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如今的哲学家，已经与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无疑。
进行时刻的晋升仪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约束在他的体内，登神之路被某种伟力强行中止，却还没有彻底落败。
但只要外部施加足够的影响，被约束的晋升仪式就会直接爆发开来，直接撕裂哲学家。
不说席卷整个维多利亚，但让她们几个元气大伤还是能够做到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冒着这样的风险。
哪怕最终哲学家能够成功，都比老人掌控「禁忌」权能的威胁要小得多。
“几位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哲学家温和地说道，“我的目的地与你们不同，我的目的也与你们不同，并不顺路。只是几位刚好聊到了我擅长的领域，才忍不住出来多嘴几句而已。
“「白魔女」小姐，你已经毁了我一生的心血，还杀死了我的老师并把他的能力据为己有，总不能连一个让即将步入「寂亡」的暮年老者，与‘似人诡异’交谈的机会....都不愿意施舍吧？”
第九十八章 送葬者（6k）
近乎凝滞的时空之中，前方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神情温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学者。
但他是哲学家。
是制造过无数起惨案，加起来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洛泠的四十万战绩，在他的能力之下被屠戮的小城数不胜数，是一名实打实的屠夫。
这张与老人一模一样的容颜之中，全然看不到半分的杀意与煞气，有的仅仅只是淡淡的和蔼笑意。
“在江城县里杀死了艺术家与科学家，在维多利亚里利用「公司」与「先驱者」的矛盾，从其中间接或直接地削弱了双方的实力。
“甚至，就连我准备了大半辈子的计划，也折损在你的手上，我本人更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这一步，不得不说...「白魔女」小姐，你不愧为「禁忌」之下最危险的存在，一位‘像人的诡异’。”
哲学家淡然地说出洛泠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战绩，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而已，没有表露出然后怨恨或者愤怒的情绪，连脸上的淡淡笑意都看不出任何的喜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我更应该称你为...洛泠小姐？”
“.......”
洛泠并不意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哲学家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他就不配被称为「先驱者」的领袖了。
包括教育家，实际上他在临死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甚至怀疑「白魔女」就是那位湮灭界限的诡异，但瞬息万变的战场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只把短暂的疑惑留在他最后的记忆碎片之中。
“哲学家先生，所以你是打算来找我叙旧吗？”
洛泠收起了警戒的动作，连姿态也因此显得轻松了些许。
“只不过...是多想了解一下我的送葬者而已。”哲学家淡淡地说道，“我已经看到了我「命运」的终点，我的「死之刻」。
“洛泠小姐，你会亲手送我陷入永恒的「寂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哲学家的这些话，洛泠再认同不过了，她确信自己会去送哲学家上路，现在没有动手不是想对他留情，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只不过...由受害者本人说出来，总归还是有点古怪的。
不止洛泠，连旁边的菲欧娜和琳娜听了，脸上的神情都出现了片刻的微妙。
但...考虑到哲学家本身是「彼岸」路径，掌控着「今生」权能，忽然之间就感觉不奇怪了。
谜语人是这样的。
“你不是对「死之刻」很感兴趣吗？”哲学家淡淡地说道，“碰巧，我之前曾对此进行过一些研究，也稍微动用过几次，倒是有几分心得。”
