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啵啵酱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只有这里的水没有漏走！！”
这位老伯忽然哈哈大笑，而那笑声将全部村民以及虎千代都给惊醒，纷纷看向了秀三郎。
“适不适合做水田，不挖一下泥土是不会知道的，是要看泥土深处的情况的！尾张国的农夫明显选错位置了！！”
秀三郎指着这摊积水，对着所有人大喊道。
“但并非全部位置都选错了！只有这里！只有这里极小的一块！位置彻底选对了！！”
“你、你的意思是？！”
虎千代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也迈腿狂奔了过来。
“这边是错的，现在必须要沿着这摊积水往南边开垦！”
秀三郎蹲在这摊积水面前，仔细观察这水洼的形状。
“而南边是从未开垦过的田地！但是沿着这片水洼开垦下去绝对不会错！只要将这片水洼扩张开来，这次一定能建造成水田！”
秀三郎的眼神无比坚定，他站起身来对所有人开口道。
“也就是说，对于土地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开始啊！”
可是秀三郎这番话，却引起了村民们的犹豫不决。
“这、这也就是说，又要全部从头开始吗？”
村民们看着这片积水的南方，更有甚者已经擦起了冷汗。
那里可不是翻动土壤那般简单，那里可是杂草丛生，是从来没有前人开垦过的土地啊！
“是的。”
秀三郎默默点头。
“又要全部从头开始了，而且这次的时间要更加迅速，因为再闲置几天的话，冬天就要彻底来临了，你们做得到吗？”
村民们沉默了。
因为在这种时间段，开垦田地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下田劳作所要花费的粮食，是平时一动不动的三倍以上！
整个村子都已经基本没有了存粮，这点事情，大家应当都是心知肚明的。
哪怕就算是开垦水田成功，大家也会彻底在寒冬中被饿死，而无法到来年春天下田插秧。
只要现在休养生息，待到明年再开垦水田的话，也是来得及的吧......
可是未等村民们思考出一个结果，却只听见锄头撞击荒地的声音。
所有人转头看去，却只看见泥土飞溅，虎千代已经第一个挥舞锄头开始往南边开垦土地了！
这位俊秀的武神此刻那张脸已经彻底干瘪了下来，而且还满是泥泞显得肮脏无比。
但是那双金色的眼睛，那修长的双手双脚，那整个人的气势上下都迸发出了极强的生命力！
哪怕是饿上这么多的肚子，哪怕是通宵守望水田一夜，虎千代还是跟所有人完全不同，她的意志就如同钢铁般不会被任何人擅自折断！
看着这佛门武神的背影，所有人的心脏都开始活跃了起来，开始跳动了起来。
“做得到吗！你们这些自顾自放弃的傻瓜啊！做得到吗！这可是为了活下去的挣扎啊！”
秀三郎大吼道，便抄起锄头也跑到了虎千代的身旁，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开始奋力开垦了起来。
“呜喔喔喔喔喔喔！！”
下一刻，又有一名村民再度抄起锄头，便冲了上去加入他们的队伍了！
“他妈的！老子也拼了！！”
“再来一点人！只要能干活的人再多一点！水田一定能建造成功的！！”
村民们叽叽喳喳向前，便开始齐头并进开垦起了田地。
只要有一个人敢奋发上前，那么所有人便会跟着这个先驱者开始前进！
民众是愚昧的，是随大流的。
但是假若那个先驱者，那个背影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无比光明的未来——
那么民众便是神圣的，民众便是伟大的。
正在消失的希望，再次出现。
所有人都要在冬天到来之前，要在土地结冰之前，将这片水田彻底打造完毕。
“唱歌吧！大家笑着唱歌吧！”
不知道是谁率先开口，于是众人便在开垦农田的时候唱起了歌。
“耕田呀，耕田呀，犁开地里埋希望?”
“驱踏实，深翻土，努力耕耘在阳光下?”
“播种呀，播种呀，播下种子贴土壤?”
