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当然是真的。”刘不君骄傲一笑,“你那时候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当年我蹲厨房蹲了一晚上,吊了一锅汤,炖了份参羹,还特意在参上刻了几个字,你娘吃的时候那个感动哇,哼哼!”
刘胖儿:“……”
他觉得这事儿跟海参上的字儿应该没什么关系。
参这种食材,沙多味腥,处理好了后是无味之物,得靠重味的肉汤慢慢煨出来,所谓无鸡不鲜,无鸭不香,讲的便是吊高汤的过程。
海参炖煮得本来就透烂,老爹居然还能在上面刻字儿,这厨艺高得简直……简直……哦对,惨绝人寰。
恰逢此时,屋门“吱呀”一响,一位很有气质的老太太走进来。
“哟,做饭呢。”
老太太闻了几下,“我怎么闻着味儿不太对?”
她和刘不君结婚四十年了,所谓久病成医,久吃成厨,就算依旧不太会做饭,在品鉴上功夫却少不了。
“今儿的汤是胖儿熬的。”刘不君不屑一哼,“我他妈的就说这汤不怎么……”
“诶呦,胖儿你下厨?”老太太眉开眼笑,“难怪闻着这么香呢,今儿我得好好尝尝!”
刘不君:“……”
老爷子张张嘴,然后闭上。
再然后他开始默默看儿子。
默默看着。
刘胖儿:“……”
妈,谢谢,太谢谢了。
所以别说了。
千万别说了。
我十八以后就已经没挨过打了。
我怕我爸突然又燃起动手的兴趣。
刘胖儿心里很有逼数,完全没有被亲妈的夸赞迷了眼。
他谦虚道:“我做的还很一般。”
刘不君赞同:“算你有……”
老爷子突然看到了老太太面无表情的脸。
戛然而止。
“怎么说话的?”老太太不满,“不是我说你,孩子都多大了,做什么事需要你操心?我闻着做的挺好,比你的强,你那汤我都快吃吐了。”
刘不君:“……”
他刘不君来京城几十年,高汤熬了成千上万次,从来没有人说“吃吐了”的。
现在有了。
刘不君能受这气?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姜沐第一次从老爷子的脸上看到了“委屈巴巴”怎么写。
而刘胖儿第一次从亲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意……
“我去厨房看看汤。”
考虑到自己要是再留在这里可能性命不保,这位未来的主厨扭身就走。
矛盾根源消失后,这对老年夫妻重归和谐。
老太太做到沙发上,正找着遥控器,突然看到一张纸。
她拿起来看了看,眉头一皱:“这谁写的字儿啊?这么难看?我看都看不懂。”
刘不君凑过来瞥了一眼,面色如常。
“可能是胖儿写的吧,大概是菜谱。”
“诶呦,刚才没看出来。”老太太立即改口,“这字儿写的还挺有艺术感的,我看着跟电视上的字画似的。”
刘不君:“……”
傖 所以是你儿子写的就变成“有艺术感”了呗?
他试探着道:“我看字挺丑的啊。”
老太太投来鄙视的目光:“你懂什么?你文盲一个。”
刘不君:“……”
刘胖儿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左右看了看,厨房烟雾缭绕,炉火正旺,怎么看都不像很冷的样子。
算了,不管了,先把这顿饭做好。
刘胖儿总感觉这顿饭做不好,自己怕是要久违地挨一顿毒打。
他好歹也算家学渊源,十几年前他就被刘不君骂刀工,现在他还是被刘不君骂刀工。
水平虽然不如亲爹,但厨艺是有的,而且很高。
哼哼,也就现在了。
我就不信等十几年后,我爸还能骂我刀工!
