介绍。
“他们，是此次防风固沙工作中做出卓越表现的几位，今天，就在这里，我对他们表示真诚的肯定与赞赏。”
伴随着琥珀的话语，沙依赫族人的情绪颇有些被调动起来，但更多的是疑惑，像琥珀这样强调别人而非自己的存在着实少见，换成别人的话大概早就开始对自己的贡献大书特书，恨不得将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过，应当受到赞扬的也不只是他们。”琥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种表情极为有效的拉近了她与普通沙之民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见到神使的沙依赫族人见状也放松了很多，在原本，他们大多还有些紧张。
“——你们，也应该受到赞扬。”琥珀的目光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话语振奋人心，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沙依赫族人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人赞扬他们这些基层呢？他们就如同那蚁族中最为常见的工蚁，沉默的干着活，做着贡献，但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们，也鲜有人在意过他们，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思考过这有什么不对。
沙依赫族人中顿时喧闹了些许，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大多人都多少有些惊讶。
“若没有你们站出来，若没有你们与风沙对抗，若没有你们种下那些树、那些草，仅靠我一人亦或者是其中任何一个氏族首领，都是做不到现在的成果的。”
“你们的贡献应当被肯定，它也不会被忽视，正如我之前所说，今天的主角是这些标兵，以及参与其中的每一位劳动者。”
琥珀的话语铿锵有力，与在场族人以往听过的任何话语都不同，它仿佛强心剂一般，激励着每一个人。
沙之民渴求荣耀，这是他们自出生以来就接触的环境所致，但真正得到荣耀的人确实少数，那些所谓的“传奇”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在歌颂那些传奇、那些英雄，沙之民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歌颂他们这些“工蚁”。
“——你们，都是好样的！”
琥珀的一句话，直接将在场的气氛拉到了高潮，即使是几位已经听过很多遍的标兵，在此时也难免再次感到些许心潮澎湃，琥珀的这些话，每次都能钻到他们心中，触及到他们最深处的渴望。
没有人不想要被肯定，但他们在长久的生活中也基本已经放弃了受到肯定。
“看看周围吧，沙之民们——看看那些树，看看那些草。”
“回想一下吧，沙之民们——想想你们流下的汗，想想你们忍耐的风沙。”
“是你们的努力造就了今日的成果，看看你们的双手吧，沙之民们，你们正是靠着它，成就了当下！”
伴随着琥珀的话语，沙依赫族人们也进行着回想，他们一时间只觉得心脏都在震颤，这位神使口中所说的话语是如此的激动人心，他们从未被像这样子肯定过。
“你们应当自豪，你们完全有权利感到自豪，成就这一切的是你们每一个人。”
“当此后风沙平息，当此后绿洲遍地，当此后不再有黄沙、不再有争斗，那将是何等美好的未来？”
“到那时，我们可以坐在树荫下，给我们的孩子讲述过去的故事，到那时，我们的后代再也不用承受像这样的艰辛，到那时，沙漠将再次辉煌——与防沙壁另一边一样！”
琥珀的话语让沙之民们呼吸加快了很多，他们试着去想象这样美好的景象，可心中却下意识的感到“不可能”，那种生活……那样的时光……他们真的能够走到吗？
一时间，纵使过去的经验多少次告诉他们这太过于疯狂，他们却还是止不住的心生向往。
“这绝不是空谈，沙之民们，看看周围吧，那些由你们亲手造就的，难道会是谎言吗？”
这句话似一击重锤，破坏了那拦在沙之民眼前的“不可见的屏障”，他们的眼睛瞪大，止不住的去认同。
对啊，这些难道还能是假的吗？这些由他们亲手造就的“绿洲”，由怎能是假的呢？
“神使大人万岁！”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时间所有在场的沙之民都跟着呼喊起来，而琥珀只是挥挥手制止。
“不，你们应该喊：沙之民万岁！”
琥珀的话语再次引起了震颤，在场的沙依赫族人们没能想到，即使是现在，神使大人都还在肯定他们。
“沙之民万岁！”琥珀起了个头，那几位标兵也顺势跟上，之后不时有沙依赫族人加入，一时间，巨大的呼声回荡在穹顶。
呼声持续了很久，琥珀也任由沙之民们宣泄自己激动地情绪，想要沙之民真正脱离神明，走向彻底的独立，走向切实的“人治”的时代，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仅靠他们自己的双手，他们也不输给任何人。
琥珀不指望仅仅通过这一次宣讲就能达成效果，但它将是一个“起点”，伴随着之后知识在沙之民中传播，所谓的“智者”也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自己现在铺就的一切，就会显露出卓越的成效。
这或许会很久，但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百年，这都是一定要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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