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椎名立希抹了抹嘴，咬着牙下床捡起手机，恶狠狠地点开了群组讯息。
——刚才那段画面是怎么来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还是现实里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不知道，也懒得思考，所以打算用最快的方式进行验证，尽快打消心中不安和惊惧。
随意地扫了眼群组消息，确实是祥子发的，她通知所有人鸣海留下了一首歌送给她们。
可惜，椎名立希暂且没有去听的心情，而是点击素世头像、直接打了个语音通话给她。
嘟——嘟——
忙音响起，椎名立希烦躁地跺着脚，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手脚发软的感觉。
“快给我接啊……为什么不接……”
三十秒过后，因为没有人接，通话自动挂断了。
椎名立希又接连打了五通，全都像石沉大海一样得不到回应。
她没有犹豫，下一个打给了丰川祥子，希望能从她那里获得一些情报，至少也要先确认素世的安危。
然而就连不久前才发了条讯息通知大家的丰川祥子，电话也打不通。
脑海中浮现出了某种可能性，椎名立希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神色变得更加苍白，摇摇晃晃地坐倒在了床上。
“不会连灯都……”
她用颤抖的手指，缓缓给高松灯打了一通电话。
……还是没有接。
手机啪的一声落地，椎名立希茫然无措地张了张嘴，嘴角不禁半扯，露出有些荒诞、崩坏的自嘲笑容。
“难不成我在做恶梦，到现在都还没醒吗……”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被所有人抛弃、唯独自己苟活于世的怯懦与恐惧，让她的脑袋彻底变成一片空白，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
——要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画面是真的，该怎么办？
——要是祥子和灯也跟素世一样，大家都为鸣海去殉情了，她该怎么办？
说好永远都要在一起，成为命运共同体的【CryCHIC】……难道就连死亡，也要在同一天吗？
椎名立希下意识望向窗外。
高楼隐约闪烁的霓虹灯，莫名变得刺眼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开始觉得……
或许，跟大家共同进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继续活下去，也不过是让脆弱的自己多受折磨而已；那倒不如跟上素世的脚步，一起去另一个世界，狠狠给那个擅自先行离开的家伙一拳。
这样，可能还比较轻松呢。
……她也有好多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想趁这机会对他说。
“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些天，椎名立希第一次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某种自暴自弃的释然。
“怎么可能啊……”
“那个温柔过头的笨蛋，总是任劳任怨地干着杂事，直到最后还让我们好好活着的老好人——哪会允许我也跟着干这种傻事啊！”
那天在上台前，他可是这么说过的。
『成为乐团的最后防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由你让演奏持续进行下去。』
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作为【CryCHIC】的鼓手，椎名立希都必须将这个乐团，维持到最后一刻为止。
再怎么绝望，再怎么恐惧……
她都得最后一个倒下才行。
揉了揉绀紫色的眼睛，椎名立希擦去多余的泪水，重新把手机捡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要去找她们。”
她目光坚定地呢喃着：“为了殉情而跳楼什么的，说不定只是个过于逼真的噩梦而已……在亲眼见到证据之前，我可不会相信她们真的出了什么事。”
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椎名立希准备出门前，没有忘记打给最后一位同伴。
她不抱任何期望，已经做好了若叶睦也失去联络的可能性。
可出乎她意料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随后，和往常不同，有些失去冷静、多了几分起伏的平淡嗓音焦急响起。
“立希，素世她……素世她……”
迅速下楼，笔直冲向玄关，椎名立希拿了把雨伞，同时安抚了对方一句：“睦，你冷静点。素世她怎么了？”
“她……从楼上跳下来……”
“我知道……不是，等等！你也看见了那个场景？！”
推开家门的脚步一顿，椎名立希忍不住错愕地对着电话问道。
“原来，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在去素世家的路上。”
若叶睦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正在小跑赶路，气息有点喘不上来：“我刚刚打给了祥子……祥子没有接……我又打给了素世的母亲……”
没有继续犹豫，椎名立希撑着伞走进雨幕，脚步同样的急促。
“你有素世母亲的电话？”
“上次探病的时候，拿到的……”若叶睦微微一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可置信，“可是素世母亲说，她不认识什么叫素世的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哈啊？！”椎名立希忍不住大叫起来，“你确定不是打错了？哪有母亲不认识女儿的啊！”
“不可能会错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叶睦既困惑又委屈地道，“我打了三次确认，素世母亲最后把我拉黑了……所以我想，亲眼去确认素世的安危……”
“我也是，当然还有灯跟祥子的。”椎名立希皱了皱眉，很快就做下了决定，“这样好了，我们兵分两路，你去素世家、我去灯家，祥子的话……你有她家的电话吧？”
“问过了，祥子早上就离开了葬礼现场，说是要拿鸣海的遗物，现在应该还没离开六本木。”
