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若不这么读出声来，似乎就记不牢上面的东西。图书馆内似乎不允许拍摄书本上的内容，封清羽担心自己遗漏，提前准备了一个笔记本，随时把搜集到的信息抄下。
法师一家人的姓名，年龄和职业，还有法师本人的过往经历都是需要关注的重点。法师曾任职于多伦郡和曼海姆镇附近的一所医院，理所当然的是儿科医师。
那所医院——曼海姆综合病院，似乎现在还运营着，只不过境况大不如前，自从小镇的人和法师决裂之后。
除了这些，封清羽暂时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法师一家于1029年底进驻小镇，报导最后一页是一幅合照，摄于1036年圣诞节，法师和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都是埃拉菲亚族。
法师本人是黑发赤瞳，在一众维多利亚里很显眼，他的女儿也继承了一模一样的样貌，儿子则更像母亲一些。
照片也是重要线索的一环，不可能从报纸里抠出来。她向周围张望，图书馆内没设有摄像头，冷漠的图书管理员也在楼下。
这里只有死气沉沉的书架，还有散发着灰尘气息的书籍而已。
“……”
虽然很抱歉，但必须拍下来。
麻溜打开手机相机，将模式调成静音，镜头对准照片并快速按下拍摄键，一张完整的照片存入相册。
时间还早，去一趟医院完全来得及。
图书馆暂时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封清羽将桌上的报纸整理好，放回原位，到一楼时和埋头读书的管理员道别之后离开。
管理员一如既往没有搭理，连声最敷衍的“哦”也舍不得给。
乂 下一站是去医院打听当年的事，如果能找到一些老医生和老护工，给人家递上几支烟，应该比小镇的人要好相处。
年纪大的人往往很有跟年轻人讲述事情的欲望。
前脚刚离开图书馆，后脚就接到室友之一的史尔特尔的通讯。
“什么事？”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拉努韦勒区第三大街387号，这边的事情有些棘手，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
室友报上一串地址。
通讯的背景音是喧闹的人声，她们可能是被谁给包围起来了。
要处理的事情出现分叉。
21.你亲戚来了
调查曼海姆综合病院的事不得不暂时搁置，帮队友解决围堵事件成了首要目标。亚叶和史尔特尔都具备摆平那些人的实力，只不过局限于战斗层面。
论社交和斡旋，封清羽自认为更胜一筹。
一个维多利亚出身的人出面解决，比两个脾气古怪的外地人更有说服力，虽然封清羽自己也不够地道就是了。
地址所在地是一家制药公司的分部，在维多利亚还有许多个这样的部门，这一家的位置较为偏僻，厂房也很破旧。
围堵罗德岛办事处车辆的人有示威游行的意味，最近一段时间维多利亚政局动荡，工厂的经营者早早嗅到不安的气息，收拾细软，带着家人提桶跑路到其他国家避难。
工厂的资金链断裂，设备和厂房也暂时弃置在原处。
虽然这些东西是一大笔资金，比起可以转移走的流动资产和自己的性命，剩下的东西都无关紧要。
和封家名下的工厂一样，这家制药公司的负责人和老板也跑路了，工人们拿不到工资，无处申诉，劳动者权益部门也人去楼空。
这些消息是从家里女仆口中得知，女仆在家就住在劳动者权益部门的附近，能经常见到烦躁的工人成群结队闹事。
罗德岛作为那家制药公司的合作者，这次本来是想送样品，顺便讨回之前没结清的尾款，被工人们当成工厂派发工资的人，不由分说就给堵起来。
他们现在看谁都像有钱的资本家，贫穷使人失去理智，饭都吃不上的人暂不具备冷静思考的能力。
出任务前，凯尔希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两人不要受到愤怒驱使，动手攻击那些本质上是无辜者的维多利亚人。
毕竟罗德岛不属于维多利亚乯，自然不能插手它的内部事件，所有干员应当尽量避免与当地居民发生冲突。
本来史尔特尔是想一记莱万汀开路，让那些家伙滚开别挡路，因为封清羽劝她先在原地稍加等候，回头一定请客吃雪糕，才勉为其难地按捺住脾气，挨着车门，把越来越接近常温的矿泉水灌进肚子里。
不在这守着罗德岛的载具，那些暴民很可能拖走拿去拆了换钱，而办事处的载具有限，罗德岛本舰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所以只能委屈自己。
