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歌
“公、公主殿下！”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但仍旧不肯死心，依旧抬头望向卡西娅，苦口婆心地嚷道。
而卡西娅却已经不管不顾，再次转过身，向岩壁冲去。
弥赛拉当即就要破口大骂。如果不是她和这个愚蠢的小婊子之间有术式牵绊，生死相连，她才懒得管她死活。
但她们之间毕竟有术式作用，弥赛拉不敢大意，只得强自将怒火和谩骂都压抑在心底，再次声嘶力竭地呼唤道。
“公主殿下，您冷静一点！”
“黎因！”卡西娅压根没有理会她，只是面向石壁，大声呼喊。
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卡西娅冷厉的面庞微微一颤。就在她伸出双手，踏前一步，想要再次向那堵石壁抓去时，忽然，轰地一声巨响，从她们头顶上方的岩壁之中传来。
旋即，又是一股仿佛令整个世界都要垮塌的震颤。
卡西娅站立不稳，愣在原地。弥赛拉手脚并用，快速爬到她的身边，借机抱住她的双腿，再次将她往后拖去。
碎石纷纷而下，砸落在她们身边，在她们的体表刮擦出无数道血痕。
“公主殿下，”在一片轰隆窸窣中，弥赛拉再次奋声呐喊，“您清醒一点。”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也有随时垮塌的风险！”
她想了想，又道：
“就算您挂念那个小奴隶，也不用急于此时。我们先撤回去，之后再派人来挖出它的尸体！”
“你胡说！”卡西娅咬牙怒喝，“他根本没有死！”
她返身，又是一巴掌，将弥赛拉扇倒在地，然后挣脱她的束缚，再次迈步上前。
她奋力挥动双腿，刚刚跨出第三步，忽然，头顶传来一阵猛烈的风声。
她浑身一个激灵，战士的本能促使她并未抬头，瞬间就收回刚刚抬至半空的脚步，并且蹭蹭蹭往后连退两步。
一块巨石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从她的胸前呼啸着砸落。
“公主殿下！”弥赛拉陡然喊道。她这一声与其说是呼唤卡西娅，倒不如说是本能地尖叫。那块大石头就落在她的身边，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快、”她声音颤抖，近乎乞求，“我们快逃吧……”
卡西娅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站立在这块石头面前，越过它去看远处那堵森然的石壁。
经过这一番生死惊变，她也略略清醒。
她并没有再次出声呼喊，只是屏住呼吸，竖起尖尖的耳朵，怀着最后一点希望，试图在沙石纷落的嘈杂中，自前方的岩壁处，捕捉到一丝迥然不同的声音。
但依旧并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那堵森然的石壁背后一片静默。唯一回应她的，只有远方巨龙迢渺的呼啸。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冽起来。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堵碎石和砂砾堆积而成的巨大岩壁，而后一言不发，转身向着迷宫深处飞奔而去。
“公主殿下！”兀自瘫坐在地，捂着脸颊的弥赛拉目瞪口呆。她还在想着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这位愚蠢的公主回心转意，却没想一个分神的功夫，对方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隧道的另一头。
“等等我！”她赶忙起身，一边抬起手臂，遮住洞顶不断掉下的沙石碎片，一边追逐着卡西娅的身影向隧道深处狂奔。
“臭婊子，”与此同时，她心中忿忿地骂道，“不要命的时候是真不要命。要起命来，连姑奶奶也望尘莫及！”
——————
“黎因……黎因……”
“黎因……”
耳畔传来细微的，琐碎的呼喊，飘渺轻淡，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但那声音却又是那么循环往复，经久不绝，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
“黎因……黎因……”
黎因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一片模糊，视界中央有一个摇摇晃晃的脸庞，看不清晰。黎因只感觉到那个轻微飘渺，却不断重复的呼唤声似乎是从那张脸庞处发出。
他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对方的容颜。
与此同时——一股猛烈的剧痛却突然从他的身体左半边传来。
“啊！”强烈的痛楚不止瞬间让他的身体感到如同撕裂，也“撕开”了他的嘴巴，让他难以抑制地放声大喊。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忽然抚上他的嘴唇，死死用力捂住他的嘴巴，将他那声才刚刚露出个苗头的惨叫连带着满口血水重新灌回喉咙里。
“别、别叫！”那个声音颤声道，“巨、巨龙还在我们旁边。”
第一时间，黎因并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强烈的痛苦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稍微适应了那股剧痛，从那几乎撕裂灵魂的痛楚中勉强捡回一丝理智。
于是他回忆起了这个清澈柔润的独特嗓音的主人。
与此同时，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也逐渐分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杜斐雅白皙俏丽的容颜。只不过，这张熟悉的脸蛋上，已经找不到一点往昔的飞扬跳脱之色，只是充斥着焦急、紧张和逼迫。
“杜、杜斐雅——”他嚅动嘴唇，下意识地想要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却忘了自己的嘴巴依旧被她的一只手给死死捂住，只能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唔唔声。
