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而那人就站在岸上，怜悯地望着接连陷入沼泽的她们，发出真诚到让人不快的哀叹。
“别只会说风凉话了，你就不做点什么吗？”
片刻后，长崎素世又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到时候灯酱为了躲着你和鸣海而主动退团，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喔？”
丰川祥子当然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
手掌轻抵唇瓣，神情严峻地思索了片刻之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
她忽然抬起头，眼神决然地看着交谈甚欢的那两人，语气坚定地道：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给我一点时间……我是不会让朋友和『男朋友』，都从我身边离开的！”
第九十五章 将第一次的演唱献给你
上午十一点，在师长的带领下，一群小萝卜头吵吵闹闹地走入活动会馆。
毕竟是和丰川家有过合作的幼儿园，虽然算不上什么贵族学校，但无论场所、设施还是学生的数量，都是在普通幼儿园的水准之上。
活动会馆的面积并不输给某些小学的礼堂，哪怕学生和老师、陪同的家长都到齐了，依然宽阔到好似大声说话就能听见回音的地步。
窗外透进明朗的阳光，空调吹散了晌午的热浪。
鸣海像个无关紧要的工作人员，在堆放器材的角落里听着台上千篇一律的致词，无聊地打着哈欠。
等了好一会儿，台上的司仪才宣布表演节目开始——是小朋友们自己准备的表演节目。
大人小孩们看得津津有味，而他瞥了两眼便毫无兴趣地低头玩手机，顺便透过讯息确认后台的情况。
【CryCHIC】正紧张地确认着上台前的各种准备。
尽管彩排了好几次都没问题，但对于第一次上台的新人乐队来说，总得做些什么来缓解紧张的情绪，不然是真的没办法冷静下来。
鸣海建议她们可以玩点成语接龙来转移注意力，可惜没有人理他，据说椎名立希已经压力大到开始抖脚，满脸烦躁地不断碎碎念着。
“人比想像中还要多啊……不是只要演奏给小朋友看吗？”
“这里的收音没问题吧？要是回音太大，影响到演奏效果怎么办？”
“还有录影？这次演奏要放到网络上吗？怎么不早点说？”
经过丰川祥子的一番安慰，她才勉强冷静下来去复习乐谱。
其他人倒是还好，除了高松灯在不断默念歌词以外，至少看上去都很镇静，没有被越发紧迫的时限所影响。
鸣海很识趣，闲聊几句便不再打扰她们，也没有现在就去后台给她们加油打气的念头。
现在可是【CryCHIC】成立之后，最重要、也是最值得纪念的第一场演出。
怎么能让他这个外人加入进去？
就这样默默地等到了小朋友们表演结束，他终于听见了司仪高声宣布：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鼓掌欢迎时下最流行的少女乐团，为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演奏吧！”
幼儿园的节庆活动，却请了少女乐团来助演……仔细想想确实有些奇怪。
然而偏偏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掌声雷动的同时，鸣海甚至看见不少人露出了感兴趣和期待的目光，理所当然似地对接下来的演出翘首以盼。
好几位小女孩的眼里，更是出现了崇拜和向往的色彩。
她们纯净明亮的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将器材搬到指定位置的乐团成员，好似在幻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也能站在这样的舞台上演奏一样。
如此奇异的场景，已经不是接受度高不高的问题了——由国高中生组成的少女乐队，在这个世界成为了主流行业。
几乎每间学校、每个学年都有三四种不同类型的乐队，实力虽说参差不齐，但尚未毕业专辑销量便能辗压职业乐团的强劲组合大有人在，甚至热门到了周边缺货、演出一票难求的地步，去街访十个人有八个人都能说出自己喜欢的乐队名称。
和鸣海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不同，『乐团』已经成为了诸多少女们实现梦想的代名词，『音乐』也成为了大部分居民寄托精神的归宿。
展演厅开了一家又一家，每天都能听到各种音乐活动的举办，音乐相关行业更是赚得飞起。
真要说的话，就只能用一个词来总结了——
“这就是大少女乐队的时代……什么的，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吧？”
鸣海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好，这不是什么靠对邦来决定一切，每个人都有特殊的演奏超能力，能靠音乐制造幻觉或者引起异象……之类的离谱世界。
和他原本的世界相比，只是多了一个针对少女的主流行业而已。
反正没有那些杀人网球、超能力篮球、跟外星人一起踢的足球、以及打个牌就能毁灭世界的黑暗游戏夸张……
意识到异世界里发生什么其实都不奇怪这点之后，鸣海便不由为此感到庆幸——他可不想看到祥子弹着钢琴跟敌人对波、素世用贝斯震撼大气，然后高松灯以歌曲净化众人内心，解决宇宙战争的场景。
虽然真要有那种大场面的话，他成为白月光的难度会降低不少就是了……或者说，容易死得壮烈一些？
但他还是喜欢像现在这样，坐在台下安静地看着少女们演奏的平淡日常。
——咚！
在台上站好各自的位置之后，高松灯立于乐团的最前方，看了眼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与成群的目光，下意识低头闭上了眼。
