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你们阿戈尔的人都是艺术家吗?太卷了,让我们陆地人情何以堪?”
雕像的神态和动作都栩栩如生,充满灵魂,好像下一秒就会挤破外面的金属层,走出一个二十米高的海底巨人。
那都是封清羽的想象,雕像始终被半透明的海草给包裹着,除了海草随水波摇曳,在广场的地面和荒废建筑上倒映出幽绿色的光,它纹风不动。
她的褒奖没得到歌蕾蒂娅的回应,歌蕾蒂娅和她意见截然相反。
“太夸张了,这座雕像根本入不了我们执政官的眼,雕工实在过于粗糙。等你有机会见识到阿戈尔首都中央的雕像,还有那座上百米高的大型石雕再感慨不迟。”
“……”
封清羽不打算和她争论,用摄像设备记录下震撼人心的一幕,当做打卡,等设备记录完成,继续跟歌蕾蒂娅深入科尔雷恩城市腹地。
这座城市的建筑都以高大宏伟著称,分布结构是同心圆。雕像所在之处是同心圆的边界,越往中心建筑越密集。附近有一座大型神殿,里面供奉着阿戈尔人的信仰。
封清羽很想走进去参观,又暂时不敢浪费时间。神殿的顶部摇摇欲坠,一副随时要坍陷的样子,成功让她打消进去参观的念头。
沿途她见到了很多废弃的街道和商店,里面的东西早就没了。一座有六十年历史的废城,就算有东西留下,也早就被先一步造访的人顺手带走,给后来人留下的只有荒凉的废墟。
虽然衰败,却颇具美感,在蔚蓝色的水波丨中尤为动人,如同一位伤痕累累,趴伏在地的深海俏佳人。
离开商业街,封清羽看到一截断掉的铁轨。一排排银色的金属在海水中银光流泻,不见红色的锈斑,目测也采用了歌蕾蒂娅讳莫如深的全套低温合金处理技术。
即使是凯尔希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女人,也没办法从歌蕾蒂娅口中挖掘出更多信息。
一列侧翻的列车挡住前路,保持着当年危机袭来时的模样。列车车厢也没有生锈,和铁轨采用的制造工艺一模一样。车厢外壳用油漆进行装饰,涂成几种不同的颜色,上面还有风格迥异的彩色画和广告宣传图。
其中一节车厢的宣传图是新上映的戏剧和电影的海报,演员都是阿戈尔人,电影内容似乎改编自东国一部冷门爱情电影——《东国少女的恋爱妄想》。人物的站位和动作都一模一样,不知道有没有支付版权费。
假如没有,那就是抄袭。
车厢竟然能保存那么久,简直是个奇迹。上面的油漆也只出现轻微褪色和开裂,陆地上的油漆无法与之匹敌,没几年就全裂开了。
她们翻过几十米长的列车,后面是一个站台。
每到新的地点,歌蕾蒂娅都会像导游似的为封清羽简单介绍。
“阿戈尔的城市也有方便公民出行的城际列车,票价低廉,几乎人人都买得起。不是每个人都想靠自己的身体在海里游动,或者靠双腿走动。”
“你们的城市有没有泡在水里?”
“不,这一项和陆地一样。阿戈尔人不需要像鱼时时刻刻泡在水里,我们的街道也会有灰尘,所以小帮手和清扫专家才被发明出来清洁阿戈尔的街道。清洁机器全天无休,阿戈尔人不会容许街道上沾有一点灰尘。”
“洁癖+强迫症真可怕。”
经过大概半小时的跋涉,封清羽和歌蕾蒂娅经过了车站,停车场,大型购物商场等地标性建筑,离穹顶被砸破的巨型缺口已经越来越近。
封清羽的心情活像一个初次郊游的幼稚园孩童,对这座城市的一切充满新奇感,但尽可能保持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稳重,惊讶仅限表现在脸上。
第一次深入海洋在海盆里漫步的陆地人,不可能像歌蕾蒂娅那么泰然自若。
“假如穹顶没有被砸破,你现在可能漫步在科尔雷恩的街头,悠闲地叼着这里最好烟草。阿戈尔也有种植烟草的地块,你应该会喜欢那种味道。只要再跨过这座立交桥,我们就到了。”
歌蕾蒂娅的长槊指向正北,立交桥背后是一座大型环形建筑,建筑形状像一个超大的模型底座,中间空出的地方相当于凹槽,“凹槽”里卡着从海面坠落的岛屿——阿芙洛夫岛。
建筑的硬度已经彻底背离陆地上的物理学规律,托举着那样沉重的事物,竟然只有一点变形,没有被整个压扁。
正因如此,阿芙洛夫岛宛如一个悬空的岛屿型建筑,保持了较高的完整度,没有遭到太严重的破坏。
陆地上的岛屿和海底城市的建筑合而为一,形成一处视觉奇观,封清羽今天的感慨已经快交代完了,兴奋得口干舌燥,彻底忘却海水咸涩的滋味,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被悬空的岛屿吸引。
“那座环形建筑是什么?”