“别、别叫！”杜斐雅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脸庞，见他目光逐渐恢复清明，视线焦点重聚，满怀忧虑的脸蛋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喜色。
但旋即，她手心感知到他嘴唇的嚅动，不由得神色大为紧张，再次用抑压的声音小声提醒道，“别、别叫。”
与此同时，她似乎还唯恐自己不够严谨，柔嫩的手心再次猛地加劲。
黎因本来就身受重伤，气若游丝。被她这严严实实地一捂，差点捂得闭过气去。
他奋力地嚅动嘴巴，想要挣脱杜斐雅的束缚，与此同时，双眼因为缺氧情不自禁地圆睁，血丝暴突。
而这凶残猛烈的神情映入杜斐雅眼中，却被她误会为黎因在剧痛驱使下难以自制，于是她虽然于心不忍，却不得不为了维护两人的安全，再次猛然加力，拼命捂住他的口鼻。
杜斐雅没有撒谎，她确实完美地继承了她那首席剑士父亲的优良血统。她的孔武有力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黑暗精灵武士。她那白皙的手掌纤细柔嫩如同美玉，但认真运起劲来，竟然牢似钢铁。此时此刻的黎因就像是一头爱咬人的疯狗给人在嘴巴上戴上了一个铁笼子，尽管拼命挣扎，却终究徒劳无功。
自己没有被巨石砸死，却快要被自己人给弄得窒息而死了，黎因心里百般无奈，近乎绝望地想。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直接动嘴，咬向杜斐雅的手掌时，忽然，他及时地回想起了自己还有另外一层本领。
他强忍身体撕裂的剧痛和窒息的眩晕，勉强凝聚心神。
“我、我不、不叫，你先……先把手拿开。”
是黎因的声音，杜斐雅先是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为什么自己都这样用力了他还能出声？难道是自己的力气还不够。这样一想，她本能就要手底再次加力。
然后她才猛然醒悟过来，第一，对方传递过来的是不用她再捂住她嘴巴的讯号。第二，这个讯号是直接来自她的心里，这并不是“声音”，这是心灵链接。
她眉色一喜，手上劲力顿时一松。黎因这才借机从她那虎爪一般的柔嫩手掌中挣脱，他将头扭向一旁，胸膛急促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头来，看向杜斐雅，与此同时尝试理清现在的状况。
“杜斐雅公主，”望着对方鲜活的容颜，他眉梢露出一丝喜色，“发生了什么，我们逃出来了么？”
回应他的是远处一声悠长的龙鸣，以及一个黑暗精灵凄厉的惨叫。
他的笑容霎时凝固了。
“怎么回事？”他面色陡变，问道，与此同时细细回想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一切。
记忆之中，他看到岩体之上的那道粗大裂缝不断扩张，眼看整个岩洞就要垮塌，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一跃向前，随后迅速使用自魁戈蛮族祭司处习得的灵能变巨术，巨大化自己的身体，顶住了那块即将坠落的巨岩。
是的，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顶住了那块巨岩有一会儿，而那时杜斐雅也已经近在眼前。
所以，当他醒过来，睁眼看到杜斐雅也在身边的时候，他本能地以为他们都已经脱离了危险，而现在，情况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望向身旁，一侧是一堵与上方的岩体连成一体，直达穹窿的高耸岩壁，他的小半边身子就被压在这岩壁之下，而另一边，是杜斐雅，杜斐雅身后则是一堆较小的由沙石泥土堆积而成的石堆，目光越过这堆石堆的边缘，他看到了外面广阔的岩石平原，平原上黑暗精灵的尸体横陈遍野。
所以……他们实际上，并没能逃出去？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一念及此，黎因双眉紧蹙，有些急燥，甚至忿怒地看向杜斐雅。
他对于自己没能逃出去实际上并不意外，甚至，他对于自己没有被完全掩埋在那堆石壁之下才觉得意外。但是杜斐雅……她明明已经应该逃出去了才对。在他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明明记得她已经赶到了自己的身前，以她灵敏的身手，应该可以顺利无碍地进入隧道之中才对。可是她为什么现在却会在这里，还停留在隧道之外？
这样一来——身体左侧一阵猛烈的剧痛袭来，让他紧咬的牙关不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做这一切，不都白费了么？
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让他说不出地烦躁。为免发出更大的声响，他只能强自将一口涌到喉咙的血水咽下。
杜斐雅第一次见到他对自己露出那般严厉的神情，不禁有些错愕。但她心思机敏，旋即颖悟过来，身体四周霎时泛起一股异样的暖流，浑身不禁微微颤抖，再次看向黎因时，委屈的眼眸里已多了几分油然的喜悦和感动……以及羞涩，或者说羞愧。
不管怎么样，她确实辜负了对方的良苦用心。
“原来……”她眸光低垂，双颊微红，唇瓣轻启，声音细若蚊吟。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黎因有些愧疚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黎因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冲动，而且冲对方发火简直毫无道理。紧接着他又看见杜斐雅正对着自己的柔和脸庞在一瞬间变得错愕，眼神瞬间变得不知所措，可怜巴巴，心中更是追悔莫及，于是赶忙开口道歉。
“我知道。”杜斐雅看着他那副局促的模样，先是又一错愕，紧接着洒然一笑，双颊生花，眸光熠熠地道。