“诚心祈，托给田，盼丰收来滋养家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
【这些天下来，水田建设迅速，但是村子内也不断传出噩耗。】
【有的村民在农田开垦的时候，一不留心便摔倒进田地里面，再也没有了动弹。】
【有的老人在屋子内睡觉，睡着睡着便再也没有呼吸。】
【就连那个曾经蹲在村头，祈求虎千代和阿雪不要离开的小女孩，也在无人问津的田野间静悄悄地死去了。】
【但是奇迹还是发生了，那个艰巨的水田，还是终于动工完成了。】
【这次花费的时间，甚至只有四天不到。】
半夜。
虎千代因为胃疼睡不着觉，便皱着眉头独自走出了房门。
如果此刻虎千代派的家臣们看到了这样子的虎千代，恐怕都会大吃一惊彻底震惊了——
因为虎千代此刻早已不是那个俊朗冷艳不容生人逼近的佛门武神了，而是一个被饿得只剩下皮包骨最为普通的灾民。
她缓步走下水田，低头抚摸着那土壤。
土壤蓬松温暖，触感柔软并且丰满。
明天便是要放水灌溉的日子，想必所有人都在等待明天的到来吧。
虎千代趴在土地上，用耳朵静静聆听土壤的声音。
这次她听到了，土壤在悄悄地说着话——
“虎千代，你是想要打败我吗？”
“你是将我，看作为对手吗？”
“你是想要跨越过我，去往那无人未知的领域吗？”
虎千代凝视着这片大地，她的双手死死抓住这片土壤，没有任何思考，便下意识低声哀求道——
“救救我吧，救救我们吧，救救这片村子吧......”
但是下一刻，虎千代便脸色彻底僵硬。
她彻底被自己说出的这句话给吓傻了。
“不、不对......我......我说错话了......刚刚说的话不算数！”
虎千代慌忙地站起身来，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无比惊恐。
“我、我可是毘沙门天的转世武神，我是无人可以匹敌的佛门武神，我、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对你求饶呢？”
求救。
那便代表着投降。
那便代表着求饶。
虎千代这一生都没有向谁求救过，哪怕是遇到再怎么样困难的局面，虎千代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毫无尊严地投降！
哪怕对象是自己的亲弟弟阿雪，虎千代倘若跟他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这位佛门武神也绝不会违背内心的决断，也绝不会向阿雪投降认输！
哪怕是要夺走他的生命，虎千代也绝不会求饶！
但是......
但是为何......
为何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水田......
虎千代竟然在失神之际，说出了如此卑微的话语？
次日清晨。
“放水吧。”
随着秀三郎再度开口，这新建的水田再度波光粼粼，所有人望着这片田地都开始默不作声。
一切都要等到......
等到明天的到来，才知道了。
不过相较于那一天虎千代独自守望着水田，这一夜所有村民们都围绕在水田旁边。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从清晨坐到了正午。
又从正午坐到了黄昏。
再从黄昏待到了傍晚。
最后月朗星稀，大家只是围坐在篝火旁，沉默不语的脸庞融化在了橘黄色的光晕之中。
今夜无人入眠。
也没有人任何说话。
“待会......天就亮了......”
虎千代对着阿雪这么说道。
“是啊，天就要亮了。”
阿雪无比虚弱，对着虎千代点头道。
“佛祖大人，会保佑我们吗？”
虎千代却开始惶恐了起来，垂着脑袋畏惧着破晓的到来。
“师兄，为何还要在此刻，向佛祖祈祷呢？”
阿雪却握住了师兄的手，语气坚定道。
“是我们，是我们自己的努力，造就了这一片水田，为何我们，还要去盼望神佛的脸色呢？”
阿雪站起身来，声音铿锵有力道。
“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哪怕是诸天之上的神佛！也会在此刻畏惧着我们！深深畏惧着我们！”
太阳在这位黑衣孩童的背后缓缓升起。
“因为......这一刻，便是我们人定胜天的证明！”
黑暗尽去。
第一缕光犹如分开天空的锋刃，刺眼的日光一束束从那云层的间隙中爆发开来，仿佛一块黑色的幕布从起伏的群山上被抽去了，露出下面森林的绿色来。
流水一般的晨曦继续向前，越过早已荒废的村落，越过那低矮的坟墓，第一缕光落在了阿雪的肩膀上，光的影子向着这位孩童的衣角慢慢攀升着，这个农田里开始染上了清澈的晨光。
所有村民都不禁站起身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疲惫的眼睛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他们的动作好像僵住了一样，抬起头张大嘴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闪耀着光泽的水面，从山间清晨的浓雾里，从阿雪的背后渐渐浮现出影子。
天亮了。
水，静静地待在那边，缓缓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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