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这场雨已经停了，影响却还没有消散，春日较为潮湿，即便只是连绵的小雨之一也有不小的余韵。
雷电芽衣站在窗台边，时间轻轻搭在床沿，能够明显听见积蓄的澄湫空明的雨水滴落砖瓦上的声音。
不远的林子里有着刚刚探出的春柳，碧玉的翠叶上滴落着潮湿的雨气，寒气一丝丝的侵蚀入体，尽管并不能穿透作为武人的身体——昔日修行见到的产物并不仅仅只是帅气，如风湿般的后遗症依旧让人感到不适，单纯衣服受潮之后需要手动进行梳洗的行为就足够让昔日脱产的大小姐吃苦头了。
为偏僻的地界，反而能碰到大城市中没有的一些自然景色，从山坡流淌穿过的一湾清泉和雨后水滴滴落的声音互相交纵错杂着，给人一种静谧的美感。
这是繁华的大都市、高速发展的商业区里没有的，那里只有人、无尽的人，无穷无尽散发恶意的人。
新竹嫩柳，朝气蓬勃，世间一切终究是向前发展的，尚未脱离寒气的世界也被阳光与春日逐渐笼罩。
怡时微风悄来，掠过矮草散入树丛，轻弱的沙沙声经过耳边汇入颇具深山老林气息的街巷，温煦的春日唤醒了柠檬树上白紫色花的活力，吵闹成一团。
“需要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笔记本、手机、钱包……”
“向江城介绍这座城市，会不会被误以为是在约会呢。”
雷电芽衣打开便携式的梳妆台，揉了揉因为昨夜准备到半夜，到现在还有一些略微晕眩感的额头，脸蛋略微有些苍白，半眯着的绛紫色眸子有些困倦，眼角还有一圈泛黑色的眼影，作为熬夜的证明。
作为自己曾经的生日礼物——仍带在身上的手提包是少数可以从过去的房子里带出来的，少女细心的将自己昨晚准备好的物件分别放入包中的夹层。
笔记本作为记忆的补充，被雷电芽衣一笔一画的写上了所有可以向江城推荐的地方，记载着在她昔日印象中这座城市里美丽的地方，避免指错方向。
手机是与江城重要的联系工具，至少应该庆幸在父亲进入监狱以后没有将一切都从她的手中夺走。
至于钱包……
江城是根据特招渠道进来的。
与正常的学生不同，资金应该不怎么充裕。
据说神州那边也不会让学生持有多少资金，据说有很多人每天的伙食费都被严格限定在一块的范畴。
雷电芽衣捏了捏自己手中标志着雷电家徽的钱包，今日鼓鼓囊囊的不见如今已经轻薄的有些可怜。
自从雷电龙马被送进监狱以后，雷电家的所有财产都被清算，就连少女本身也只能保留下一些日常的零用钱，想要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只能依靠打工。
由于父亲是臭名昭著的金融诈骗犯的缘故，少女想得到良好的工作几乎不可能，自身的姿色更是容易使人垂涎，即便偶尔运气好，找到一些正常的，得到的工资也很微薄，甚至连食物都需要自己亲手做——以以前甚至从没下过厨的大小姐的身份。
在外面的花销是不可接受的，即便只是花掉一点点，本就已经陷入谷底的生活也必然会更加的糟糕。
江城是男生。
让男生买单才是正常的吧。
无论是谁都不会提出异议的。
江城是贵族学院的学生，再怎么样也比你一个落魄的大小姐要好。
你难道没有想过今天脑子一上头之后，作为狂妄自大好面子的代价，你接下来的生活会有多么凄惨吗？
内心中仿佛有人在质问少女的未来，在挑明必然到来的结局，在指出一个世上谁也不会讨厌的结局。
是的。
少女已经作为向导了，就算忽略掉女性的身份，这份职责应当以自己的花费被他人承担作为报酬。
江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不会拒绝这一点的，他既然敢和一位谁都讨厌的人说话，既然敢在别人最脆弱的时候闯入，就应当承担一位救生人员的职责。
既然准备下水去拯救溺水的人，那么就应该救到彻底，至少也尽力去救，而不是找到一个更好的席位，可以更清晰，更真实的视角看着逆水之人的挣扎，甚至是恬不知耻的将本就虚弱的溺水者推入更深的水域。
江城不是……
——已经在说谎了吗？
……
不行。
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欺诈江城。
已经是唯一的，最后的一个了。
