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歌
“现、现在么？”黎因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尽管浑身被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身体深处却莫名有一点燥热。
“不然呢？”杜斐雅微微一笑。她低垂脸蛋，凑近黎因，两人的脸庞几乎就要碰撞在一起了。从她的嘴角滑过一滴水珠，撞碎在黎因的鼻尖上，些许水雾漫过黎因嘴角，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巴。
“好、好啊……”
于是，不一会儿，湖面上再次响起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好、好痒——”黎因猛然惊叫道，“别碰我那里。”
“你真是个怪人。”杜斐雅明净的脸蛋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学游泳怎么能怕痒呢？”
“而且，你的身体也太敏感了吧！”
说完，她不由分说，一只手兀自托住黎因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抬出水面。
“好，就是现在这个姿势。”她命令道，“这样子你就不会呛水了，接下来，你的四肢就按照刚才我教你的办法在水中活动吧。”
但是黎因显然没有按照她“教的办法”活动。杜斐雅感觉到他柔软的下颌不住地往后缩，四肢更像是蓦然落水的鸭子一般激烈抽动。短短一个瞬间，他的下巴就脱离了她的掌控，然后“咕咚”一下，整个脑袋就沉进了水中。那种原本荡漾在水面上的“哈哈”、“哈哈”的酥痒难耐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哗啦”一声，水面破开，却是黎因的一只手歇斯底里地伸了上来。
杜斐雅俏皮地一笑，像一条游鱼一般摆动身体，绕到他身后的位置，潜入水中，将他捞了起来。
黎因连咳了十几下，喷出一串又一串的水花。杜斐雅贴在他背后，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
等他稍微消停下来之后，她才轻轻一晃，又绕至他面前。
浮力短暂的消失令黎因心头一慌，一看到杜斐雅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立刻伸出双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将她死死抓住，仿佛生怕慢了一会儿就会重新跌入密不透风的水渊之中。
杜斐雅顺势将他一带，让他的身体紧紧贴近自己，而后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在他耳朵尖上语重心长地道：“可得好好抓稳啊……”
此言一出，似乎引发了黎因内心之中对再度落水的恐慌，他的身体果然凑得更近了一些。
杜斐雅嘴角撅起的弧度愈发明朗。
“要不，”她温柔体贴地道，“我们一点一点来，不要一步到位——你上半身先不用动，就练习腿部动作好了。”
“好……好……”黎因吸了口凉气，心有余悸地道。
稍微安定下来后，他在杜斐雅的教导下，开始练习腿部动作。
“双腿打开，向外伸，用力蹬腿，然后向内夹腿，抱水，收腿，很好……”
杜斐雅一点一点地指挥，嘴角洋溢着收摄不住的笑意。
虽然说的是“上半身先不用动”，但在黎因下半身用力击水的时候，他的上半身怎么可能不会动呢。
感受着黎因的脑袋和胸膛在自己的身前蹭来蹭去，光洁的额头一点一点凑向自己的唇瓣，细腻的脖颈肌肤不时摩擦过锁骨和肩头，杜斐雅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朗。
不过……这冲击的力度，明显还不够嘛。
她细心观察之下，果然发现了端倪。
“脚不要伸出水面，你的腿部动作是为了击打水体从而产生推进的动力，如果你脚的力量全部击打进空气里，又怎么能够前进呢？”
撞击的力度加大了，她扬起下巴，惬意地舒展脖颈。
真是一个用心的好学员。
………………
岸边，被不断的水花声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尖叫声吵醒的蓝宝石龙莎加缓缓睁开眼皮。它眨了几下惺忪的眼睛，伸了伸翅膀，摇摇晃晃地起身。
远处的吵闹声吸引了它的注意。
它循声转过头去，又眨了眨惺忪的眼睛，硕大湛蓝的眼瞳好奇地看向水花扑腾的远处。
“你们两个在干嘛？”它喃喃地问道，语调模糊不清，兀自还夹杂着几分睡意。
“玩水么？”怔愣了一会儿之后，它忽然反应过来，歪了歪脑袋，两只湛蓝的眼瞳大睁着，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好像很好玩儿的样子啊，”它自顾自地说，语气里夹杂着浓烈的兴奋，“既然这样，本大人也来陪你们玩一玩吧。”
