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对于洛泠来说，死亡不过只是一瞬间的状态，她早已体验过远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事情，所以这点程度算不得什么。
但其他人可没法跟她一样...
在大部分人类的眼里，死亡就是最恐怖的事情。
“对对对。”
琳娜连忙在旁边点头附和道。
“对你个头。”
菲欧娜幽怨地瞥了瞎起哄的琳娜一眼，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到这个时候跟洛泠小姐一样呆木头了呢。
洛泠小姐向来直脑筋，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很正常，怎么你个不争气的丫头也在坏事？
“我的意思是，现在小家庭里只剩下我一个是人类了，洛泠小姐，你难道就不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吗？”菲欧娜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泠，轻声说道。
除了菲欧娜之外，唯一理论上是人类的可能就只有艾尔莎了，其他几位基本上都已经被洛泠同化。
但在替艾尔莎锻造祭器的过程之中，菲欧娜更是深刻地感受到艾尔莎与正常人类之间的显著差别，难怪会被「先驱者」的科学家如此重视，她确实有这个资格。
唯有菲欧娜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最正常的人类觉醒者。
洛泠稍作沉默，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菲欧娜阿姨，一旦走上诡异的道路，就永远都回不了头。”
所谓诡异，便是行走于各位神明衍生出的路径之上的特殊存在，祂们与它们并无好坏之分，却有善恶之行的差别。
就连洛泠自己，都不确定她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彻底恶鬼化之后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我并不需要回头，洛泠小姐。”
菲欧娜轻笑着，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儿们，
“如果前方就是无底深渊的话，既然你们都已沉入其中，我无论如何...也都必须向前踏出这一步，哪怕会与你们一同沉沦。
“因为，如今我所存在的意义，我所爱着的一切...唯有你们而已。”
从始至终，菲欧娜都没有为她的「死之刻」担心过一瞬。
因为她很清楚，琳娜和洛泠，都不会让她的命运被不知名的存在裁定在这一刻。
不过，当「不死之血」涌入菲欧娜的体内之时，她视野之中的「死之刻」也开始错乱了起来，情况跟琳娜差不多。
虽然依旧处于「命运」之灾的影响下，但这种影响对于她们这种级别的存在，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尽管被称为「禁忌」之灾，但实际上，只是「禁忌」其中一道能力的失控体现而已，别说达到权能级别，连先驱者利用秘术仪式去使用「禁忌」能力的时候，威能都比现在要可怕得多。
当然，与「禁忌」之灾覆盖范围相比起来，「先驱者」窃取的「禁忌」能力就差得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法比，因而导致的影响规模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洛泠的神情有些复杂，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走上诡异的道路是一件好事，越是前进得越远，就越能感觉到，在路径的尽头...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但...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菲欧娜阿姨，我尊重你的选择。”洛泠轻声说道，“我会接纳你成为我的神选，不过不是现在，等这次行动结束之后再说吧。”
“听起来有点像是某种死亡宣告，不过我很高兴。”
菲欧娜的神情之中浮现出些许得逞的笑意，直勾勾望着洛泠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情感，
“我与琳娜母女二人，总算能够彻底属于你了呢，洛泠小姐。”
“......”
感受着一前一后略有些灼热的目光，洛泠不知为何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自己是不是被菲欧娜阿姨给下套了？
“话说回来，洛泠小姐，你一直都没有看到「死之刻」吗？”琳娜问道，“我们哪怕摆脱了「死之刻」的威胁，但还是会被影响到...”
“没有。”洛泠摇了摇头。
“具体会是什么原因呢，”菲欧娜沉吟稍许，说道，“因为你是「高危诡异」？”
“恐怕...不是，高危诡异可做不到无视「禁忌」，哪怕是削弱过的。”
洛泠摇了摇头，同样持有一部分禁忌能力的她很清楚，这是一种多么恐怖与绝望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不断飘散黯色灰雪的天穹，轻声说道，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的命运...早就已经是一片虚无了。”
第一位死在洛泠手上的「先驱者」艺术家曾对她说过，她支付命运为代价，如今已成为了「命运」的奴隶。
但洛泠很清楚，她在「彼岸」与「今生」所能窥见的命运之线上，几乎都是空白的。
哪怕是当时的精神病院群主季识年，他在窥视命运之线时，都是通过别人的命运不慎窥见了她，还因此被反噬到失去能力变成废人。
若是连命运都不复存在的话，所谓的裁定终局也就无从说起了。
“洛泠小姐真是极为特别的存在呢。”
菲欧娜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但在稍作思索之后，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个疑惑，
“如果是这种说法的话，所谓「死之刻」，究竟是直接裁定死亡的一刻，又或只是揭示了本应死亡的时刻？”
两种情况是有差别的，就拿菲欧娜自己的情况来说，究竟是她十分钟之后就一定会死亡，无论「死之刻」出现与否，亦或是正因为「死之刻」的出现，才导致了她十分钟之后的死亡？
这并不是一个无聊的问题，这场「禁忌」之灾是由老人所引发的，他想要谋夺的权能，必然就是「诺伦」所持有的权能「命运」。
若是想要成功突袭老人，遏制其这番疯狂的举动，她们就必须先有所了解，至少稍微探清这场「禁忌」之灾的本质。
“我觉得...可能应该，是两者皆有吧。”
洛泠挠了挠后脑勺，这种问题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苦恼，
“你也知道啦，「混沌」-「秩序」，以及「彼岸」-「今生」，向来都是最麻烦的路径。”
无论是臭名昭著人见狗嫌的奈落神选，以及位列“死全家”排行榜第一名的谜语人，都无不昭示了这一点。
“确实啊确实。”
琳娜深有所感地说道。
对于她这种习惯直接刚正面，写作「元素」读作「审判」的骑士来说，这种弯弯绕绕的能力就是最为头疼的对手。
不是很强，也不是对付不了，就是很麻烦，哪怕最终获得了胜利，大概率也会被恶心到不行。
此时洛泠等人已经在向「公司」总部的方向赶了过去，沿途还遇见了不少从战场之中归来的高阶觉醒者，他们虽已元气大伤，但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们没有大张旗鼓地直冲过去，以免老人及时防备，所以才能留出一些讨论的时间。
菲欧娜手上倒是有空间变换的祭器，她在洛泠第一次葬礼的时候，把洛泠本尊带过去时用过一次，但需要提前定下锚点坐标。
只是，在她“不幸牺牲”之后就没有再维护过，这些锚点坐标早就已经劇失效了。
“若是如此的话...”
