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能让烛骑士为我点烟，荣幸之至。”
封清羽将烟递过去，让它在烛骑士指尖燃起，烟雾袅袅。两人就这么默默坐在雕像下，感受被大骑士领晚风拥抱的舒适感。
她们跟国立竞技场周围狂热的人群格格不入。
烛骑士将头轻轻靠在封清羽肩上，“我还没告诉你，我为什么而哭泣。这件事压在心头，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在讲述之前，请容我先放松一会儿。”
“放松”，是将在休息室的国际礼仪再重复一遍。既能宣泄压力，也能冲淡心中的情绪。
今夜的胜者耀骑士临光，此刻正站在出口，恰好目睹这一幕。
一百零九 救赎之路
临光站在原地，突然被尴尬的潮水淹没。
这位罗德岛的同事说比赛结束之后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没想到居然在初代大骑士的雕像下和自己的对手接吻。
emmm，该说些什么好呢？尊重祝福？还是早生贵女？
看来那天晚上在生意萧条的小店里接吻是事不是闹着玩，而是认真的。烛骑士薇薇安娜小姐肯定是看上了封清羽，也想上了封清羽。
“我站在这好像有点多余。”
她挠着耳朵，在被粉丝包围之前先开溜，把时间留给雕像底下的两位。尽管心情有些微妙，想到好友能因此获得幸福，应该感到高兴。
临光很努力，却很难由衷地露出微笑，甚至暗暗有些不爽。
这被人抛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耀骑士闷闷不乐地离去，封清羽还没注意到，继续在雕像下坐着等。烛骑士暂时没有别的安排，两人聊起比赛开始前的小插曲。
“那时，我接到家族那边的联络，说是要给我找一个联姻对象。对方是一位哥伦比亚女富商，家里有好几个女人，最大的女儿竟然跟我一样大……实在是无法接受。”
被家族要求嫁给一个有钱的老女人，能确保今后的物质生活无虞，唯一的缺点是结婚对象太老了，根本体会不到任何跟爱情沾边的氛围。
再加上对方还有几个老婆，还有一堆儿女和家人，在大宅子里勾心斗角，用想的都知道有多累。
宅斗大戏封清羽也不是没看过，在观众的角度能夸精彩绝伦，一旦置身其中，难免身心俱疲，恨不得火速逃离。
烛骑士的性格温柔，肯定不愿意做伤害他人谋取利益的事，在宅斗中势必处于弱势，容易被人拿来开刀。
这么好的女孩，要让一个年纪能当她奶奶的女人糟蹋，任谁都会发出叹息。假如是像凯尔希那样美丽动人的老女人就另说，但不是谁都像她那么青春永驻。
听完烛骑士的讲述，封清羽对她生出许多怜悯，即使她不需要。
“有没有办法避免？比如逃婚什么的。你存款那么多，逃到哪里都能过上很好的生活。”
“不……我认为不可能。德罗斯特家族在泰拉的影响力非同一般，绝不是逃走就能解决问题的程度。而且，我又能逃到哪去呢？”
自嘲的笑容浮现在烛骑士脸上。美丽的面庞，上面写满被现实束缚，无法挣脱的悲凉。可怜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处境，可怜的基础上还有些可悲。
什么人间疾苦？
将各自处境一对比，封清羽竟然觉得自己还算幸福。混蛋父亲目前还没敢强迫她做什么，或者嫁给不认识的老女人。
假如他敢，她一定会想办法把计划搞得一团糟，不让事情顺着那些人的心意发展。
两人还想继续聊下去，烛骑士的助理却突然出现，打断谈话，时不时用充满蔑视的眼神注视封清羽。
“小姐，您该回酒店休息了。要是让老爷知道您跟乱七八糟的人往来，他一定会生气。”
烛骑士对助理的说法感到愤怒，积蓄已久的情绪像迎来喷发的休眠火山，势头格外迅猛，连封清羽都被她的气势给吓到。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人？真可笑，我看你们才是把我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人。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了，我对这一切已经感到厌烦。请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面对她的怒火，助理脸上的表情跟刚才一样欠揍，眼中全无对烛骑士的敬意，只有公事化的从容。
显然，她不把这位小姐放在眼里。