说完，它迈动四足，伸展双翅，轰隆轰隆地向湖心跑去。
黎因和杜斐雅正在水中荡漾浮泛，认真从事着游泳教学，忽然，只听远处轰地一声巨响，仿佛穹顶上发生了塌方，砸入水中。她们扭头一看，只见远处的水面上升起一片巨大的水花，如同海啸。
“怎、怎么回事？”黎因惊疑不定地问道。他看向杜斐雅，杜斐雅投递给他的也是同样惊疑而略带惶恐的目光。
一颗刚刚抬起的心脏还没落下，紧接着，两人又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震感从水下袭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迅速接近。
然后——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突然从水底下直贯上来。两人在惊叫声中冲天而起，直升向半空，漆黑的岩顶穹窿在她们惊恐的眼神中无限放大。
巨大的惊恐之下，两人不由得死死地抱住对方。此时此刻，她们虽然正冲向天际，却直觉自己仿佛正置身在一辆高速冲向地狱的马车之上。
而在她们紧紧纠缠的肢体下方，则是一道通天贯地的巨大水柱。
水柱下方，蓝宝石龙莎加露出了它巨大的脑袋。
刚刚打完一个响鼻的它，蓝汪汪的大眼睛左看了看，又右看了看，明净的眼眸里充满了迷惑和彷徨。
“咦，人类虫子，精灵虫子，你们人呢？”
说完，刚刚睡醒就蓦然扑进湖里，受到凉水刺激的它，情不自禁地扬起脖子，又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于是，刚刚上升的势头消退，正在往回落的黎因和杜斐雅，在又一轮惊叫声中，再次冲霄而起……
——————
许久之后，在水中嬉戏尽兴的一人一精一龙重新回到了岸边——当然，这里的尽兴，主要指的是本地的主人，伟大的巨龙领主莎加阁下。
又在岸边稍稍修正了片刻之后，巨龙莎加就迫不及待地吆喝着它忠实的人类仆人黎因，要去一旁的巨型棋阵上大杀一局。
还好，黎因还没有忘记自己先前的打算，他急忙向莎加陈述了自己的星质构装体厨师大队升级计划。
莎加挠了挠脑袋，“要不……这件事，等我们先下两盘棋再说？”
“今日事今日毕，”黎因苦口婆心地道，“先解决完这件事，莎加大人您就可以毫无挂碍地下棋了，不用在下棋的时候还想着什么升级构装体。”
莎加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它觉得黎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另一方面，对战棋的热爱之火正熊熊燃烧着它的内心，让它难以安宁，更急不可待。
黎因见状，急忙补充道，“想一想，如果您在一边下棋的时候，一边想着构装体的事的话，这很有可能导致您因此分心，错失以您应有的水平本该下出的神之一手，这是多么令人痛苦惋惜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啊。”
说完，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已经提前预见了那无可挽回的一幕。
他可不能让这只巨龙就这么撩一撩翅膀，跑去下棋。以它对战棋那痴迷成瘾的性子，才不会有什么“先下两盘棋再说”。只要它一站到棋盘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个棋疯子会一直下，一直下，下到自己筋疲力尽，神乏意困为止，然后扭头就回到它自己的宫殿里去呼呼大睡。
“既然这样，那就来吧。”莎加犹豫了一下，看见黎因那副深感惋惜的模样，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痛失好局的样子，于是悍然下定决心道。
黎因拍了拍手，几十具星质构装体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了过来。
“你学了这么久的构装体制作，”就在黎因和莎加对着星质构装体展开研究和改造的时候，杜斐雅在一旁好奇地问，“连给它们加一个洗碗的功能都不能独自做到吗？”
杜斐雅的诘问让黎因脸皮上有点挂不住，像是在魔法学院学习时，那些背诵了一整天魔法咒文，却在被老师抽查时站起来，连咒文的第一段文字都支支吾吾念不完整的学生。
“情况不一样，”他狼狈不堪地解释道。
“如果要我单独制作一个构装体用来洗碗，那当然可以做到。”
“又或者，在我自己的构装体里加入洗碗功能，那也没有问题。”
“不过，这些莎加大人的构装体，其自身的逻辑指令远比我的构装体更为复杂。”
莎加听到这里，硕大的龙脑袋情不自禁地上扬，嘴角也微微咧开勾起，露出白森森的齿缝。