“应该是剧院。阿戈尔的生活和戏剧密不可分,戏剧比文字和图画更直观,也更能让观众代入,阿戈尔的戏剧文化一直很流行,这座剧院规模还算小的,国家大剧院的体积是它的好几倍。闲话少说,我们得爬上去。”
32.伊比利亚失落之地
人类在大自然的造物面前无比渺小,封清羽注视远方悬空的阿芙洛夫岛许久,发现歌蕾蒂娅已经给她套上了缆绳。
“又来?”
“不然呢?不是我瞧不起你,刚才的步行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多了解这座城市的样貌,否则我早就游到岛上了。时间是宝贵的资源,希望你能理解。”
歌蕾蒂娅的心情并非急躁,她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才显得做事冒进。
冒进似乎是她们家的优良传统,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希望把每分每秒花在他们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上,和自己多说一句话都算在浪费时间的事情里。
封清羽适应了歌蕾蒂娅说话的口吻,也知晓她本人没有恶意,仅仅是有一点阿戈尔人的高傲罢了。既然有人原因拉自己一把,为何不笑着答应?
从海盆往上游要花费的力气比从上面往下要吃力,目测这里到岛屿的高度超过五十米。徒手上浮五十米,她起码要花几分钟,歌蕾蒂娅只需要几秒钟。
惯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如同搭乘速度极快的云霄飞车,从地面飙升至半空。剑鱼拖着德拉克“飞”越巨大的银色环形剧场,蓝色和灰色在视线里旋转,像混在一起的两种的颜料。
经过漫长又短暂的一分钟,封清羽实现了空间距离的飞跃。
阿戈尔人在海里行动的速度比陆地快得多,他们总会时不时抱怨海面上的世界行动迟缓。不是毫无意义的牢骚话,见过阿戈尔人移动的都会明白。
她们站在岛屿的边缘,曾经和水平线相贴的位置,如今变成了“悬崖”,稍有不慎就会从没有护栏的地方跌落。
悬空的岛屿面积很大,比那座封清羽和苇草造访的维多利亚原始岛屿还大,如同一个悬浮在海洋里的小国。
被伊比利亚收复之前,阿芙洛夫岛的确是一个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国家。
岛屿的建筑模式也参考了下方的阿戈尔,呈同心圆分布。岛屿上已经没有陆地上的植物,曾经长满伊比利亚棕榈树的土地被海里的珊瑚礁和海草霸占。
灰白色的城楼被青绿色的植物拥抱,单调的色彩得到点缀,变得更加破败荒凉。人迹罕至的地方终究会成为孕育植物的温床,封清羽已经不会再感慨了。
今天感慨的次数太多,大脑逐渐麻木,需要休息。
她和歌蕾蒂娅从同心圆都市的边缘走向圆心。圆心中央是岛上最高的一座山,山体被岛民们雕刻成巨大的阿方索雕像。
“我发现了,伊比利亚人和阿戈尔人都很喜欢巨型雕像。”
“雕像是阿戈尔的文化象征,伊比利亚人拾取了阿戈尔的碎片,其中就包括雕塑领域的知识,你所能看到的一切伊比利亚境内的著名雕塑,身上都有阿戈尔的影子。”
在盐风城附近的临海古堡,被那群致幻剂痴迷者称为伊比利亚的“天国”,里面的雕塑和壁画,细节处处透着阿戈尔人最热爱的狂放诡异的风格。