“那家伙还没来吗？”
亚叶将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积压至扁平状，发出刺耳的“咯啦”声。
下午的太阳虽然不如正午那么猛烈，却比上午灼热许多，在外面站上一小会儿就汗流浃背。
在驾驶座上一副胆小鬼模样的菲林族女干员是最近新来的，今年才16岁，因为家境困难辍学，去矿场挖矿不慎感染矿石病，于是投递简历到罗德岛办事处，因为有驾驶载具的经验，现在是罗德岛的驾驶员。
除了驾驶载具，这名女孩什么都不会做。
正因如此，她恐成最大赢家，别人站在烈日下守护载具和药品的安全，她却能在车内吹空调。
封清羽姗姗来迟，大家都快撑不住了。维多利亚下午的阳光太过热情，一般人承受不住。
史尔特尔和亚叶脸上都有几分抱怨的神色，在拿到冷饮的一刻，脸色才稍稍缓和。
“这些暴民把我们当成亨利制药公司的人了，不论我们怎么解释都听不进去。还说半年没拿到工资，必须讨个说法。”
红发的少女紧握手里的易拉罐，仿佛下一刻空气中就会飞溅出一片可乐。亚叶则是懒得解释，靠着车子休息，让另一位室友代劳。
与人交涉是个难题，亚叶的兴趣不在于此，只想快些回到封家庄园的房间去休息，到书房找点书翻一翻。
在封清羽面前不能表现出来，可能会被嘲笑。
“快点解决吧，不然……我就联络罗德岛在多伦郡的法律顾问，让她带些帮手来驱赶这些人。”
棕色长发的菲林饱受困扰，一脸很疲惫的样子。当她无意间转身，瞥见淡蓝色牛仔裤的中间有一抹暗红，大致能明白亚叶这几天脾气暴躁的原因。
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导致心情不畅，外在表现为暴躁易怒，阴晴不定，渴望被人呵护跟理解。
再怎么坚强，亚叶终究是个少女，多少要照顾着点。
“这个，借你了。”
她将车里的外套递过去，理所当然地遭到白眼。
封清羽在亚叶耳边用只有她们俩听得见的声音说到：“你亲戚来了。”
亚叶不为所动，因为自己的亲戚早就不知在何处，要么死光了，要么不认识，哪来的什么亲戚？
“你TM在逗我？”
“我的意思是，生理期，你屁股后面有血。炎国人喜欢管生理期叫亲戚，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
简洁明了的说明让当事人很尴尬。亚叶夺过外套围在腰上，表情郁闷，感谢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对没有好感的人说谢谢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想了半天只能回一句“到时候洗干净还你”。
“随你啦，不还我也没事。”
封清羽转向气势汹汹的暴民们。他们堵着制药公司的大门，每个人的表情都像在大喊“我需要钱”。
似乎不只是封家的产业受到冲击，别的厂子也有资金链断裂的现象，只不过没那么严重。
带头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斐迪亚女孩，淡茶色长发，淡青色瞳，标准的维多利亚人长相，身上穿的是制药公司的工作服。
脏兮兮的工作服，散发着药物的味道。
她走上前，“你就是老板？”
“很遗憾，我不是。”
封清羽后退两步，开始思考把这些人打发走的办法。她不认识制药公司的管理层，谈合作全是凯尔希一人负责，老板到底跑路到哪去也不得而知。
这点事情都要劳烦凯尔希解决，自己岂不是很丢脸？
思考策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走神了，于是遭到斐迪亚女孩的责备。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既然你不是老板，那肯定也知道怎样联络上那个人吧？今天要是不能解决问题，很多人都要饿死了。”
22.套路
“抱歉，我在想事情。小姐，我当然理解你和苦衷，但是，我们罗德岛和亨利制药公司也只是合作伙伴关系，他们还欠罗德岛一笔尾款没有支付，罗德岛也是受害者。”
面对女孩的愤怒，封清羽尽量保持和善和风度，从史尔特尔那里拿来罗德岛的供货单，上面的确还有一笔两百万龙门币的款项尚未支付。
两百万龙门币不是小数目，普通的维多利亚人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赚得到。