作为「先驱者」的领袖，哲学家当然也动用过「先驱者」最引以为傲的秘术仪式，曾经从「禁忌」的手中窃来了权柄，
「命运」，便是哲学家最常用的「禁忌」权能之一。
尽管这种窃来的权柄，大概率都残缺不全，就像是奈落神选们所得到的残缺「全知」一样，但多多少少还能够揭示出一些本质。
没等洛泠回答，哲学家便自顾自地继续聊了起来，
“命运是注定的，命运又是缥缈的，命运之线无时无刻不在变动，却走向了一个注定的未来。
“「诺伦」所纺织的「命运」同样如此，但...当祂裁定之时，无可违背的「命运」便选择了注定的终局，此乃「死之刻」。
“「死之刻」并非不能改变，但必须拥有足够推动「命运」的力量——正如你一般，洛泠小姐。”
哲学家望向菲欧娜，目光深邃了些许，眼神里颇有几分深意。
他指的不只是菲欧娜此时被解开的「死之刻」，更重要的是...洛泠在之前动用「奈落」能力强行解开的「命定之死」。
洛泠拥有着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至少在维多利亚之中，只有她，仅有她。
洛泠知道，哲学家这是在向她透露老人的能力细节，哪怕直到这个时候，他最先想制止的都是老人，而并非洛泠这位「白魔女」。
这不是出于私仇，是因为哲学家与老人之间，是真正的歧途所在。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他们隐约感知彼此之间的争斗里，或许存在着一位第三方，却依旧一心一意地想要把对方逼入绝境，不敢掉以轻心。
“...多谢。”
洛泠微微颔首。
能够与这位没见过几面，却已经交手过无数次的「哲学家」，在这种情况之下心平气和地交谈，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客气。”
哲学家只是笑了笑。
洛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她心底一直有的疑惑，
“我很好奇，你究竟和老人是什么关系？”
容颜如此之相似，又同为「公司」创始的五人之一，走到如今的局面，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错综复杂的交集呢？
“.........”
哲学家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量着该如何回答，又像是在斟酌着答案的表述。
不消片刻，他抬头望向洛泠，轻笑一声，
“我是他不成器的哥哥，他是我不成器的弟弟，仅此而已。”
是兄弟，却无法成为彼此的助力，反而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就在这时，哲学家重重地咳了几声，他凝实的身影刹那之间虚化了些许，似乎多了些许的黯色。
在正式开始晋升仪式之前，哲学家就已经彻底抛却了自己空壳般的肉身。
如今的他不过只是一道能量的集合体，称之为「晋升仪式」成精也不为过。
“看来，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哲学家稍稍合上双眼，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竟有几分享受，
“这便是「死之刻」即将来临之时的感知吗？啊，是「命运」的气息...”
缥缈的苍老嗓音逐渐远去，直到天穹之上的黯色雪花继续飘零，周围疯狂的一切继续肆虐于维多利亚之中，被迟缓的时间总算恢复了过来。
只是，众人前方却已经没有了耄耋老者的身影，薄薄的积雪之上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幻梦般虚妄。
但洛泠知道，这不是一场梦，哲学家确实出现了极为短暂的一瞬，于现世之中，甚至连眨眼的片刻都不到。
“这应该是他所掌控的权能「旅人」的体现吧，行走在时间的夹缝之中...”
关于这一点，在教育家的记忆碎片之中有只言片语的描绘，但并不详细。
洛泠定了定神，望向旁边神情迟疑的两人，轻声说道，
“不必忧心，哲学家应该已经离开了。”
不知使用了何种代价，强行约束晋升仪式以获得短暂的一段自由活动时间，哲学家究竟想做些什么，洛泠并不清楚，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件事情的时候。
洛泠稍稍抬起头，看向「公司」总部的方向。
在她的感知之中，「公司」总部的灵感波动逐渐变得混乱又激烈，应该是老人正在谋夺着禁忌权能「命运」。
或许已经成功了，或许还没有失败。
“动身吧，”洛泠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抓紧时间。”
.........