下巴就这样撞上了麦克风，发出沉闷短促的声响。
“灯同学，没事吧？”
丰川祥子关心地问了一句。
高松灯用力摇头，抓着麦克风的手却还在不停颤抖，目光始终不敢从地上拔起。
丰川祥子没有责怪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拉过电子琴上的麦克风架，面带微笑地转向了台下。
“大家好，我们是【CryCHIC】。”
清亮悦耳、凛然自信的嗓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她的身上。
鸣海率先鼓掌，带动了一片掌声。
温柔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丰川祥子很快便环视四周一圈，从容不迫、温文尔雅地对观众们开口：“感谢这次园方的邀请，也感谢各位能在这里聆听我们的演出……实不相瞒，我们乐队才刚成立三个多月，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上台。”
“……”
尽管多出了不少意外的表情，台下依然安静地听着她的发言。
——那抹毫不露怯的明媚笑容，像是阳光一样，驱散了所有人的不安与怀疑。
丰川祥子并没有准备太多开场白。
将乐队的信息简短地告诉观众们后，她看了看其他成员们，在麦克风前轻声开口：
“虽然我们尚未成熟，虽然我们的一切还很青涩……虽然，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丰川祥子轻轻吸了口气，旋即掷地有声地喊道：
“但我们会尽全力，为了让大家听见我们的『呐喊』而演奏的！”
“……灯同学，拜托你了。”
神情回归平静，她将麦克风架摆到一旁，双手放在了琴键上，微闭着双眼，没有再去关注舞台中央、那位瑟瑟发抖的少女。
——作为键盘手，只要相信主唱就可以了。
“……嗯。”
勉强让头凑到麦克风前，高松灯轻声应了一句，却忽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视野开始摇摇欲坠。
嘴唇干燥、呼吸困难，甚至都感觉不到心跳声，只有刺耳的沉默和寂静在不断刮蹭着耳膜。
被所有人注目的恐惧，害怕失败的恐惧，害怕被朋友们厌恶、疏远的恐惧……都在这一瞬从胃部涌上，紧紧攥住了心脏、涌上了喉头，最后模糊了眼眶。
“啊……”
喉咙发不出声音，明明很痛苦，却无法呐喊出来。
几乎要把头埋进胸里，高松灯颓垂着肩膀，仿佛要在台上缩成一颗西瓜虫似的，蜷缩身体，滚到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
仿佛要撕裂身体的燥热，瑟缩无力的手臂，惊慌失措的目光——
“加油！”
在一道嘹亮的加油声中，这些束缚着身体的锁链倏地出现了裂痕，裂痕下隐约亮起了光芒。
视野重新恢复了清晰，高松灯猛然直起身抬起头，拼命似地睁大双眼，在舞台下方寻找那道身影。
不过一秒，就和鸣海对上了目光。
像是镜头有了聚焦，除了他以外的一切事物全都变得模糊。
——那瞬间，高松灯忽然想起了彩排结束后，鸣海边摸着自己的脑袋，边无奈说着的话语。
“要我给你勇气？行吧，虽然我真的很不擅长这种事情……”
“不过，假如你真的没办法在那么多人面前唱出来的话，那就看着我唱吧。”
“——把其他人都当成水族馆的企鹅，只要看着我唱就好了。”
所以……
只要看着他，只要为了他唱就好。
就和彩排那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高松灯在心里确信了这件事情。
灰发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直面了整个舞台、又像是他与她之间再也没有了其他事物，于是声音顺利地朝着他的方向传递而出。
“因为还没想好原创曲的歌词，所以今天要唱的……是翻唱曲。”
“来自，Girls Dead Monster，这个乐团……”
“是一首，我很喜欢的歌曲，也练习了很多遍……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唱好，也很害怕会让大家失望，害怕到不敢开口……”
“不过，因为有了大家的鼓励，我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舞台上。”
“就算再害怕，就算再迷茫……因为有大家在，我才获得了能够发出呐喊的归宿。”
“就在、这里。”
断断续续，语无论次。
像是在喃喃自语，柔软而怯弱的嗓音。
但四周不可思议地安静了下来，仿佛连蝉鸣都被无形的漩涡所吞没。
只剩她认真而清晰的话语，渐渐填满了场馆内的空气。
“所以，我想让你听见……”
这是我第一次，以【CryCHIC】主唱的身份，在大家面前唱出的歌曲。
这段时间的努力，这段时间的期许，这段时间的鼓励。
——鸣海同学，你所给予我的一切，绝对不会白费。
无视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高松灯专注地看着台下那人的眼睛，握紧了手中的麦克风，轻声开口：
“……《My Song》。”
第九十六章 My Song
“着急地寻找相遇地点的时候，一天已经结束……”
“天空笼罩在灰色阴霾之中，前方什么都看不见。”
“假装有常识的家伙在笑着，下次会说出怎样的谎言……”
“这样得到的东西，能小心地装饰起来吗？”
低沉而轻微，她的歌声在阳光下如波纹般散开。
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将情感融在了嗓音中，乘着悠扬而温柔的伴奏，将每一位听众拉入了只有她存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