“你们是来要钱的？”
带头的斐迪亚语气突然缓和了一点，可能是把罗德岛也当成讨工资的同盟了，态度从一开始的尖锐转变为平淡，平淡中带着友好。
人们喜欢对同志伸出友谊的橄榄枝，因为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那些不付钱的黑心资本家。
“对啊，我们也是来要钱的，”
封清羽握住女孩的手，一副找到同好的兴奋表情。
“其实，罗德岛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天天来这堵老板了，那家伙每次都不在，其他人做不了主，这次公司委派我来跟亨利制药公司交涉，结果还是来晚了。”
“是吗？今天发生的事，看来都是我们误会了你们。”
斐迪亚若有所思，很快就被封清羽说服了。
他们手里的工资单和罗德岛的货单都盖着相同的印章，是制药公司老板的公章，使用乕维多利亚特制的彩色油墨，其他地方难以仿照。
罗德岛也没有仿照的必要，那东西确实是真的。至于催货款的事也是真的，封清羽丝毫没有夸大现实，能够取信女孩也是因为同理心。
工人需要志同道合的战友，而不是空泛的安慰和粗暴的责骂。
斐迪亚向同伴示意，罗德岛不是敌人，姑且算是同一边的人，围着载具的人才放下铁锹和镰刀散到一旁的树荫下休息。
他们也快坚持不住了。
于是，封清羽自掏腰包到前面路口的便利店买来冷饮和雪糕逐个分发，体恤工人们在烈日下辛苦维权。
没人能拒绝炎炎夏日的冷饮，就算那个人现在处于生理期。
没错，说的就是嘴硬的乌萨斯菲林人。
在常温矿泉水和冷冻矿泉水中，她终究是选择了后者。维多利亚的夏季各外闷热，常温的水严格来说有些温热，因为户外气温太高了。
再不喝点冷的东西降温，她可能会难受死。
史尔特尔站在角落里乘凉，也如愿以偿吃到雪糕了，但紧皱的眉头和半眯的双眼透露出不快的情绪。
向添麻烦的人表现善意，得到的不一定是同等的善意。封清羽的行为和烂好人无异，那些工人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份善意。
谁能想到，半小时前这些家伙还都剑拔弩张的，恨不得砸烂罗德岛的载具。
“但愿不是圣母心泛滥。”
红发的萨卡兹放弃思考，做生意的事她不懂，也给予不了可靠的意见。封清羽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能在打什么坏主意。
那表情分明是在打坏主意才会露出的，就比如跟人负距离学术交流，在快要突破阈值的时候放慢速度，减缓数值的攀升，那种时候露出的表情。
直觉告诉她可以相信这位受受的室友。
等史尔特尔和亚叶都受不了炎热的天气，躲进车子里吹空调的时候，封清羽还在跟讨工资的人交谈。
制药公司门口的台阶有一片阴凉处，众人都挤在那里乘凉。
预热已经够久，前菜也该吃完上正菜了。
“你们现在为哪家公司工作？”
“已经快两个月没开工了，大家都找不到新的工作。伦蒂尼姆和小丘郡的事对多伦郡影响很大，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饿死。”
一名胡子拉碴的机修工猛灌着啤酒，用沙哑的嗓音抱怨到。
其他人也是怨气冲天，封清羽感觉自己快要装不下了，半小时下来，这些人把自己的糟心事跟她抱怨个遍，她像个树洞，对别人的倾诉不得不全盘接受。
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痛苦的过程有必要忍耐。她已经离终点很近了，就差最后几步。
这群人都需要钱，想获得钱就得工作。
那么重点来了，这些人现在没有工作，他们工作的公司跑路了，找不到下家。不仅如此，很多工厂都在裁员。
要是这时候出现一个能发工资，给他们提供比其他厂子更丰厚报酬的地方，应该能换取他们无比卖力的工作。
封清羽憋了很久的大招终于能释放出来了。
“各位，如果我能给你们提供一份收入水平和伦蒂尼姆的工厂基本持平的工作，愿不愿意为我效力？”
工人们一起看向她。如今工厂的效益都不好，没听说还有哪家厂子大量招人。如果有，也可能是空手套白狼的骗子，先给人画大饼，宣称薪资待遇优厚，干了活以各种理由不给钱。
嘈杂的低语盖过树上的蝉鸣声，工人的情绪似乎比之前还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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