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只不过，她似乎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为了方便接下来要进行的操作，她甚至干脆从床上站了起来。
「……这样可以了吧！」
祥子不解地望向站在床边的秋绘。她此刻面色殷红，语气却仿佛早高峰赶电车般急切。
「可以是可以……但下半部分不用刻意脱掉的吧？」
「啊可恶！丰川同学好麻烦啊！」
秋绘自暴自弃般地钻进被窝，脸埋进衣服堆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总之看起来非常紧张。
「别管这个了！我们聊点别的话题吧！什么都可以！」
第七十二章 工友间的心灵相通
「什么都可以？」
秋绘提出要聊别的话题，祥子对此感到很高兴。
毕竟，她正好有和秋绘多聊些个人情况的打算，正思考着该用什么东西来引起话题。
面对着送上门来的机会，她欣然开口问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嗯，先聊聊秋绘的日常生活如何？除了上学和玩乐队以外，秋绘平时都是怎么度过一天的呢？」
「怎么度过？嗯……很普通啊？」秋绘回答，「最近基本上都在忙工作方面的事情……」
「工作？」祥子眼前一亮，「是指打工吗？」
「倒也不是。」秋绘摇了摇头，「最近有在给轻小说文库投稿。」
由于急着转换话题，她忘了像平常那样隐瞒自己的情况，而是下意识地把实情说了出来。
「小说？那，销路如何？」祥子迫不及待地切入重点。
「真直接啊……一般般吧。」秋绘摇了摇头，「不过应付房租和平时的生活开销也足够了。」
这时，她像是意识到聊天时背对着对方实在是不太礼貌，故而坐直起来，顺便用被子遮住身体。
祥子也跟着一起坐直，二人肩并肩地坐着，盖着同一床被子。
「房租是指？」祥子问，「秋绘难道是自己挣钱付房租的？」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秋绘有些难为情地叹了口气，「该怎么说呢，因为和家里稍微闹了些……别扭。所以现在基本上处在自负盈亏的状态，除了学费以外，各种开销都得自己花钱。」
「真的吗！」祥子震惊，「居然连房租也是自己付的？」
原来，靠写小说能挣这么多钱的吗？
「……至少现在是这样。」秋绘点了点头，「刚开始的时候稍微有些困难……不过都过去了。现在虽然日子过得还是稍微有些拮据，但自己挣钱自己花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把工作上的事情说出来之后，秋绘忽然有种莫名的舒畅感。
按理来说，这些事情其实并没有特意说出来的必要。倒不如说，特意讲出来反而更像是卖弄，所以平时她总是闭口不谈。
不过，被一连串的事情搞得有些晕头转向的秋绘，眼下却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真了不起。」祥子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在工作的同时，居然还有兼顾乐队的余裕……」
「……这里需要纠正一下。」
有些迷糊的秋绘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其实并不是『兼顾』乐队……现在玩乐队对我来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来着。」
被打开了话匣子的秋绘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事情。
「这个其实是文库那边的安排……一开始只是想着要丰富人设，顺便给新作造势炒作而已，不过现在倒是在考虑正儿八经地签合约了。现在高中生乐队很流行的嘛，市场也意外的挺大。」
「刚才在便利店里遇到之前，我其实就在考虑这个事情……啊，扯远了。」秋绘摇了摇头，「说着说着就有些上头了，讲了些莫名其妙地话题，很抱歉。」
「不必抱歉，我很感兴趣的。」祥子说道，「特别是关于『签合约』这个方面……」
祥子微微低下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折射出些许的纠结。
「……高中生玩乐队，真的能挣到钱吗？」她问。
「能做到特别成功的话，销路还是挺广的吧。」秋绘表现出稍微保守的态度，「对于站在少女乐团金字塔顶端的团体来说，在几万人的大场子里演出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分成只有一小部分，也能数钱数到手软啊。」
「当然，那是最理想的状态。或许只有前百分之十的团体能做到不用自己贴钱开演出，至于收入能和正经工作媲美的团体……或许说百里挑一都不夸张。」
「是吗……」
祥子低下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秋绘转头看向沉默的祥子，问道：「我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情，作为交换，丰川同学能不能也稍微说点自己的情况呢？」
「当然可以……不过在那之前，秋绘，考虑一下换个称呼如何？」祥子微笑着提议道。
「这样啊……那么，祥子同学。」秋绘说道，「这样可以吗？」
把姓换成名，距离感就拉近了不少。再加上「同学」这个后缀，同时也显得礼貌些。
权衡之下，秋绘决定就这么叫。
祥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称呼大体满意。
「我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谈的。」祥子摇了摇头，「虽然同样是在工作，但我不像秋绘那样了不起，基本上只是在打零工而已。」
祥子稍微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而什么又不应该说。
「之前我也说过吧？我家遇到了一些经济上的困难。」她略微放低了声音，「学费的话，可以靠奖学金；至于平时的开销，就只能靠打零工来补贴了。」
「这样啊，那，一定很辛苦吧？」秋绘有些关切地问。
祥子的说法似乎意味着，她并不是和家里闹别扭，而大概是整个家庭都出了问题。
如果说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有向父母与姐姐投降这一最后的选项可选……那么对于她来说，这一最后的退路也是不存在的吧。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秋绘对祥子的同情心稍微加深了一些。
「要说辛苦……」祥子微笑着，同时握紧隐藏在被子下的拳头。
虽然想要像对方那样云淡风轻地说一句「都过去了」，但她很清楚，自己其实做不到。
「……很辛苦。」她点点头，「直到遇到秋绘之前都很辛苦。」
「这，这样啊……真是了不起……」秋绘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很不容易呢。」
……她刚才说的应该是指「一直打工到遇见我的时候才下班」吧。虽然也能从别的角度理解，但现在她应该是这个意思。