贵族家地位卑贱的女仆，偶然被家主临幸生下的私生女，是家族的耻辱，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存在，就会成为其他人攻击德罗斯特家族的借口。
即使她现在是烛骑士，名震卡西米尔，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去也还在那里，怎样都抹除不掉。
助理虽是助理，实际上是监视者，只听命于那群贵族，而非薇薇安娜·德罗斯特。
“小姐，您别无选择，家族对您的容忍是有限的。今晚您输了比赛，让整个德罗斯特家族蒙羞，还是先想一想怎样跟老爷交代吧。”
一字一句，都化为伤人的利刃，不留情面地戳进烛骑士的心脏里。
就连封清羽这个在旁边观看的局外人都觉得血压飙升，那里变硬了——拳头硬了。再继续呆下去，很可能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跑。
带烛骑士离开这个鬼地方，跑到绝对安全，德罗斯特家族的魔爪伸不到的地方。
她向陷入混乱的埃拉菲亚伸手。
“走吧，跟我一起。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我……”
这台词怎么听都像私奔的请求，烛骑士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万一尖酸刻薄的助理将这件事告诉家族，封清羽可是要遇到不小的麻烦。
中学时代，追求过她的女生也遭到家族的严厉警告甚至是威胁，后来甚至被殴打受伤，差点毁掉学业。
因为那女孩来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公司职员，无法创造更大的价值，这段关系对家族也没有价值，被掐断是理所当然。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封清羽不等她回答，直接拉住她跑开。助理没有追上，她站在原地叹气，看她们越跑越远，汇入卡瓦莱利亚基的人流中。
“算了，今晚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吧。”
……
另一边，逃离国立竞技场的两人在大骑士领的街巷内穿梭。她们登上附近的最高处，这个地方可以鸟瞰大半个大骑士领，风景很好。
来这的目的不是鸟瞰夜景，封清羽有明确目的。她指向大骑士领的西郊，那边停泊有一艘小型陆地航母，也就是罗德岛。
夜色之中，罗德岛只有模糊的轮廓，看得不怎么真切，再远一些就看不见了。
“看，那边，看到那艘陆地航母了吗？它就是罗德岛，行走于这片大地之上的制药公司。”
烛骑士努力去看，也只看到很小的一角。
“所以？”
“所以，要不要跟罗德岛一起走？”
一百一十 我全都要
沉默在夜风中散开。
封清羽的问题没得到回应，不仅是因为它很唐突，连烛骑士本人也感到迷茫，对她将来的生活没有憧憬。
对未来失去信心的人不能说不可悲，严格来说，每个人的结局都是自己的选择所导向的最终路线。
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朝不同方向走终点不同。一旦接受自己不喜欢的路线，结局也必定不如预期。
罗德岛不只为感染者提供新的选择，也同样向没感染的人敞开大门，作为暂避风浪的地方再合适不过。
看得出烛骑士很犹豫，封清羽干咳几声后迅速转移话题。
“抱歉，不该说这些的。你对罗德岛感兴趣吗？今晚罗德岛没什么人在，上去玩也没问题喔。”
虽然这话听着怪怪的，但现在罗德岛上确实没有多少干员在，除了留守部分干员，其他人都在卡西米尔大骑士领各处享受难得的假期。
只是参观的话，烛骑士认为可行，也就默许了。
夜晚的罗德岛特别安静，像匍匐在地面的钢铁巨兽，很适合作为参观的景点慢慢游览。要获取游览许可要跟凯尔希联络，封清羽当然马上就去了。
凯尔希对大骑士的到来不觉意外，不爽倒是真的，因为自己看上的女人又勾搭上一个。
——只要你们不在甲板上射击练习的话，其他的请自便。
在甲板上进行射击练习是凯尔希比较喜欢的放松模式，因此不希望其他人能共享这份快乐。
若是换在其他地方耍，她就没那么介意了。
封清羽回复她一句“想多了，我才没那么欲求不满”终止聊天。
罗德岛最有影响力的女人已经答应，将参观许可的电子版以文件的形式发送过来，只需向把守入口的干员出示，像参观博物馆时出示门票那样，罗德岛可供参观的地点都能随意参观。
搭乘列车太容易引起车上其他乘客的注意，最保险的方式是计程车。只有计程车司机看到，比一大群人在后面追着要好。