这是一场让所有高阶觉醒者都永生难忘的战斗，整个秩序侧势力里，约莫有三分之一的觉醒者都被永远地留在血炼结界之中，连遗体都没能留下，甚至还出现了部分叛逃的情况。
绝大部分觉醒者都受了相当严重的伤势，仅有寥寥无几没有挂彩，或者是稍微治疗就能够恢复的轻伤。
活下来的觉醒者，除了已经叛逃的之外，全都聚集在「公司」总部。
他们在上一场战斗结束之时，就收到了老人的命令，必须在这段时间严守「公司」总部，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闯入。
其实，对于这个命令，很多觉醒者都觉得无厘头，「公司」最强大的对手「先驱者」已经在这场战斗中落败。
连领袖之一的教育家都死于非命，其他活下来的溃军残党全都四散而逃，还有什么余力发动对「公司」总部的进攻？
此时「公司」总部门口附近的小亭子里，李少恒坐在其中，拿出一块磨刀石，细心平静地打磨着他的飞刃。
试图用这种重复性枯燥的劳动，来放空大脑，按捺着心底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之中，不断涌现的茫然与无措。
他的伤势其实也算不得轻，女人确实利用血炼结界对他进行了一些治疗，但以她拙劣的掌控手段，这种治疗只能勉强让李少恒不至于瘫痪而已。
不过，作为「公司」目前唯一能够撑起场面的董事，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稳定军心的女人，却出乎意料地失去了踪迹。
或许是因为她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但造成的结果就是，「公司」总部出现了群龙无首的情况。
再加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大部分高阶觉醒者虽然得到了回守「公司」总部的命令，但执行之时却只是回来了而已，大部分都在抓紧时间疗伤，以免再出现意外而葬命。
正因为这种情况，在此战之中负责指挥的李少恒，到了总部反而算是空闲了下来。
尽管作为少数几个嫡系办事处的成员，李少恒忧心于逐渐走向分崩离析的「公司」，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守在「公司」大门处磨磨刀，就已经算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哎...”
长长的叹息之后，李少恒收起了飞刃。
就在这时，他忽然在眼角余光处看到总部的门口似乎有几道身影出现。
起初李少恒并没有在意，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刚想劝退这几位来访者，但在看到来者的模样之时，瞬间瞪大了双眼，
“...敌袭！”
“看来，不需要通报了。”
洛泠打了个响指，黯色与血色交织蔓延开来。
并不是她非要走正门，而是「公司」笼罩着一座强大的秘术结界，正门恰好是这座结界的薄弱点，突入之时会比较方便。
在听到敌袭的一瞬之间，几道身影便直接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沉默又紧张地望着前方的不速之客。
其中仅有三位是P9级别的办事处主任，还包括了一位洛泠的老熟人，路曼青的母亲路芳玲。
“.......”
出乎意料的人少。
洛泠看到这一幕之时，都难免地露出错愕的神情，在她的感知之中，总部之内的人数应该还有数倍不止才对。
“「白魔女」...以及，菲欧娜，你竟然还活着。”
路芳玲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洛泠身旁的菲欧娜，瞳孔之中闪过了些许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菲欧娜在总部发布的通告之中，已经死于「先驱者」之手，还是由董事会亲自确认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的吧？
难道是被「白魔女」支配死去之后的遗体？
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菲欧娜已经看出了路芳玲的心之所想，毕竟曾经的她们也是并肩作战过十余年的战友，彼此之间都很熟悉。
“我从未死去，路。”菲欧娜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都活着，哪怕直到了现在，我都是以自己的意志活着。”
“我真想听听你的故事，菲欧娜，但很遗憾，你身边站着的人不太对。”路芳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总部内的董事，就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路芳玲很了解菲欧娜，尽管她不知道为何往日温和的菲欧娜会选择站在一位屠戮无数的诡异身边，但她知道的是，只言片语没有什么意义。
看似很好说话的菲欧娜，实际上执拗得很，只要决定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放弃，就像她永远都不肯放弃寻找自己的女儿一样，哪怕她已经知道女儿死于非命。
既然菲欧娜选择站在诡异的一侧，就是已经是人类的敌人。
其他几位办事处主任大致也都是这种想法，但他们更加紧张的却是在众人之中，看似最不起眼的小女孩，一袭飘散的白发之中夹杂着些许的嫣红，明显掌控了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陌生。
...因为前不久，才经历过这样的一战。
是教育家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