“我……”旋即，她的嗓音变得有些微弱，眼眸也移向别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当时……犹豫了一刹那。”
的确，现在回想起来，她如果全力冲刺的话，确实能够赶在洞口坍塌之前进入里面。可是那也就意味着，她唯一的好朋友，那个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撑出一线生机的好朋友，会彻底葬身乱石之下，独自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她正是因为这一点而犹豫，所以丧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不过，这一点犹豫也并非全无价值。
岩体再度垮塌的巨响将她惊醒，在意识到已经来不及穿越洞口之后，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地抓住了不敌巨岩的压迫而变巨术消散，身体恢复正常体型的黎因往外一拽，这样一来，才使得他最终并没有被彻底埋葬在乱石之下。
杜斐雅带着一丝由衷的庆幸，重新看向黎因。此时此刻，她跃动的心情告诉她，对于自己之前的抉择，她并不后悔。
然而，她晶光闪闪的眼眸在触及黎因身体的一瞬间，却又不自觉地黯淡下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割
她并没有完全成功。黎因的身体并没有被她完全拖拽出来。现在他的整只左臂，还有左肩以及小半块胸腔，都被碾压在那堵新形成的岩壁之下。他的身体和岩壁接合的地方，触目惊心地塌陷、瘪缩，一股股鲜血兀自不断地从那个地方渗出，形成的血泊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染成了血红。甚至就连她跪坐的双腿，也浸泡在一片猩红之中，他的血液之中……杜斐雅的双腿微微发抖，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远离这片象征着黎因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的死亡之水，但她又更不忍心远离自己即将死去的好友。
就在这一片挣扎难安的心绪之中，她忽然听到内心深处传来自己的好友在剧痛之下断续的心声：
“你……你有刀吗？”
杜斐雅讶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
“刀？”她语调惶恐，目光震动，“你要干什么？”
“别管那么多了，快，把刀给我。”黎因却显得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说完，他见杜斐雅还没有动作，干脆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径直向杜斐雅的腰带抓去。
“快——”他眼睛紧盯着杜斐雅腰带上悬挂的三柄飞刀，口中急声催促，“快把你的飞刀给我。”
杜斐雅却是给他吓了一个激灵，仓皇后退，坐倒在血泊中。
“你、你要干什么？”她神色惊惶地问道。
这一下黎因够不到了。随着杜斐雅的远离，他下意识地活动身体想要跟进，却忘了自己的身体左侧还被压在石壁之下，那边立时传来一股撕裂的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直冒冷气。
黎因连吸了好几口冷气，才重新转头看向杜斐雅，没奈何，耐心地解释道：
“脱困啊。”
“我要先把自己的身体从这堆石头上分离出来，然后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把你的身体……‘从这堆石头上分离出来’？”杜斐雅神情迷茫，重复着黎因的话，而后目光猛地一震，看向他的身体与石壁的接合处，目瞪口呆。
这样真的能行么？
他的意思是，他要用刀，把自己的那部分身体——切掉？
杜斐雅打了个寒噤。
被巨石碾压得那么惨重，她本以为黎因已经时日无多了。现在他还要把那一块直接切掉？在没有任何医疗辅助手段的情况下？这样他真的能活下来吗？
杜斐雅先前惊愕退避，是因为她以为黎因找她要刀的目的是结果自己的性命，免得拖累她。现在看来么，虽然动机完全不同，但是结果——好像完全没什么区别？
“咳咳，”血水上涌，黎因难以抑制地轻咳了两声。望着杜斐雅震撼的神情，他霎时明白了她的困惑，于是开口解释道：
“之前我没来得及向你完全解释清楚。其实我的天赋不只有心灵异能，我的身体拥有极强的生命力。”
“还记得我们先前遭遇的那些构装体吗？某种程度上我的身体和它们更加相似，这点伤势根本不足以威胁我的生命。”
“所以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赶快恢复我的自由行动能力！”
先前在迷宫之时，他只和杜斐雅叙说了自己有心灵异能，并将之解释为偶然觉醒的天赋能力。至于夺心魔、食尸鬼……这一连串的奇遇他并没有向她讲述。因为夺心魔在幽暗地狱臭名昭著，食尸鬼更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死生物。
他虽然很相信自己的朋友个性无比纯洁善良，但是要让她径直接受一个“啜饮脑浆”、“食人血肉”陌生人纯良无害的真实身份，还是未免太过难为她了。
当她听说自己拥有心灵异能时，已经微露警惕。而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异能竟是来自于夺心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要换取她的信任恐怕更是难于登天。
杜斐雅听完他的一通解释，愈发错愕，嘴巴微张，久久无法合拢。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真的应该相信自己的朋友确实拥有这种匪夷所思的生命力，还是断定这只是他为了不拖累自己企图终止生命而撒下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上一篇：柯学：死神小学生，助我成财阀！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