就这样,在老太太的赞不绝口,刘不君被迫的赞不绝口,和刘胖儿的冷汗如雨中,窗外的太阳沉入天幕,后又升起。
这天是刘不君的四十年结婚纪念日。
就算是这个世界,结婚四十周年纪念也不是什么很常见的事儿。
刘胖儿计划都做好了,上午先带爸妈去好好逛逛,中午的时候在自己的厨师朋友开的店里订一桌大菜,午休,休息完下午三四点钟继续逛街。
不用担心自己朋友会不欢迎,事实上,听说要亲自招待刘不君后,朋友就处于“卧槽谁也别跟我抢”和“卧槽我真的能行吗”两种兴奋和紧张的叠加态。
不怪那朋友,实在是刘不君在厨师圈子里太有名了。
厨艺好是其次。
一般能当大厨的,尤其是做宴席菜的主厨,在后厨时声音都特大,当然也少不了骂人。
而刘不君就是所有会骂人的主厨里最会骂人那个。
他连一句“他妈的”都能骂出几十种不同的含义和语调!
刘胖儿的计划很好。
所以这个计划被刘不君否了。
他说“你说的那家我知道,他妈的他做菜太甜了我吃不惯,我他妈亲自做”。
刘胖儿把这句话复述给了朋友。
朋友欣喜表示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我确实不配。
刘胖儿由衷觉得朋友可能有大问题。
——大概从昨晚开始,刘不君就坐在了厨房。
然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艺术展。
在屏幕外姜沐眼中,刘不君做菜只能用“艺术”来形容。
切厚片的,切片的,切丝的,切丁的。
猪肉,鸡肉,鸭肉,牛肉,羊肉。
不需要看任何菜谱,不需要有任何帮厨,从头到尾,从开始到结束。
姜沐当然见过刘不君做饭。
但他从未见过刘不君这么认真地做饭。
认真到了可以称为“虔诚”的地步。
菜刀是他的削笔刀,饭勺是他的毫笔,调料是染料。
一提一松,松柏自成。
姜沐突然明白,为什么刘不君总是在骂刘胖儿的刀工。
反正姜沐之前完全看不出来那位刘主厨的刀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现在他明白了——在刘不君眼里,刘主厨确实刀工不行。
不行就要骂,这就是刘不君的行事准则,连他自己不行的时候他都会对着镜子骂自己一句。
刘不君这次没有骂自己。
所以这一次,是登峰造极,是举世无双。
是他给陪伴了自己四十年的妻子做的,普普通通的一顿饭。
太阳落下又升起,又再度落下。
当别家开始升起缓缓的炊烟的时候,刘不君终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云淡风轻地擦了擦汗,吩咐道:“胖儿,去把厨房里的菜端出来。”
一个有大厨的家庭,家里往往会有一个巨大的桌子,一样样的菜品被摆在桌子上,像是花瓣一点点绽开。
放学回家的孙女捂着被妈妈敲了一下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菜一盘盘端上来。
眼泪忍不住从嘴角流了出来。
几人落座在桌旁,刘不君从厨房里拿了瓶酒——自酿的果酒。
他毫不客气坐在桌子正位上,老太太坐在他旁边。
“能吃了吗?”孙女小声问。
“嘘,等爷爷说完话。”
刘不君笑了笑。
“没啥要说的。”他道,“我又不是文化人,我就一厨子,名字是厨子,职业也是厨子,小时候是厨子,到老到死都是厨子……诶哟卧槽!”
“德性!”
老太太收回掐人的手,瞪眼,“会不会说话?啊?会不会说话?老啊死啊的……没文化就闭嘴。”
刘不君讪笑。
“那什么,开饭!”
“好诶!”
孙女兴高采烈地夹了一大根鸡腿。
“哦不对,等一下等一下,差点忘了,还有个事儿。”刘不君一拍脑袋。
孙女:“……”
小女孩依依不舍地把鸡腿放了下去。
老太太很是不满:“有啥话不能说完?你看娃可怜的。”
“……咳,莫急,很快,等我一分钟。”
刘不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还被熏上了各种鸡鸭鱼味道的纸张。
摊开。
屏气凝神。
一往情深。
“淑芬同志,我爱你。”
“我,真滴爱你。”
“我爱你爱滴,就像太阳爱着土地。”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给我生下一个娃,陪我这么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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