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薄云天老皮特
普方还是给他面子的,和他解释道:
“施主有所不知,此女非人,乃是妖孽。这六狐洞有只成了气候的六尾魔狐,适才已经被我等同道合力打杀了,只余下这俩狐崽子,贫僧正是要除恶务尽!”
“这不妥吧?”
许知秋朝他拱了拱手。
这事儿既然让他摊上了,那他多少也得管一管。
“佛门曰‘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大师身为天音寺高僧,更应该有慈悲心肠,岂有因是妖类就随意打杀的道理?”
还没等普方回答,一位赤衣修士用手中一杆铜尺指着许知秋,
“汝是何人,如此不晓事,难道不知这俩妖孽的身份?”
许知秋一听,
“这俩什么身份?”
“哼,这俩人妖混血的杂种,乃是魔教鬼王宗主的亲眷。”
普方点头,
“不错,施主你一身正法,自是我正道之流,岂能袒护魔教妖人的亲眷?”
“哦,原来是这样……”
许知秋这才了然,鬼王宗的大名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是和合欢派、长生堂、万毒门并列的魔教四大门阀之一。
如此看来,这对母女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简单啊。
正魔不两立,犹如水火不相容。
因此包括普方要杀这对母女,在逻辑上倒也符合。
他看向那对母女。
察觉到他的目光,那女子身子一抖,眼中满是哀求恳切。
手上则是把女儿往身后藏。
一旁的修士们挪动着步子,隐隐将那母女包围起来。
普方和尚抄起浮屠金钵,缓缓迫近。
“……”
许知秋一时沉默。
由于前世恩师因全性妖人而羽化的缘故,他今世恨屋及乌,也最是恨魔道妖人。
但话虽如此,不代表他可以为了立场上的倾轧和报复,从而抛弃最基本朴素的是非观念和道德底线。
心即理,心外无物,不假外求。
此时此刻,答案显而易见,明明白白的就在心中。
又岂能因立场而定义善恶是非呢?
“唉,一天到晚净事儿……”
他倏而叹息。
第70章 救人与否
“诸位,祸不及妻儿吧。”
面对众人虎视眈眈,杀气毕露,许知秋耐心劝告着。
他隔空朝那女子胸口膻中点了一记,顿时那女子身体应激,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妖炁。
许道:
“你们看她一身妖元虽然稀松平常的紧,但好歹还算纯粹洁正,身上也无明显的杀气煞气妖气鬼气,显然也不曾吞噬过血食,杀生害命的。”
说着指向那小女娃,
“至于这六岁丫头,我想那就更不必说了,既是如此……”
话未尽,便被那赤衣修士打断:
“我知你要说什么,可那又如何?与鬼王宗有关,这就是她们天生的罪!这就该死!”
说罢已然祭起手中铜尺,携带劈山之势,朝那母女打了过去。
轰!
雷鸣声大作,电弧迸窜。
许知秋一记掌心雷,将那铜尺轰了回去。
赤衣修士受到反震,止不住身子连番踉跄,倒退三步,一脸惊骇。
“雷法!汝是何方神圣?”
“在下许知秋,一介散修,阁下又是谁人?”
“哼,焚香谷执事吕方,这厢有礼了。”
双方各自一拱手,也没有再动手。
许知秋接着道:
“我知众位痛恨她们魔教眷属的身份,可是人降生于世,就该被天地所包容,这世上有一万种该死,却没有一种该死,是叫‘因为出身而该死’。”
“你这人当真好生啰嗦!”
普方和尚踏前一步,本就凶恶的脸上因为耐心尽失,已然开始抽筋,
“又不是叫你动手,你束手旁观还不行么?”
“诶,此话可不妥。”许知秋摆手,反驳道:“今天这事儿我若没看见,那你们是杀是剐跟我也没关系,我更懒得掺和。可这娘俩儿是我刨出来的,若教你们杀了,那这份因果就得算在我头上。”
另有旁观修士出言:
“你今天救了她们,难保她们日后不会作恶,那样一来,你今日所做岂不成了笑话?你岂不成了小丑!?”
“那就日后再说么”许知秋呵呵一笑,毫不在意,“至于未来丑不丑、闹不闹笑话的……生在这无常世道,谁又说得准呢?”
“你如此维护她们,莫不是与她们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秘关系?”
“我看他本身就是个卧底在我们正道当中的魔教妖人!”
“那还说什么?将他一起毙了!”
……
普方三尸暴跳,杀心一起,便按耐不住。
整个人高高跃起,抄起手中浮屠金钵,对准了下方。
“娘呦!”
众修士无不惊呼,赶紧四下散开,恐遭池鱼之祸。
“小子!你再不闪开,老衲可就要连你一起打了!”
浮屠金钵聚起磅礴真力,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如粘稠的液体一般,开始扭曲翻滚。
于空腔中掀起隆隆的音爆声,声势骇人。
这一饭碗凿下来,怕是能直接干塌一座山头。
许知秋见状不由得心里感叹:
“这方世界的法宝,还真是威力强横啊!”
他叹了口气,默默挡在那母女身前。
嗡——!
钵盂撕裂真空,划出一条白色气道,携带着沛莫能挡的势能砸了下来。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巨响。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耳朵,压低了身子,如此方才免于被余波掀翻。
随着情况缓解,人们看向场中,却不禁发出齐声的嘶鸣。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宽五米、深一尺的浅坑。
许知秋站在浅坑中央,
一头黑发已变作雪白,周身裹着逆生炁焰,衣衫飘动。
他单手抵着钵盂,使其不能寸进。
普方在天上瞧得眉毛紧皱。
接下来了?
许知秋赞叹道:
“大师这铁饭碗果然厉害,若换成半年前我刚破二重时,还真不一定接的下来。”
说罢掌心发力一震,钵盂倒飞而回。
普方接在手中,抄底儿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好么!
一个掌印清晰的印在钵盂底部,这件在天音寺享有盛名的法宝,几乎半报废了。
拳头毕竟还是比舌头好使。
显露出自家实力后,包括普方在内,众修士也再无法忽视他的意见了。
只不过,嘴皮子硬的毕竟不在少数——
“你……我们有这么多人,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救得了她们?”
许知秋把手一摊:
“救不救得了是能力问题,不是标准,问心无愧是标准。”
说罢,询问的看着众人。
众人眼色各异。
人生在世,难免被自身所处的立场裹挟。
时间一长,人本身会被异化,成为纯粹的“立场生物”,并沉迷于宏大叙事中不能自拔。
由此武装出一套“政治正确”的壳子,便开始无坚不摧,开始行万般事……
一件事情做了,无论造成了什么结果,也甭管是道理还是歪理,最终总能找到支撑自己行为的理由。
对于这些正道中的“右翼激进分子”,许知秋其实没什么沟通的办法。
也不指望能说服他们。
当然,反之他们也更加说服不了许。
他所秉持的,
乃是抛开了一切世俗、文化、政治立场所带来的影响,从而做出符合内心最初的那颗朴素心肠的决定。
这也正应了道经中的一句话——真常应物。
即:以自己的本来、自己的本性去认知事物,处理事物。
至于最后能不能救得了这对母女,老实说,他并不是太在乎。
无非是尽人事,问心无愧而已。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之际,
忽的许知秋眼前一亮,朝着普方拱手:“诶大师,不妨咱俩打个赌吧!”
普方落地,瓮声翁气的哼了一声:
“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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