菲欧娜稍作沉吟，仔细地思索着。
“并非如此。”
就在这时，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苍老嗓音忽然响起。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在每一个人的耳旁响起，即便是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之中都显得极为突兀。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飘散的灰色雪花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
不，并不是定格...
洛泠瞳孔微微放大，她清晰地看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极大程度地减缓，连雪花都在缓慢地飘零飞舞着。
此时此刻，她们就像是行走在时间的夹缝之中。
疯狂的人们依旧在疯狂，只是他们癫狂的神情与无可挽回的混乱，都在这个时间流速几近于无的世界之中，归于寂静。
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像是暮年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走在雪地之中。
“谁！”
琳娜的反应很快，她直接拿出了祭器「星铳」，对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菲欧娜和洛泠也在同一时间作出戒备的动作。
“是我。”
老者终于现身，是一张所有人看了都不会忘记的脸。
“老人？！”
洛泠和菲欧娜异口同声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确实是个糟老头，但不是你们所说的老人。”老者却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洛泠身上，“「白魔女」小妹妹，我们前不久...不是才见过面吗？”
“...「哲学家」。”
盯着前方的老者，洛泠神情沉了几分。
哲学家与老人的容颜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气质的差别相当大。
老人看起来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朴素老者，而哲学家则更像是一位儒雅随和的老学者。
“......”
时间的减缓在继续，洛泠忽然意识到，距离菲欧娜揭示「死之刻」直到现在，差不多就是十分钟。
所以，十分钟...
其实并不是她们突袭「公司」的时候，是遇上哲学家的时候？
但这一次，哲学家没有动手，只是淡淡着望向她，神情之中温和的微笑，像是在看一位老友，或是一位晚辈，全然没有直面诡异的恐惧，与对前不久毁去自己所有一切的死敌的憎恨。
...也没有动手。
究竟是因为「死之刻」被洛泠强行抹去，还是因为哲学家感受到了菲欧娜体内涌动的「不死之血」选择了放弃袭杀...
问题的答案，同样关乎于这场「禁忌」之灾的本质。
洛泠小手攥紧了些许，她已经能够稍微感受到哲学家此时的状态，隐约有些心悸。
琳娜沉默地给「星铳」上了膛，为这柄与法杖无疑的祭器积攒威能。
但洛泠立刻抬手制止了她，轻声说道，
“琳娜，别动手。”
不是要饶哲学家一命，也不是因为无法战胜，而是因为...
如今的哲学家，已经与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无疑。
进行时刻的晋升仪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约束在他的体内，登神之路被某种伟力强行中止，却还没有彻底落败。
但只要外部施加足够的影响，被约束的晋升仪式就会直接爆发开来，直接撕裂哲学家。
不说席卷整个维多利亚，但让她们几个元气大伤还是能够做到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冒着这样的风险。
哪怕最终哲学家能够成功，都比老人掌控「禁忌」权能的威胁要小得多。
“几位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哲学家温和地说道，“我的目的地与你们不同，我的目的也与你们不同，并不顺路。只是几位刚好聊到了我擅长的领域，才忍不住出来多嘴几句而已。
“「白魔女」小姐，你已经毁了我一生的心血，还杀死了我的老师并把他的能力据为己有，总不能连一个让即将步入「寂亡」的暮年老者，与‘似人诡异’交谈的机会....都不愿意施舍吧？”
第九十八章 送葬者（6k）
近乎凝滞的时空之中，前方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神情温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学者。
但他是哲学家。
是制造过无数起惨案，加起来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洛泠的四十万战绩，在他的能力之下被屠戮的小城数不胜数，是一名实打实的屠夫。
这张与老人一模一样的容颜之中，全然看不到半分的杀意与煞气，有的仅仅只是淡淡的和蔼笑意。
“在江城县里杀死了艺术家与科学家，在维多利亚里利用「公司」与「先驱者」的矛盾，从其中间接或直接地削弱了双方的实力。
“甚至，就连我准备了大半辈子的计划，也折损在你的手上，我本人更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这一步，不得不说...「白魔女」小姐，你不愧为「禁忌」之下最危险的存在，一位‘像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