“……如果要在这基础之上再加入新的功能的话，就必须接受来自莎加大人的指导，否则很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破坏机体原本拥有的功能。”
杜斐雅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莎加也是喜滋滋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人类虫子，还算你有点儿自知之明，没有胡乱改动莎加大人的大作。”
说完，一人一龙就投入了构装体的改造工作。如杜斐雅所猜测的，洗涤功能本身并不复杂。黎因所需要的只是莎加的指导和关照以免出错。因此没过多久，她们就完成了第一台构装体的改造，验证一切运转正常后，便如法炮制，又连续完成了将七个烧烤大师构装体和捕鱼大师构装体升级成了“洗碗大师”。再然后，正待黎因拍了拍手，将第九台构装体召唤上前的时候，莎加却有些不耐烦了。
“剩下的都是些重复性工作，”它说，“根本不需要浪费伟大的巨龙本尊宝贵的时间，就交给人类小虫子你之后独自完成吧。”
第二百零二章 重塑巨龙的权利
“对你来说，”它的两只眼睛水汪汪、蓝盈盈地眨动着，还不忘给黎因画饼，“这也是一次宝贵的实践机会，可以进一步提升你灵能的熟练度。”
黎因虽然对它这“道貌岸然”的一套早已熟稔于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剩下的部分自己确实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他拍了拍手，将那只刚刚唤上来的构装体屏退，转动脑袋，看向远处巨型棋阵的方向。
正当他以为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陪巨龙下棋的时候，却见莎加两只蓝宝石的眼睛又眨了眨，看向一旁的某个方向。
黎因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不禁心中一凛。
原来它正盯着的，是湖岸边那只一动不动伫立着的，黎因的“亲笔之作”，集成了他全部星质构装体技术的，如同小号“莎加”星质构装龙。
“你甚至还给它配了鞍？”巨龙回过头来，眼眶周围肌肉耸动，瓮声瓮气地问道，神色十分不善。
那只巨龙乳白色的身体上，确实有着一片片乳白色的凸起，是黎因为了方便乘坐，同样用星质塑造出来的鞍鞯的形状。当时黎因制作的时候，还颇下了一番功夫，力求能够将稳定性和操控性提升到最佳。
现在看来么……望着那尊正嘴巴微张，鞍鞯齐全的“小巨龙雕像”，黎因确实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妥……
“误会，都是误会……”他赶忙一迭声地赔礼道歉，随后深深低下脑袋，不再多作言语，生怕进一步激发这头正气在头上的巨龙的怒火。
“哼，”巨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随后，只见它抬起爪子，对着远处静止不动的星质构装龙遥遥一握，就见星质构装龙乳白色的躯体上泛起一层银白色的亮光，没过多久，光芒消退，巨龙乳白色的身体上不再有格格不入的凸起和修饰，鳞甲齐全，变成了一尊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挂碍拘束自由自在纯天然的巨龙的形象。
做完这件事后，莎加用爪子拄着下巴，凝视着那尊构装体，又思忖了半晌。
“你说你是参照本巨龙的英武形象制作的？”它没好气地抱怨道，“可这根本离本巨龙的英姿神采、威容仪表相去甚远嘛。”
“是，是。”黎因连声附和，“是我有眼无珠，外加手法拙劣，这尊粗糙的构装体，根本无法体现您风采的万分之一。”
“这根本就和您是两个物种，完全无成为您的代表，”黎因灵机一动，借坡下驴，“所以请您也就不要再因此动气了。”
然而巨龙莎加却并没有理会他的安抚，它只是垂低脑袋，自顾自地琢磨道：
“这样可不行……”
说完，它抬起脑袋，对准远处默立不动的星质构装体，湛蓝的眼瞳中银光蓦然一闪。接着，就见那只星质构装龙挥动四足，嘴巴一开一合，扑哧扑哧地向着她们跑来。
黎因心中略为惊诧，但旋即便恢复释然。
巨龙莎加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越过他直接操纵了这头星质构装体，这确实不符合他对星质构装体这个异能的理解，但想想双方巨大的灵能差距，这一现象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不一会儿，黎因的星质构装体小巨龙就跑到了她们面前。它矗立在莎加正前方，昂着脑袋，嘴巴微张，两只乳白色的眼瞳与莎加湛蓝的眼瞳四目相对。莎加巍峨的身形和它普通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两只巨龙矗立在一起，那场景……仿佛就像是一只巨龙老父亲和它的傻儿子……
