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管它是不是邀请函,反正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口袋里,即便不是也得是。
在拿到这张卡片之后,黑丧女人露出了些许的惊讶之色,立刻稍稍躬身到尽可能与洛泠平视的幅度,然后双手把卡片递还给洛泠,轻声说道,
“原来是您来了,大家都等了您很久。”
话音落下,墓园之内的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洛泠。
他们每一个人都穿着严肃沉重的丧服,而且都与黑丧女人一样,洛泠记不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只能从他们的表情里感受到悲伤。
“这...”
洛泠立刻拿起卡片,想看看卡片里到底的是什么。
但就在这时,黑丧女人忽然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推着她向前走去,一边在她的耳边轻声念道,
“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都在等着您呢。”
紧接着,所有人都自觉地为洛泠让开了一条路,此时此刻,洛泠才得以看到被他们所簇拥着的坟墓。
这是一块巨大的墓碑,坐落在墓园的最中间的位置,所有的鲜花与祝语都落在其上,与之相比,周围的其他墓碑反而显得冷清了不少。
只不过,这些并不是最令人瞩目的。
洛泠注视着这块巨大的墓碑,-边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向其走去,一边轻声问道,
“...这是谁的葬礼?”
“您不是知道吗?”
背后的黑丧女人轻柔地说道,她的双手搭在洛泠的肩膀上,却没有用力,反而是呵护一般地小心翼翼。
“我...不确定。”
洛泠抬头望去,目光落在墓碑的第一句话。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
“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每一笔每一划,都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这是...禁忌石板。
曾经出现在埋骨之地的禁忌石板。
所有隐藏的序列全部展现在洛泠的面前,清晰无比,但洛泠却记不住哪怕其中一条,就像她记不住这里任何人的脸。
“这是世界的葬礼,”黑丧女人说着,她的眼角缓缓地流下了泪水,连嗓音都带着无法遏制的悲伤,“我们最最亲爱的世界,从此埋葬。”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了似有若无的抽泣声,但这种抽泣声在出现之时,便在渐渐地消失。
洛泠稍稍侧脸望去,她看到周围簇拥的人群在渐渐消失,每一个人的消失,便会有一块新的墓碑出现。
只是,这些新的墓碑之前,再没有了任何鲜花与祝词,只有淡淡的虚无在渐渐地侵蚀。
直到黑丧女人带着洛泠走到墓碑之前,本是算是有些热闹的墓园之中,已然空寂无人。
洛泠环顾四周,只能见到无数的墓碑包围着她。
“你是谁?”
洛泠直勾勾地看着墓碑,轻声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黑丧女人的嗓音依旧轻柔,抬手向洛泠递来了一束花,继续说道,“该您献花了。”
洛泠稍作沉默,抬手接过了这束花。
只不过是几株潦草的野花,瘦小的花骨朵儿还没张开,却被「末日」的气息所污染,不断地被虚无吞噬。
它的生命在不断地消散,正如世界的一切。
正如黑丧女人所言,这是一场葬礼。
洛泠向前几步,靠近禁忌石板,缓缓地将这束野花放下。
就在这一刻,洛泠听到周围传来了无数的悲鸣,与此同时,无数的「末日」景象在她的视野之中一闪一闪过。
她看到浩瀚无垠的宇宙,所见的一切都是超乎她想象之中的繁荣,无数的文明闪烁其中,每一点星光都代表着希望。
“这...才是整个世界。”
并不只是一个星球,一处地界,几处可怜的起源之地,狭隘如牢笼。
真正的世界,如此之缤纷多彩,如此之璀璨夺目。
只是,璀璨的星光却无法抵御虚无的吞噬,当「末日」之影降临的一刻,连恒星都为之黯淡,昔日的繁星已不再,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漆黑。
支离破碎的「游梦」化作恐怖的「噩魇」,主持正义的「审判」成为暴虐的「罪棘」,「元素」如「灾厄」般肆虐,「彼岸」只余「今生」,「万灵」总归于「寂亡」,「秩序」彻底崩塌,被「混沌」彻底取而代之。
直到这时,洛泠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蜕升」根本就没能拯救世界,祂不过是造就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幻梦而已。”
四大起源之地看似宽广,实际上不过是在虚无的宇宙之中仅剩的几处渺小又可怜的孤地而已。
看似只是边缘的世界尽头,才是如今这个世界的全貌。
这才是真正的「末日」,远超洛泠之前的所有想象。
在祂的伟力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洛泠手中的野花终于放在了墓碑之前,后面的黑丧女人鼓起掌来,却传来似有若无的抽泣声。
洛泠向后望去,在她的视野之中,黑丧女人被无数的墓碑包围着,孤独的掌声在空寂的周围回响,她却在悲伤地哭着。
“或许,我知道你是谁了。”
洛泠目睹着这一切,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的墓碑,每一个墓碑上面所用的语言与文字全然不同,因为它们都来自于不同的文明。
不同的文明,却共同埋葬在名为「末日」的墓园之中。
最后,她把目光投向了黑丧女人,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无法被认清的面孔。
“我不过是被您留下来送葬的伶人罢了,墓园之中本就留有我的位置。”黑丧女人柔声说道,“希望到时候,您可以为我的墓碑献上一朵鲜花,哪怕不多,我也希望是鲜活的花朵。'
洛泠稍作沉默,她拿起自己一直藏在掌心的卡片。
卡片几乎都是空白的,只有一个真名。
名为「蜕升」。
只是,「蜕升」的字迹却在渐渐消散。
化作「末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末日」即将降临,「蜕升」却已不再。”洛泠缓缓地念出了禁忌石板之上的遗言,这一刻,她彻底理解了遗言真正的含义,“我已是终亡,世界的毁灭者。”
「蜕升」即是「末日」,「末日」即是「蜕升」。
正如作为傀儡谣人格的苏婉一直在与自我进行抗争一样,「蜕升」同样在为了避免彻底沦为「末日」而抗争着。
祂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六条路径,却因为自身的堕化而无可避免地走向了反面。
直到最后,祂竭尽所有力量,也仅能制造出一个短暂的幻梦,稍稍挽回些许痕迹,回到「末日」彻底诞生之前。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希望,只是...一个送葬的伶人而已。
至此,已然结束。
洛泠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她的神魂已经回到了这具人偶身体之上。
她抬起手擦了擦脸颊,指尖传来些许湿润的触感。
“洛泠小姐?”