作品主题围绕震撼人心和气势宏大两个要点创作,让观看者第一时间获得强烈,沉重的视觉冲击,达到留下深刻印象的目的。
比起细水长流的渗透,一击命中的效果才是阿戈尔的艺术家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阿芙洛夫岛后来成了阿方索名下的领地,岛上的人才雕刻了这么一座象征他地位和丰功伟业的雕像。它在海水里浸泡了六十年,期间没有再受到外力破坏和影响,才以完整的面貌呈现在眼前。
雕像和那座科尔雷恩边界广场的金属雕像比,二者施加的压迫感天差地别。
自封的阿戈尔战神似乎还没阿方索有气势,被记载在伊比利亚历史书里的阿方索是一位身高超过两米,体格异常健壮的丰蹄族人,头上有一对硕大的深棕色犄角,无数年轻水手憧憬成为那样的人。
巨大的阿方索雕像还搭配了一把伊比利亚的皇帝赐予他的宝剑,宝剑被设计成有三分之一刺入地下的样式,阿方索双手握住剑柄,目视前方,想要征服整片海洋的气势和宏愿都被雕刻家完美复刻在脸上。
曾祖父买的那座神秘气息十足的地下陵墓,有可能在阿方索的雕像附近。
痴迷于昔日英雄的人,一定希望自己死后能在被英雄注视的地方安眠。雕像背后就是那座高耸入云的瞭望塔,打造瞭望塔的材料似乎也来自阿戈尔的深海,它能承受住深度几千米的水压没有变成一堆扁平的废铁,足够说明材料的质量过硬。
瞭望塔只剩一个空壳,镶嵌在塔身的玻璃和其他装饰都已损毁。瞭望塔的外形酷似一座象牙白色的钟楼,每一层都有镂空,方便观景。
封清羽站在阿方索雕像脚下,仰望这位黄金时代的英雄,静默片刻,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现在是寻找黑色魔剑的最后一步,她就在阿芙洛夫岛的中心,真正意义上的伊比利亚最好的地方。
“我感觉现在的一切像做梦。”
她用力拍打脸颊,疼痛感如约而至。歌蕾蒂娅忍住再帮她打一巴掌的冲动,深海猎人的一巴掌能让陆地人吐几升血,这句话不是玩笑。
罗德岛的99%的干员,在歌蕾蒂娅眼中都是无知的孩童。
这次下海的任务是引导和帮助其中一位无知孩童找到祖先留下的遗物,顺便让身体在海水里恢复状态。
整个过程等同于郊游,她不喜欢也不讨厌,但必须习惯性催促。
“别愣着,去找你想找的东西。”
“马上。”
阿方索的雕像和瞭望塔外面的世界被暂时抛下,丄封清羽从破损的石门进入,瞭望塔的一楼是一个仿阿戈尔式圆形大厅,宏伟空旷,摆放了七个阿戈尔战争英雄的金属雕像。
再见到雕像,封清羽已经能平常心对待。
每一尊金属雕像都有武器,无一例外都是三叉戟。三叉戟指向塔顶,一束蓝色的光从塔顶往下照射,穿过七把三叉戟之间的缝隙,映照出一个蓝色的圆形光圈。
炫目的蓝光中,封清羽看到一块方形的瓷砖。
33.深海地宫
方形的地砖很不起眼,封清羽还是在一大片地砖中注意到了它。
这有这片的花纹最特殊,上面的纹样来自维多利亚的国徽,她认出藏在一堆其他图案里的狮鹫和飞龙。
它们是维多利亚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每一位有封号的贵族设计家徽都会添加相似元素。
在龙门当警察多年,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又一次派上用场。
“找到了!”
