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啵啵酱
阿雪沉默不语。
等待回复的时间是漫长的。
虎千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指早已攥紧成了惨白色。
修佛如今已过两年，虎千代并不想自己辜负母亲大人与姐姐大人的期待，还是那个依旧不懂人类感情的妖怪。
“师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阿雪终于开口了。
这位银发孩童挺直身板，脸色认真严肃。
“我认为，这本《源氏物语》不像是平日里所学的佛经，更像是发生在我们身旁的日常生活。”
阿雪娓娓道来。
“我和师兄，就像是书中的若紫与光源氏，师兄就像父亲般一手栽培我成长，而我也同样仰慕尊敬师兄。”
“若紫可以为了光源氏甘愿牺牲自己的人生，满足光源氏个人的欲望，对我这个双目失明的瞎子而言，倘若日后能够成为师兄的臂膀，这绝对是一件我感到非常幸福的事情。”
阿雪这番真挚的答案，让虎千代对先前怀疑两人感情的自己感到了深深厌恶。
“但是师兄却并不是书中的光源氏，师兄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好人，我认识的那个虎千代师兄，是绝对不会容许我做出任何自我牺牲的事情，那怕我是为了师兄你的利益。”
阿雪随后温暖一笑。
“我和师兄一直都会是最亲密的家人，虽然如今的我们都非常年幼，所说出来的约定或许不值一提，但我相信即使是以后我们天各一方，今日立下的誓约也绝对不会断裂。”
“抱歉阿雪......师兄不应该这么试探你......”
虎千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阿雪就是一个四岁小孩，自己竟然还对他设有如此心机，抛出去一个像是考验敌人的问题。
“那师兄，咱们抱一个就结束今天的教学吧！”
阿雪也非常聪明，便立马张开双臂等着师兄虎千代拥抱自己了。
虎千代也并没有犹豫，上前便是紧紧抱住了阿雪的身体。
阿雪身上的香气，明明跟寺庙里的熏香并无差别。
但是每当虎千代拥抱住阿雪时，他总是会贪婪地开始细嗅起这股味道。
自己一定是中了什么魔咒了。
不然为何每日没有抱住阿雪，就会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郁郁寡欢？
“师兄身上的味道就像是向日葵一样呢。”
还未等虎千代满足，阿雪便率先推开了师兄，并且笑嘻嘻地感叹道。
“啊哈哈哈......阿雪身上的味道就是阿雪本人呢......”
虎千代的笑声中掺杂着似有若无的叹息。
不知道是因为无法表达感情，还是因为对阿雪的拥抱尚未品味充分。
总而言之，虎千代总是戴着一张掩饰自己真实的假面。
普罗大众都是如此，每个人都必须要用假面来掩饰真实的自己。
但是虎千代却又麻烦一些——
他必须要通过假装自己戴着假面，来假装自己有真面。
任何一个东西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它都不是【正品】。
只要当它的【赝品】出现了，它才成为了【正品】。
可是如果【赝品】发现【正品】从未存在过时，那么自己就连【赝品】都不是了。
在目送阿雪离开后，虎千代这才抬起了那只先前被阿雪拥抱过的手。
紧接着。
他看向那只手，如同樱花般凉薄的嘴唇中呼出一阵暧昧的热雾。
伴随着口腔似有若无的呢喃。
虎千代便开始用口舌去仔细舔舐起那只残留着余温的玉手，想要从中确认阿雪的香味究竟到底是什么味道。
“阿雪......”
“师兄身体变得好奇怪......”
“好想要更加贴近你......”
“但是一旦被发现了的话，阿雪你一定会讨厌我的吧？讨厌师兄我这个将佛法侃侃而谈道貌岸然的妖怪......”
阿雪说得其实是对的。
师兄虎千代与师弟阿雪之间的羁绊的确是牢不可摧的。
但是这位黑发少年最为害怕的事情，便是两人之间牢不可摧的羁绊。
因为两人的羁绊，本就建立在一个虚伪的谎言之上。
虎千代凝视着阿雪离开的背影，随后将那带有●●的●●悄悄伸入那早已●●●●的●●之中。
一阵如同●●般●●的●●感，瞬间便顺着脊柱弹射而上将虎千代的大脑劈至空白。
●岁。
对于寺庙里其他的孩子而言，或许都并不是一件值得特别庆祝的事情。
但是对于虎千代而言却绝非如此。
因为这位黑发少年第一次●●的年纪，便是定格在了●岁。
所谓的师兄......
其实本来就并不存在。
毘沙门天在上呐......