光彩照人的大骑士已经显露疲态，神色中充满厌倦。
“当公众人物的感觉其实并不好，总是被媒体和公众的目光注视，我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担心某个举动让家族蒙羞，压力日积月累，让我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过先把它戴上。”
从旁边递过来一只特锦赛Logo的口罩，烛骑士知道乔装打扮的重要性，将它戴在脸上。
戴口罩的感觉既舒服又难受，舒服在于没人能直接看到自己的脸，这块单薄的布料能过滤掉大部分人或狂热，或好奇的视线。
在路边拦车的时候，封清羽才想起来一件事——和临光的约定。
初代大骑士雕像下发生的事情比较突然，自己抓住烛骑士就跑了，却忘记和耀骑士的约定也在今晚。
打开手机，锁屏的位置有几个浮动小窗，其中一条是临光的消息。
【看你和薇薇安娜小姐气氛不错，没忍心打扰你们，所以先回家了。至于你说的惊喜，改天再带我看也一样，祝你们玩得开心。】
读完消息，封清羽心中有点发毛。
这只临光怎么有种败犬的赶脚？不会待会儿突然黑化，提起四十米长的剑枪把自己刀了吧？
“完蛋……我算不算把未来的特锦赛冠军给鸽了？”
“怎么了？”
烛骑士不明就里，转头一瞥，刚好看到那条消息，脸颊一热。那种事情被耀骑士看到怪不好意思的，可能会被当成私下作风放浪的女人。
卡西米尔有两家媒体一直在深挖她的隐私，经常写一些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报导，对她的私生活大肆描绘，只不过都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红酒浴池，上百帅气男仆全都基于低俗的幻想才产生。
“希望耀骑士不要误会……”
“我也希望。”
封清羽的脑壳要裂开。
一边是需要陪伴和安慰的烛骑士，另一边是疑似在耍脾气的耀骑士，夹在两位名声显赫的大骑士中间，实在有些难以抉择。
两边都不想放开，她希望看到临光和烛骑士同时因为自己露出笑容。
很狂妄也很贪心的想法，成功率有待观察。
“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注视街对面的城市霓虹灯发呆。那些闪瞎眼的霓虹灯当然不会给她答案，做出选择的人也只能是自己。
再犹犹豫豫下去就要变成何书桓了，所以，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呢？
“大家都那么好，怎么可以只选择一个？”
在眼睛被霓虹灯闪瞎之前，封清羽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方案。
……
晚上十点，临光换上便服，迎着晚风走上街道。
她专门挑一条人少的路走，想避开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还有叫不出名字，乱七八糟的媒体。
会面地点是一家叫“寻昼”的餐厅，昨天晚上才去过。
其实她不怎么想去，拗不过罗德岛的同事和赛场上刚认识的骑士大小姐的请求，才勉为其难地出门。
“那两人……不会是要宣布婚讯吧？”
临光苦笑。
人家都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她是没落骑士贵族，可能都不算贵族，家里连一张像样的床也没有，床垫都拉去卖了换钱。
结婚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那两人什么时候结婚她都不奇怪。
转过街角，“寻昼”出现在视野中。店内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门口挂有歇业的牌子。
临光推开玻璃门，发现店长不在，倒是在大骑士雕像下难舍难分的两位主人公都在。八成新的长方形餐桌，桌上摆满菜肴，还都是刚做出来的，热气腾腾。
封清羽从厨房出来，端上最后一道菜——炎国口味的靓汤。
桌上的菜包含有几种国家的口味，卖相都很不错，罗德岛食堂里的东西不及它们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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