琳娜紧张的嗓音在洛泠的脑海里响起,洛泠稍稍扭头,发现琳娜正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直到看见洛泠醒来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岑小姐,您总算醒来了,差点吓死我。”
琳娜呼出一口气,然后便看到洛泠眸间一闪而逝的晶莹。
稍作迟疑之后,她伸出手,稍稍擦去洛泠眼角的泪珠。
就在这时,随着“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了,卯刻一边啃着萝卜,一边提着满是萝卜的筐走了进来,还说着,
“琳娜小姐,你一定要试试看,丑爷亲手种的萝卜可脆甜了...抱歉,打扰你们了。”
被齐刷刷两道目光注视着的卯刻立刻鞠了个躬,然后立刻向后退去,还顺带着把门上了锁。
....”
一阵沉默之后,琳娜无奈地说道,
“进来吧卯刻大人,我知道您在外面看着,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
“咳咳,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而已。”
一阵尴尬的轻咳之后,卯刻推门而入,然后把萝卜筐随手放在地面上,便走到了洛泠的面前,问道,
“岑小姐,感觉如何?”
洛泠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冷静地问道,
“我睡了几天?”
“不多,半个月而已。”卯刻耸了耸肩,说道,“先前有睡半年的记录,你这还不算太久,倒是琳娜小姐...两个小时速通「末日」副本,我的天,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琳娜之所以是两个小时,其实是因为洛泠的保护。
洛泠先前踏入其中,暂时性地被抹除了记忆,但在这段被抹除的记忆里,洛泠提前察觉到直面「末日」的真相,强行隔绝了琳娜的意识,让她退了出来。
也就是说,实际上琳娜并没有通关副本,只是逛了一圈就出来了。
至于「末日」的真相...
洛泠能够感知到,在那扇大门的背后,存在着一丝「末日」。
并不是「末日」的残影,也不是「末日」的力量,而是真正的神明「末日」。
第六十七章最后的哥伦比亚人(5k)
通过这段并不漫长的短暂经历,洛泠深刻地体会到「末日」与世界上的其他存在,可以说是最为绝望的差距,无以逾越的天暂。
哪怕是「禁忌」在祂的面前,都显得如尘土般渺小。
尽管都以“祂”相称,但...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在稍微与真正的「末日」进行接触之后,洛泠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疑惑。
她的存在...真的是继承自「蜕升」与「末日」吗?
洛泠很清楚,就算她掌握了所有「禁忌」的力量,拿到了「末日」与「蜕升」的所有权能,而在那片浩瀚无垠的虚无宇宙之前,也不过只是大一些的尘埃而已。
无数的文明,无数的生命,璀璨的过往,皆陨于漆黑的虚无深渊之中,没有一点光亮能够逃出生天。
正如“黑丧女人”所言,四大起源之地之所以能够留下来,并不是因为具备着抵御「末日」的力量,不过是因为幸运,被选作了埋葬这个世界的送葬人,仅此而已。
只有在亲眼目睹这一点之后,洛泠才能理解为何会说四大起源之地的存在,不过是被延缓的绝望终局而已。
不知不觉,洛泠的心底都浮现出了些许的动摇。
“怎么样,岑小姐,你的感觉怎么样?”
就在洛泠的心绪不由得继续沉浸在那场悲伤的葬礼之时,卯刻稍稍弯下身子,好奇地眨了眨眼。
听到她的声音,洛泠稍稍缓过神来,才把脑海里的杂念暂且压下。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卯刻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想知道,其他人都看到了什么?”
洛泠想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踏入大门之后时,都会经历这场世界的葬礼。
亦或只是她而已。
卯刻倒是没有急着追问洛泠,面对洛泠的问题,她仔细思考了一会,说道,
“差别倒是挺大的,有些人看到世界毁灭,有些人看到亲人惨死,总之都是相当绝望的结果吧,毕竟...这些都是「末日」降临之后的景象。”
既然洛泠已经亲身体会过一次,卯刻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解释道,
“你所看到的并不完全是幻觉,但也不能称之为事实,可要说是预言也不太准确...我们一般称之为‘末日的启示'。
“在祂的笼罩之下,你能够亲眼「末日」降临之后会出现的事情--是一定会出现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