虎千代闭上双眼，便沉浸在那转瞬即逝的愉悦之中。
还请饶恕这样子的我吧。
第十二章 阿雪的失踪
【5岁，又是一年过去了。】
【林泉寺依旧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你每天照常日升而出日落而息，佛经水平已经到了可以与师兄虎千代论道的水平，而饱读经书满腹经纶的你也会在空闲之际给素未相识的女施主点拨传教。】
【但是每当你跟女香客说话之时，你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寒意的视线。】
【天生盲人的你对于其他感官的锤炼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你总能察觉到这视线是由师兄虎千代发出的。】
【这一年以来，师兄虎千代与你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又或者说是紧密过头了，甚至已经到了极为亲昵的地步。】
【虎千代对你的关注有时候或许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身为盲人的你，一日之内最难做的事情无疑是吃喝拉撒。】
【以前的吃，是由师兄虎千代将饭菜亲手端到你的面前，你动筷子进食而已。】
【现在的吃，是由师兄虎千代亲手将饭菜喂到你的嘴里，还美其名曰不要浪费粮食。】
【甚至有时候碰到滚烫的粥食，师兄竟然觉得用吐息吹凉还是会烫伤你，最后还认真询问你要不要先让师兄将烫粥在自己的口腔中静置一番后，再通过亲亲的方式送到你的嘴里。】
【......这本已经是过于荒谬的一件事情了，但师兄的脑回路或许真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
【以前你倘若要如厕，是由师兄虎千代亲手将你牵到茅厕跟前，在外面静静等待你。】
【而在最近几日，师兄虎千代总觉得你独自一人如厕实在是太过于危险，毕竟目不能视的情况下，本身就没有做好一个对准靶子的基础，万一失足掉入茅坑里面，这岂不是危险至极？】
【师兄虎千代想出了一个完美解决的主意。】
【那便是由他亲自一手搀扶你的弟弟进行嘘嘘，如此一来你既可以对准靶子，又可以避免掉入茅坑被淹死，真是一举两得的妙招。】
【你虽然很感激师兄，也非常敬仰师兄，但对于师兄虎千代这种种激进的举动，你还是发自内心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感。】
【距离产生美。】
【而你跟虎千代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距离。】
【师兄愈发将你看待成一个嗷嗷待哺的巨婴，而你便愈发想要证明自己的独立性。】
【于是在一次下山化缘中，趁着师兄虎千代在路上与熟人交谈之际，你便静悄悄从一旁离开，打算独自一人完成化缘任务。】
..................
..................
天文八年。
越后之国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大饥荒。
就连最为富饶的春日山城，也难能从这场大饥荒中全身而退。
许多人都将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饥荒怪罪于春日山城的主人——奸雄长尾为景。
因为这位奸雄曾经以下犯上杀害了两任主公，将越后国真正的主人上杉家权利全部架空，更是让上杉家将他的嫡长子认作为养子，如此一来便可以名正言顺霸占越后国。
此等礼乐崩坏的行为自然是人神共愤。
于是自从长尾为景统治越后国之后，各种天灾人害层出不绝，饥荒地震如同佛陀的暴怒，要让这位战国第一大奸雄尝到因果报应的滋味！
就连越后国最为贫穷的家庭，一想到大饥荒是来自天神的正义审判，都会骄傲地挺直背脊，手里扒着观音土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是吗......母亲大人已经......”
虎千代在下山化缘的路上，听着长尾家的忍者禀告消息，一时之间脸色都未免黯淡了不少。
带给长尾为景这位弑君者的报应不止只是这些。
大饥荒只是天灾，是国运的流失。
而因果报应则是生老病死。
虎千代的哥哥长尾晴虎从小便体弱多病，就像是长尾为景逼得上杉家断后一般，老天爷同样也断了他的后。
而虎千代的母亲大人也难逃病魔的折磨，在前些日子也撒手人寰了。
母亲留下的遗言，便是让虎千代一心修佛，在寺庙里面偿还长尾家骨子里的罪孽。
听到此等噩耗，虎千代并没有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忍者只是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发现那眸子里面的光彩愈发黯淡，仿佛变成一双如同野兽般的暗金色虎瞳。
“少主大人，请节哀！”
虽然嘴上如此说道，但是忍者顾不得照顾虎千代的情绪，便继续快嘴开口道。
“家主大人同样也染上了恶疾，越后国已有不少贵族得知了这个消息，如今晴虎大人尚未全面接管长尾家的一切，倘若一旦家主大人突发不测，越后国必将大乱，属下恳请少主还俗！！”
长尾为景是一位奸雄，他是通过以下克上的方式夺得功成名就。
规则之所以是规则，自然便代表了那是秩序。
一旦有人打破了秩序，那自然会有更多人打破秩序。
日本自古以来，抢夺家主继承权的风气一向不算是良好。
长尾为景生前做了太多坏事，待他年老之后必然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偿还前半生的罪孽，来祈求死后在黄泉路上能得到转世投胎的机会。
所以他早已将家督之位交给了虎千代的哥哥，也便是嫡长子长尾晴虎继承家主。
但是在为长尾家效力的其他人眼中，这种鲁莽的举动显然是无法服众的。
因为虎千代无论是武力、才华、气质、容貌，都远超那个天生病弱的兄长长尾晴虎！
长尾为景完全没有考虑过，待他死后越后之国究竟会爆发出怎样的叛乱。
无数原先效忠于上杉家的豪强们都始终认不下长尾家，他们只是屈居于长尾为景的淫威之下，这才蛰伏隐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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