封清羽趴在那块地砖旁边,用手拍打,平静的心情被兴奋取代。
魂牵梦萦的事物从未像现在离她那么近,她已经做到99.9%维多利亚人做不到的事,深入深度三千多米的海盆,登上在大静谧中下沉的岛屿,在瞭望塔的大厅里找到疑似开关的地砖。
环扣一环的探索,缺一不可,这些经历也绝非一句巧合能一笔带过。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她找到这里,打开最后一道门。
“眼睛不错。接下来是你的主场,我会在一边看着。”
高大的剑鱼让出身体,挨着一根圆柱沉默不语。封清羽用手敲打地砖,地砖下面是空的,声音清脆,虽然清脆的程度不明显。
只要多敲几次旁边的地砖,对比声音,不难发现这块瓷砖下暗藏玄机。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特地趴在地上敲打瓷砖,也没人会想到岛屿下面竟然会有隐藏的空间。
她拿钥匙靠近地砖,地砖没有反应,钥匙也是。
西里尔的话在耳边回荡。
——它是阻碍,它吞噬了本该存在的可能性。只有打破桎梏,威廉姆斯家族才能重生。
阻碍前进,束缚脚步的事物都能称为桎梏,包括这片花纹精美的地砖。
“我知道了,要把它砸开才能见到入口。”
封清羽正欲拔剑,眼角余光扫到角落里的一座小雕像。雕像的样式很普通,不值得注意,它手里的锤子是唯一的亮点。
破碎的石灰外壳,里面包裹着一把金属锤。锤面扁平光滑,质地坚硬,拿来捶打可疑的地砖再合适不过。
脆弱的外壳在海水里浸泡多年,已经变得松软不堪,随意一捏,纷纷化作碎渣融化在海水里。
拿到“任务道具”,封清羽回到颜色较深的地砖前,用力一击,地砖出现几道浅浅的裂纹。再敲几下,瓷砖破碎,露出一块银色的金属板。它很像地下通道的门板,上面还有个锁孔。锁孔的形状和脖子上的钥匙形状一模一样,无需犹豫。
她取下钥匙,将它放进锁孔。过程中没有任何阻碍,就连拧开这道锁也很轻松。
开锁声被海水掩盖,随着门锁开启,周围半径两米的地砖瞬间崩裂。等崩裂停止,两人才终于见到通道门的全貌。两扇闭合的金属门,门板上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在破败的海底都市科尔雷恩里,封清羽看到起码上百扇这样的门。
外形越平常的东西,越有掩盖背后秘密的意味。
第一扇门故意做得那么普通,和伊比利亚的地窖门相差无几,很能打消别人对门后事物的疑虑。在一座高大的瞭望塔里,有一个暂时关闭的地下通道非常合理。
封清羽和歌蕾蒂娅合力推开被解锁的门,一条向下的黑暗通道赫然出现。
一直没舍得打开的照明设备到了现在必须使用,在一座地下墓穴里摸黑探路相当于送人头,还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凶险的机关。
“呼——”
心情变得紧张,呼吸的力道变轻。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那么多年,墓穴里的机关是否失灵。地砖和金属门都没有其他访客留下的痕迹,她和歌蕾蒂娅是第一批。
接着,封清羽捡起一块碎裂的地砖扔进漆黑的地道,等待片刻。地道里没有射出暗箭,没有巨大的滚石。
“暂时是安全的,走吧。”
她尽量表现得平静,语气却免不了带上几分颤抖。歌蕾蒂娅也打开自己的照明设备——一盏能在海底使用的阿戈尔提灯。提灯的光比可露希尔研发的深海照明设备还管用。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通道顿时一目了然,它很宽阔,像豪华酒店的走廊,地上的方形地砖风格统一,没有维多利亚的影子,全都按照伊比利亚的规格打造。
“你的曾祖父不是一个险恶的人,这座地下陵墓里没有设置机关,我能感觉到。这里没有科技的气息,落后得像一座稀松平常的地下宫殿。”
歌蕾蒂娅踏出一步,用黑色的长槊轻触脚边的每一块地砖。
盗墓小说里的地宫通常险象环生,波折不断,封清羽经常在网络上阅读炎国作者写的这类文学作品,思维方式受到小说的影响,默认每一个地下墓穴都有危险。
看着歌蕾蒂娅从第一道门走到第二道门前,才确信这里没有危险,三两下移动到她身边。
通道很长,相似的门也有很多,她们重复了十几次,经过一条略显狭窄的长廊,尽头出现一层和阿戈尔城市穹顶一模一样的壁障。
墙壁上有一支摇杆,封清羽将它用力丄下压,壁障自动开启。陆地人尚不知晓的的材料将一切事物阻隔在外,壁障内的世界,说是当今泰拉考古界的一大奇观也不为过。
岛屿下的空间,竟然被秘密打造成一个地下王国的王座。
王座建在一艘船上,确切来说是大型船模,不确定能不能开。船的样式百分之百仿照了伊比利亚的愚人号,除了比例偏小,其他细节都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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