“所以她很大可能遇见了素世？”
若叶睦轻声道：“祥子发的第二条讯息，应该就是素世发的。”
“你怎么……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啊。”还没问完，椎名立希便回忆起了先前只是一扫而过的聊天画面，恍然道，“确实，敬语的使用方式有很明显的区别，还有对鸣海的称呼……后面那条讯息，绝对就是素世用祥子的手机发的！”
若叶睦忧心忡忡：“但问题是……”
“嗯，问题是……”椎名立希同样紧皱着眉，神色凝重，“为什么祥子会让素世用她的手机，再发一条没什么区别的讯息？如果同时出现在我们脑海里的画面是真的的话，为什么祥子没有阻止她？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绝对，不会是真的。”若叶睦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平淡的语气再也无法隐藏她心中的恐惧和担忧，只能说服自己似地不断重复，“素世和祥子，一定都会没事的……”
椎名立希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低沉地回应一句。
“嗯，我们都会没事的……”
【CryCHIC】，只会永远缺席一个人而已。
——
丰川祥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
当她看见了阳台敞开的窗，看见了被扔在地上的伞，看见了护栏边被风吹倒的板凳后。
膨胀的绝望就彻底击溃了她的精神，世界天旋地转，意识几乎要被寒冷的雨水冻结。
她无法思考，只是本能性捡起了那把伞，连手机也不管，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下了楼，想要去见素世最后一面。
——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身体也好，血液也好，甚至是重物落下的痕迹也好……就好像素世根本没有坠楼一样，大楼底下看不见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
丰川祥子瞬间燃起了希望。
说不定素世放弃了自杀，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准备吓自己；又或者是她落到了其他住户的阳台上，虽然受了点伤，但至少还算安全。
这么想着，丰川祥子就准备返回公寓，好好调查一番。
却在这个时候，脑子里传来一阵刺痛，眼前被白光笼罩，意识里被强行塞入一段画面。
“……要是最开始，他的眼里只有我就好了。”
“鸣海，我来见你了。”
“……要接住我哦。”
丰川祥子愣愣地站在原地，本以为已经干涸的双眼，再次从发痛的眼角处涌出了泪水，难以抑制的悲伤混入雨珠，不断在脚下溅起水花。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听鸣海的话……”
“满脑子只有自己的笨蛋……他的眼里明明也有你啊！有时候我什至觉得，对他来说你比我还要重要……”
“为什么，你还会比我这个女朋友还更爱他啊……”
“明明要死，也应该是我先死才对……”
丰川祥子胡乱抹着脸蛋，哭得泣不成声，再也维持不了这段日子苦苦伪装的坚强和成熟，只是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一样，在雨中毫无顾忌地释放着自己的悲伤。
“呜啊啊啊啊——”
爱人与挚友接连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后者连个尸体都没看见，只有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告诉她素世确实已经从四十多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了，那依然是丰川祥子无法承受的打击与绝望。
天蓝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精致可爱的面容只剩狼狈，凄惨到用痛哭流涕形容都不为过。
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本能让她不愿再靠近那栋有着伤心回忆的公寓大楼，边嚎啕大哭着边朝外头走去。
一步一步，她在雨中踽踽独行。
被孤寂与悲痛包围，脑海里却仍不断翻滚着和他们相关的美好回忆。
“鸣海君……”
“素世同学……”
“我到底，该怎么坚强起来才好……我到底，要怎么好好活下去才行……”
“告诉我啊……不是说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帮助我的吗……”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从这场恶梦中醒来啊……”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座桥上，桥底下隐约响起了电车通过的声音。
她浑然未觉，只是抹着早已模糊的双眼，看着脚底下不断泛起的水花。
大雨从天而降，朵朵飞溅，恍如坠落地面的蝴蝶。
丰川祥子缓缓停下了脚步，眼神迷惘、神情恍惚，茫然看着雨蝶成群地扑在桥上，又融化成一圈圈波纹的模样。
四周好似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只只透明色的蝴蝶在身周纷飞。
她顺着源头向上望去，灰沉阴暗的天空下，雨蝶似乎组成了两个人的身影，在远处向她温柔地微笑着。
“果然，就像素世同学说的那样……”
泪水从颊边滑落，丰川祥子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她忽然伸出了手，像在寻求着某种救赎一样，半边身子探出了桥边，踮起的脚尖渐渐离开了地面。
眼看就要越过半空，从十数米的高空跳到下方的铁轨上。
“这个荒诞又奇妙的世界，一定是场，让人不愿沉浸下去的恶梦……”
“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吗？”
“……我也好想见你啊，鸣海君。”
眼前白光恍恍，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
她的指尖，即将与那两人的幻影触碰在一起。
下一刻。
身体失去了控制，一瞬的失重感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