「我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祥子摇了摇头，「为了拿到奖学金，我要努力学习；为了维持生活，我必须努力工作。所以除此了学习和工作以外，就没什么可以谈的了。」
秋绘转过头，注视着祥子略显憔悴但依旧强颜欢笑着的脸。
「……我知道了，那么，就谈些别的话题吧。」她用友善的微笑作为回应。
祥子同学，或许不太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才对自己的辛苦轻描淡写吧，秋绘心想。
秋绘似乎也稍微意识到了呢，所以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果然是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所以思维方式也有相似之处吗？祥子心想。
该怎么说呢，或许我们真的在某些层面上是同类也说不定……
二人此刻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像这样的念头。
第七十三章 想要传达之物
意识到彼此心灵的相通之处，二人都稍微更自在了些。
同时也得益于被子的遮挡，秋绘可以暂时忽略掉双方的身体正互相接触挤压着事实，而专注于彼此的交谈。
「嗯，难得能像这样一起聊天，感觉还是说些轻松点的话题更好啊。」祥子微笑道，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的意味。
明明一小时之前还在上晚班，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和秋绘坐在同一张床上。
在便利店中偶遇，然后被收留借宿，简直就像梦境一样美好。
所以，祥子觉得，自己想要谈一些无关于眼前现实的话题，一些能够让自己……暂时忘掉工作和经济上的困境，回到昔日单纯而美好的心境中的话题。
「秋绘，平时喜欢听音乐吗？」
于是，她轻笑着如此提问。
「还挺经常听的。」秋绘回答，「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会想听音乐。特别是通勤或者是出门散心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在睡前专门腾出一些时间来，闭着眼睛专心欣赏。」
「这样啊，那么，有看演出的习惯吗？」祥子追问。
「没有。光是流媒体平台的会员费就算一笔不小的开销，演出门票的话就更烧钱了。」秋绘叹了口气，「而且，跑会场真的很累人，又花时间，现场人太多的话，我也会有些困扰。」
「是吗？我倒是觉得，如果不去看演出的话，就会缺少些什么。」
祥子缓缓地说着。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此刻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少女本该具有的天真与活泼。
「缺少些什么？比方说……呃，共鸣？彼此相连的一体感？情感的传达？」
秋绘则用推测般的口吻回应。
「……秋绘，意外的挺懂啊。」祥子一怔，随即捂嘴轻笑。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秋绘摇了摇头，「最近，我在写作的时候经常用到这种词汇。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含义，但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真让人搞不懂。」
祥子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秋绘。
将眼镜摘下之后的她，仿佛也同时摘下了原本稳重而知性的外壳；剩下的部分则散发出谨小慎微的忧郁，让人察觉到其中掩藏着的，精心打理的脆弱。
祥子的目光在秋绘的侧脸上停留着，阅读着每一处线条与弧度，质地与光泽。
因为平时丝毫不注重保养的关系，而能够注意到明显的瑕疵。就像是坠入泥潭的天鹅，羽毛被污泥所沾染后的样子。
忽如其来的，祥子想起了某位故人。
虽然性格差距颇多，但那个人和秋绘有着相似的眼神。
「对了，秋绘。」
因为想起了那个人的关系，祥子主动开口，打断了秋绘的话题。
「那首歌的歌词是灯写的。你知道这件事吧？」祥子问道。
「嗯。」秋绘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灯？」
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祥子所说的「那首歌」指的是什么。
「因为，那其实是灯第一次试着写歌词。」
祥子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出租屋的天花板。
「在那之前，她写的都是……像日记一样的东西。把自己的想法，直抒胸臆地书写出来，就像是从内心发出的呐喊。」
想起往日的情景，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秋绘的情况却不太一样呢。你刚才也说过吧？虽然在写作中提到了那些词汇，自己却不太明白真正的含义。」
祥子注视着秋绘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灯书写着自己内心的呐喊，但秋绘写下的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随后，她用温柔而平和的声调，如此发问。
秋绘则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是的。」
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对这个答案抱有些许的羞耻感。
「毕竟要考虑到市场需求嘛。如果是目标读者爱看的东西，那么就算自己完全不理解，也要想办法写出来才行。」
「那样的话，不是在勉强自己吗？」祥子担忧地问道。
秋绘则无所谓地笑了笑：「倒也不至于，因为大多数的读者，其实是没那么挑剔的。即使只是似是而非的东西，他们也能接受。」
但她很快又低下头，眉头微蹙，像是在为自己的这种看法感到自责。
「如果是那样的话，秋绘有没有想过，要试着在写作时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呢？」
祥子不依不饶地追问，仿佛一定要得出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结论。
「肯定有想过的啦。」秋绘笑了笑，「任何一个作者都有自我表达欲的。如果没有这种想法，又何必来做这种职业？大学毕业之后当个上班族才是正道啊。」
「不过，既然要靠表达来挣钱养活自己，那自然是要作出妥协和取舍的。该砍掉的东西就应该砍掉。」
秋绘若无其事地用轻松又无情的方式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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