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但闷雷似乎已经停止,厚重的乌云泛出了淡墨般的明亮色彩,令向晚的天色多了几分明亮。
感受到逐渐温顺下来的风雨,观众席上的躁动也随之平息消弥,氛围在喧闹中开始回温,几乎没有人因为这点小意外就离场。
他们依然待在原位,看着台上的乐团重整旗鼓,并对接下来的演出翘首以盼。
——没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CryCHIC】的众人来说也是如此。
在主办方确认台上的设备都能顺利地继续使用后,少女们便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将被雨水打湿的乐器重新擦干。
该调音的调音,该深呼吸的深呼吸,再一次地做好即将演出的准备。
“……那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耳机里,鸣海的声音依旧清晰,只是呼吸隐约变得粗重不少,嗓门也多了几分沙哑的感觉。
高松灯放下麦克风,忍不住开口:“鸣海同学,你……”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清了清喉咙,鸣海抢先回答了她:“但能不能挤回原位就不好说了,你也别到处找我,专心唱你的歌吧……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在舞台下看着你们的。”
他笑了一下,语气十分轻松。
“至少现在,这首《春日影》对我来说,可是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啊。”
高松灯眨了眨眼,似乎放下了多余的担心,缓慢而又认真地点头。
“嗯!我也是!”
“所以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让它有个比烟花还要灿烂的结尾才行!”鸣海笑着说,“灯,能拜托你吗?让我听见你的歌声,你内心的呐喊。”
高松灯低头摸了摸刘海,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果然,他没有违背约定。
就算在舞台下看不见他,可自己唱过的歌、说过的话,依然传入了他的耳里。
和第一次演出时不同。
现在的她,只要知道鸣海在自己声音所及的范围之内,就能获得足以跨越任何障碍的勇气。
心中涌现的这份温暖,已经不会再被任何意外所打断了。
“交给我吧,鸣海同学。”
高松灯轻声开口,给出了最好的回答。
“好,那……咳、咳嗯!”像是将咳嗽硬生生转成了干咳,鸣海有些生硬地接着道,“那什么,老实说,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一份惊喜……但因为下雨,应该是没办法放出来了。”
“放出来?”丰川祥子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是烟花吧?”忽然想到了什么,长崎素世露出恍然的表情,“那晚在合宿营地,你说等回去有时间再放……原来是把这个『惊喜』放到了现在吗?”
“诶?”丰川祥子双眸圆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长崎素世歪过脑袋,眉眼温柔弯起,笑得不怀好意。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著呢,祥~子~酱~”
“咕唔……这个令人讨厌的熟悉感觉……”
丰川祥子蹙起琼鼻,小嘴鼓鼓,一脸不服气地回瞪过去。
就在这和谐友爱的气氛中,鸣海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规模可不是我们那时买的烟花能够相比的,是非常盛大的烟花表演……可惜,除非雨能刚好在你们唱歌的时候停下,不然这烟花大概率就浪费掉了。”
“不用担心,灯同学的歌声一定能让天气放晴的!”
不再理会长崎素世,丰川祥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椎名立希愣了下,随后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灯的歌声能够引发奇迹吗……确实有点道理。”
长崎素世嘴角一扯,忍不住吐槽了句:“哪里来的道理啊?别盲目地给灯酱上压力好吗!”
高松灯缩着脖子,弱弱开口:“那个……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全力把歌唱好而已……”
像是忘了自己还在舞台上,【CryCHIC】的众人一如既往,和乐融融地聊起天来。
唯有若叶睦孤伶伶地站在边缘,抱着吉他唇瓣微抿,脑袋低垂,眼神黯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边上的工作人员示意她们可以开始准备演出、灯光也渐渐暗下来之后,她们才将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乐器和观众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始终保持沉默的人偶少女,忽然轻声开口:
“鸣海,你真的没事吗?”
“睦,你怎么现在还在问这个问题呢?”
丰川祥子有些奇怪地歪过头,似乎在疑惑青梅竹马的反射弧为什么这么长:“鸣海君刚才都说过他没事了,声音听上去也很正常啊?”
若叶睦抬起脸蛋,淡金色的眼眸无助似地轻颤着,声音纤细到好似随时都会破碎。
“因为,他……”
“大概是刚才的雷声,让她有点恍神了吧。”
没有让若叶睦继续说下去,鸣海用中气十足的声音掩盖过去,语气轻松自在:“别瞎操心了,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呢。”
“按照预定,烟花会在你们唱完春日影之后升空,持续大概一分钟左右。”
“——也让我期待一下,奇迹发生的可能性吧。”
说完这句话,单方面的通讯便被他喀擦一声地切断。
耳返重新接收到监听系统的信号,舞台上的声音随冇之涌入耳中,似乎在用现实告诉他们,接下来就是专心演奏的时候了。
若叶睦也没有了继续说话的机会,只能在丰川祥子的指挥下,如人偶般转向了观众,将指尖按在冰冷的琴弦上。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不过我们的歌声,不会那么简单就停下脚步。”
“——接下来,还请各位继续欣赏。”
拎起公主裙般的衣角,丰川祥子向观众优雅地鞠了一躬后,望向正中央的高松灯。
灰发少女向前一步,眼底的坚定意志从未消散,像是在雨中燃起的一束火苗。
“我们的歌,《春日影》!”