黎因强忍笑意，面色如常，没有让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令自己的嘴角抽搐起来。
莎加低垂着脑袋，在近距离审视了这只星质构装体龙一会儿，然后再次抬起一只爪子。
它的爪子尖上突然泛起一道银光，爪子在空中划动，银光也在漆黑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稍纵即逝的纹路，仿佛在勾勒些什么。
而随着这些银芒闪动，另一边，星质构装龙的身体各部却发生了一些或明显、或微弱的变化。
首先是右侧前足上半部分凸起的地方突然之间变得稍微平缓了一点，留意到这一变化后，黎因不得不承认，他先前的塑造确实有问题，将巨龙的那块肌肉隆起得有点过头了，以至于显得有些生硬和不自然。
然后是头顶的棘冠部分，一些棘刺被削掉了，一些被磨细，另一些则被加粗……
胸部的肌肉则明显拥有了更多的线条感——虽然黎因不动声色地对比，默默认为这次是自己的原设更加贴合实际……
总之，在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后，经过巨龙莎加的精雕细琢，一只星质构装龙以焕然一新的面貌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看着这只神采奕奕，宛如活物的星质构装龙，黎因不得不承认，莎加不愧是灵能的大师，星质构装体的专家，这只星质构装龙单从形象上来看，就比原来那只要精致许多，细节也要丰富无数倍。
如果将面前这只崭新的星质构装龙比作一张精美的壁画，自己原来那个简陋的作品，就像是酒馆门口随意张贴的一张简笔画——还是被酒水洇湿散了墨的那种。
尤其是一旁还有一只活生生的巨龙作为参照物——在莎加的精心制作下，这只由星质构成的构装体巨龙，简直和旁边真正有生命的它自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也正因如此，当黎因从旁看去，望着这两只四目相对，一大一小的龙类，那种老父亲和它的“傻儿子”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只不过这次，“傻儿子”不“傻”了，不止不傻，还显得很有精神！
不过，精益求精的莎加对这已有的显著成果却似乎还不满足。它举着爪子，拄着下巴，又凝神审视了片刻，断断续续锦上添花地追加了几个微小的改动。
这下， 它终于似乎彻底满意了。它支起爪子，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对黎因道：
“这才像话嘛，你看看你先前做出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是，是，”黎因连连点头，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莎加大人鬼斧神工，巧夺天工！”
莎加回过头来，再次对准身前的“小巨龙”，伸出爪子。
黎因面露疑惑地看着它，不知道它又发现了什么不足，毕竟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尊星质构装体仅从外形来看，已经无可挑剔了。
却见莎加爪子间银辉一闪，一道亮银色的射线击中星质构装体的胸膛，紧接着，整个星质构装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遽变小，眨眼之间，就从比牛马还稍胜一筹的体型，缩减到几十公分长短，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小小的玩偶。
这还不算完，“小小巨龙”的身形停止缩减之后，莎加顿了顿，那只伸出的爪子又是虚虚一握，紧接着一片幽蓝色的闪光覆盖了小小巨龙的身体，当幽蓝色的光芒消退之后，黎因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有一层幽蓝色覆盖在那只小小巨龙的体表，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不……不是一层，小小巨龙的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从半透明的乳白色，变成了和蓝宝石巨龙莎加体表如出一辙的幽蓝色——它竟然以魔法将组成小小巨龙身体的乳白色星质构装体，全部转化成了视角效果上和蓝水晶一般无二的材质，也许——那就是蓝水晶，望着那只几乎已经完全变成“缩小版”莎加的小小星质构装龙，黎因不无惊叹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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