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啵啵酱
“请保佑这一切吧，明年整个国家也会像这个村子一样，所有村民都会有一块田地吧......”
而就在秀三郎的尸体旁边，是无数村民围绕着他，每个人都撕心裂肺，想要把这位长老给唤醒过来。
“不、不要啊！老爷子！你明明身体都已经变好了！怎、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
其中叫喊最为惨烈的便是虎千代。
这位黑发少女此刻泪如雨下，她从未像今天般嚎啕大哭过。
这是佛门武神人生中的第一次眼泪。
也是上一世，直到阿雪死后才唤醒的眼泪。
此刻虎千代趴在秀三郎的尸体上，不断哭泣着。
而远离人群的一旁，则是阿雪静静站在那边。
加藤段藏便从草丛之中探出脑袋，她好奇地询问道：“阿雪主公，您为何不像他们一般流泪呢？”
阿雪没有回答。
这位机关女忍者便自顾自得出了结论：“难不成......阿雪主公也跟段蔵一样，是没有感情的人偶吗？”
“不是的。”
这位黑衣孩童只是微微抬头，语气平静道。
“只是流泪之后，人们可以获得再次面对现实的活力，如果想要延续过去的生存方式活下去，那就不能流下忏悔的泪水。”
加藤段藏眨巴了一下眼睛，便一头雾水道：“主公还真是厉害，段蔵受教了......”
【你建设的水田所有人有目共睹，倘若按照这样子的规模推行下去，解决饥荒从各种方面都并不是难事。】
【不过重点还是在丰收时候，旱田的番薯与土豆才是惊喜，但是这一政绩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说服众人。】
【于是，在一个深夜，长尾为景便派来仆人专门请你前往天守阁。】
【看起来，当初家族会议上许诺的一切，此刻便要落下最终答案了。】
【这一次深夜会谈，将决定越后国日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不过令你吃惊的是，长尾为景没有叫过来其他任何人，只是单单与你私下谈话。】
【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密谈。】
深夜，天守阁。
长尾为景的卧室内。
阿雪走了进来，只见长尾为景躺在病床上，身体已然非常虚弱，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清晰的意识。
毕竟上一世的长尾为景便是在天文十一年死去的，算算时间也快到了这位战国奸雄归西的那一天了。
“为景大人，您还好吗？”
阿雪率先开口询问道。
在许久的沉默下，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在这个卧室内作响着。
长尾为景终于艰难地抬起眼皮，声音无比苍老道：“你来了啊，越后国的圣僧。”
“不知道为景大人特地邀请我深夜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听说过你最近干的事情了......”
长尾为景咳嗽着，随后低声道。
“你......将田地改造成水田，让一个荒废的村子头一次拥有了，可以耕种的能力。”
“这只是冰山一角，跟我提到的所谓解决越后国的饥荒还有非常大的差距。”
阿雪也没有自傲，相反十分谦卑。
“不过按照这个进度推行下去，想必越后国从此便不再会受饥荒折磨，越后国的百姓们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了。”
“你......能搞好民生......是个可造之材......”
长尾为景无比欣慰道。
“越后国有你，老夫实在是放心呐......”
“所以为景大人是准备遵守约定，让师兄继承长尾家督了吗？”
面对阿雪的单刀直入，长尾为景却第一时间竟没有回话。
这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只是气若游丝道：“当时你自己说过的......你要解决越后国的饥荒，家督之位才能是虎千代的......”
“为景大人您的意思是......？”
阿雪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老夫......已经快要死了......等不到你所谓的未来了......”
长尾为景便开口道。
“所以......老夫还是决定在临死之前将家督之位，传给晴景。”
“圣僧，这样一来，也不算违反约定吧？”
这位战国奸雄在最后的时光内，还是埋下了一个深深的陷阱。
那便是文字游戏。
当初在家族会议上，所有人都听见了。
阿雪要带给虎千代所谓的政绩，那便是解决越后国的饥荒。
如此一来，虎千代才能得到家督之位。
但是如今阿雪只是交出一份关于示范田的完美答卷。
这份答卷再怎么完美，终究也是实验田地。
至于推行落实下去，真正做到解决越后国饥荒的时候，起码还要好几年。
可是长尾为景，早就没有一年好活的了。
“您真当觉得，晴景大人比师兄优秀，可以继承越后之国？”
阿雪便反问这位战国奸雄，这个所有春日山城的家臣，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便是一代枭雄长尾为景，究竟是更好看谁。
“老夫......并不觉得晴景比虎千代优秀。”
在良久的沉默后，长尾为景便回答道。
“只不过......曾经老夫觉得，虎千代是个不懂人心的妖怪，她一定无法管理好家族，所以我才单方面将晴景立为继承人。”
“也就是说，如今你觉得师兄完美了？”
“你说得没错，或许是因为你的缘故，虎千代如今更像人类了。”
长尾为景艰难地点头，随后便解释道。
“但是......晴景是我的长子，按照规矩而言，只有长子继承家督，方才是正统。”
“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阿雪便嘲笑道。
“你是靠以下克上发家的枭雄，竟然在给孩子继承家督的时候，却要按照最为传统的规矩来行事了？”
长尾为景沉默不语。
“我劝你清醒一点吧，为景大人，不要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阿雪说的话并非虚假。
虎千代如今的支持率可谓是水涨船高，绝非长尾晴景那个肺痨鬼能够与之匹敌的。
倘若长尾为景执迷不悟，还是要让长尾晴景继承家督，那想必最后便会爆发出一场腥风血雨的内乱。
而且这场内乱是一定会发生的。
因为......