琴音揭开了序幕。
这一次,世界终于安静地迎来了这场最初,或许也是最后的原创曲演出。
——
“悴んだ心ふるえる眼差し(憔悴的心摇曳不定的目光)……”
“世界で、仆はひとりぼっちだった(这世间、只有我是孤身一人)……”
低沉而温柔,恍如春日的光影正在摇曳,渐渐将落满路面的花瓣照出幸福的模样。
那样优美的歌声传入耳中,像是温暖的泉水一样,一点一滴地沁入肺腑,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冰冷与刺痛。
鸣海靠着墙壁,享受似地闭眼聆听。
嘴角带着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只是过了片刻,他才充满感慨地长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睦竟然比祥子还要敏锐啊……”
灯的歌声自不用说,那一句句直达灵魂的呐喊,想必已然征服大半观众的心神了吧?
让他在意的,是人偶少女刚才的奇怪表现。
鸣海摸了摸将小腹扎了个对穿的钢管,疼痛依旧深入骨髓,但也多亏了这段欢乐又温馨的聊天时间,习惯逞强的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承受这份痛苦了。
——所以,明明都瞒过了人形测谎机般的祥子,就连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素世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怎么就被那位情商不高、不懂交流的人偶少女看出破绽了呢?
鸣海歪头想了半会,很快就不再去思考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了。
“得赶紧回到舞台才行……”
做了几次深呼吸,他离开了暂时歇息的墙壁,拖动有些沉重僵硬的身子,绕过所有人的目光,在角落阴影中慢慢前进着。
深红色的血液不断从裤管滴落,单薄而蜿蜒地向着前方迤逦延伸,却又被雨水无情打碎。
在这行潦川流的路面上渐渐模糊、消散,直到看不见任何一丝痕迹为止。
——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在听到雷声的瞬间,鸣海便猜到了系统的第二波攻势是什么,并立刻前往电力控制室。
果不其然,闪电在他抵达的下一瞬便立刻劈了下来,强烈的闪光和近在咫尺的爆炸几乎让他睁不开眼,只来得及用能力保护好自己全身上下。
等差不多缓过劲来,鸣海才揉着耳朵,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位于会场角落的电力控制室附近半个人都没有,刚才的闪电也没有直接往上面劈,而是劈到了旁边高耸的尖塔建筑上,似乎没有对环境造成太大的损害。
那掀飞了一片砂石的爆炸,也只是闪电的高温打在了含水土壤中、由于闪蒸现象而导致的水热爆炸而已,并没有像他先前想的那样,四周的建筑物被闪电劈成手雷弹片一样的武器打向自己。
“只是虚惊一场?还是说……”
才刚冒出这个想法,身边的路灯和远处的会场灯光就猛然暗下,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大喊『停电了』的声音。
“果然,是想妨碍这场演出啊。”
鸣海不爽地咬了咬牙,没有多做思考,先把重要的通讯设备扔在旁边的草丛里,随后戴着手套、拎着工具箱,直接冲进了电力控制室。
这里的门锁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喇叭锁,就算不用能力捏把钥匙,他一脚也能直接把门踹开。
嘴里咬着手电筒,透过【维修】技能,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只是简单的短路而已,修起来根本不用几秒钟,难度和跳闸了重开差不多。
动手修理的时候,鸣海还在想,系统整了个闪电出来就这?
不过几十秒钟的停电而已,这是要怎么弄死他……
然后就听轰隆一声。
随着天空再次闪烁,他的头发忽然根根竖起,整间电力控制室里瞬间漫起了细小的电弧,滋啦滋啦、劈啪劈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哪怕是穿着鞋子、戴着手套的他,也因为其余裸露在外的肌肤而僵硬地顿在了原地,微微抽搐了起来。
幸好,麻痹的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他没几秒就成功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得赶紧出去才行……!”
鸣海浑身用力,正要重启修好的电力中枢时。
——噗呲!
先是一阵酸麻,随后是反应过来的剧痛,开始撕裂着神经与意识。
他缓缓低头看去,一根断裂的钢管,从身后刺入了他的腰间,就这样狠狠地贯穿了他的侧腹。
“什么……鬼东西?”
鸣海难以置信地转身,黑暗中,墙角的钢架不知何时从中断裂,尖锐的断裂截面还有着被烧红的痕迹,隐约能看到电弧闪过。
他根本无暇思考,这TM到底是用了什么科学还是玄学原理,才让系统成功偷袭到了自己——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她们的演出顺利进行这件事。
于是咬着牙重启了电力中枢,确认开始停电恢复之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了那间电力控制室,踉跄地走远了几步,才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
……还好,只是普通的重伤而已。
仓促形成的糖果铠甲终于在这波无耻的偷袭中被洞穿,尖端烧红的钢管非常干脆俐落地将他的腰子扎出了两个洞。
强烈的疼痛让他满头冷汗,开始流失的力气也让他不禁弯下了背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但好在钢管堵住了血口,只要不将钢管拔出来就不会大失血——以他的身体素质,撑到春日影唱完、救护车抵达都不成问题。
“呵呵,失手了啊系统。这都没能弄死我。”
将劫后余生的情绪压在心底,鸣海不屑似地冷笑一声,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随意将这点小事扔在了脑后,他边缓缓走向会场,边用捡回来的通讯设备赶紧联络她们。
“咳……不行,咳血得小心点。”
“咳咳、咳——停电,应该修好了吧?”
在确认联络接通之后,他无声地将血沫吐到一旁。
鸣海深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