如今阿雪是虎千代派的话事人。
他是绝对不能允许，长尾晴景继承家督的。
“圣僧，你要听一个故事吗？”
长尾为景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语气怀念道。
随后没有等阿雪回答，这位老人便自顾自开始讲述了起来——
“隋唐时期，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为一件事情始终苦苦发愁。”
“那便是他曾经立下太子，太子李建成一定是下一任皇帝，但是帮助他创立唐朝的真正功臣，却是秦王李世民。”
“唐高祖李渊曾经为了阻止兄弟相残，甚至提出要将国家一分为二，整整一半都送给李世民。”
“但是随后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便是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害了自己的亲哥哥，登上了皇位。”
阿雪静静倾听着长尾为景的话语，随后便发问道：“您是将如今的情况，比作过去的大唐吗？那此刻便是玄武门之变发生的前夕了。”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长尾为景用尽全力摇头，这位老人喃喃道。
“我是想问圣僧你，李渊到底更爱自己的哪个孩子？”
“......想必是太子李建成吧，不然为何他宁愿分出一半国家给李世民，也要让太子继承皇位呢？”
谁知道长尾为景便是摇了摇头。
“不，他其实更爱的孩子，是秦王李世民。”
“正是因为太爱他了，所以才不惜将国家分裂，也要保证家庭圆满享受天伦之乐啊......”
长尾为景此刻便流出眼泪来。
“我、我曾经......实在是没有爱过虎千代，只因为那时的我意气风发性格暴戾，对于虎千代这种晚熟的孩子，甚至单方面辱骂她为妖怪！”
“但是此刻我才知道我错了，原来虎千代也可以是有血有肉的，原来虎千代也会像普通人那般哭那般笑......”
这位战国奸雄，此刻在阿雪的跟前忏悔道。
“我其实......其实真的很爱自己每一个孩子，你能明白吗？明白老夫如今心中这股复杂的感情。”
“我对于晴景与虎千代，都是抱有同等的爱意啊......”
阿雪很难明白。
因为长尾为景是战国历史上最为卑鄙的奸雄，他能够以下克上杀死两任主君，要阿雪如何相信眼前这位战国大名，其实是个爱着孩子的父亲呢？
但是那呜咽声又在敲打阿雪的后背。
最终那声音化为了恸哭，一滴一滴的眼泪指责着长尾为景的罪名，宛若扎入皮肤的惩罚之针。
眼泪有种伟大的功效，它可以冲刷罪孽，不管多大的痛苦都可以得到缓解。
哪怕是奸雄长尾为景，也在此等泪水下，变成了一位盼望家庭圆满的，孤苦伶仃的老头子了。
或许此刻阿雪，也应该像长尾为景般呜咽着，配合这位枭雄的泪水怅然着，宽恕他前半生对于虎千代的忽视，对于虎千代的冷漠吧。
因为所谓的哭泣，便是决意堕落成为最卑贱的不知羞耻之徒。
做了可怜的事情，我其实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我其实并不想这样做的！
流着眼泪，其实我的本性也是善良的！！！
“这种辩解......便是哭吗？”
阿雪缓缓起身，走到了长尾为景的眼前，看着这位老人蜷缩在病床上痛哭流涕。
“别开玩笑了，长尾为景，直到现在才说出这样子可怜的话来，你是希望我替师兄去原谅你吗？还是你希望我能明白你的苦衷？”
这位黑衣孩童沉默着，却伸手摸索着床铺，最后抓住了长尾为景的被褥。
“呜、呜呜喔？！呜呜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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