雷电芽衣还是将钱包塞入手提包中，贝齿轻咬着下唇，眸子微微的闪烁着，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可言，毅然决然的面对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加困难的生活。
既然是我冒犯的提出这个要求，今天的花费就应该由我来支付，绝对不能因此麻烦或困扰到江城。
这段时间攒的钱，应该……够了吧。
……
160.一日的约会前奏曲
啊……
江城轻轻的按着自己的额头，用维尔薇的方式进行按摩，梳理着被塞进大脑的、杂乱无装的呼唤，任由被子从身上滑落，来自晨曦的光从被风吹开一角的窗帘渗透而来，透过发端反射在幽色的眸子中。
成为律者素体，拥有了一定程度上对崩坏能的抗性，可以吸收崩坏能增强身体，理论上半个月的时间就足够让身体素质达到普通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偏偏眼角处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浓郁，已经叠加的过于深重，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仿佛是习惯了有他人的陪伴之后就难以接受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一直有人不停的念叨我？
过了大半个月时间，情节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感觉多了不少，从原本的一两个人念叨变成了好多人。
还是搞不懂，总不至于是模拟器实际上并不是看着数据在模拟，而是直接肉穿，直接用身体模拟吧。
——怎么可能？
把一整天的时间浪费到这种时间上也太没有意义了，虽然并不是不能这么做，探究一下问题的源头在很多时候也很有用，不过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江城一把掀开被子，下床，穿上袜子，直接走向洗漱间——极东之地认为在室内穿鞋是很不礼貌的。
日常的洗脸、刷牙，只不过如今还要拿起学校附赠的面霜，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一些微微遮住黑眼圈。
等到一切都做好后，清晨的准备工作才算结束，至于衣服……就继续校服吧。
反正制作的时候也很像礼服的款式。
应该是同时兼具了常服的效果。
也不知道今天芽衣会几点出门？
之前说过相遇的点，可总感觉她会比一般时间要来的更早一些，就和以前每次下课都是她先到一样。
江城胡思乱想的想着，以此冲淡内心中的情绪，便于行动的运动鞋已经换好，直至踏出宿舍的大门。
今日阳光恰好，不显得寒冷，也不够热烈，空气中还能闻到昨日连绵小雨拍打绿叶传出的自然的清新的感觉，在树荫的交缝间流落的光线汇聚成斑驳的大网，反倒像是无数跟柱子一样自天上坠入地面。
运动鞋的底部抓地力并不算太强，幸好昨夜的小雨也无法在地板上留下过多的水迹，算不上光滑。
路途并不遥远，只是有些狭隘，古朴的青石板路的周边就是荒芜的杂草，甚至还有不少垂下的柳条。
或许是想要复刻在学院里的经历，雷电芽衣选择的地方距离通常无人问津的那个隐蔽出口出口很近。
就和最开始少年和她的相遇就是在基本无人踏足的林地，恰好遇见了被众人厌弃的少女——雷电芽衣，在之后每一次对学校的游览都是以那个林地为起点，保证在介绍环境的时候不会被别人打扰到。
和别人一起的时候被他人打断阻止，就算不会像以往一样被霸凌，这种在朋友面前被他人贬低伤害的行为本身也是很伤及尊严，很伤及颜面的事情。
这么一想，自己也确实缺了教训一遍那些家伙，他们日后都会死，也和他们现在要一顿打没关系。
尽管实际上等两天琪亚娜过来就会把这些问题解决了。
现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用。
等今天结束了再说吧。
江城加快步伐，原本有些陡峭的路径被轻而易举的跨越，枯枝被撕扯，掀开因为已经许久未有人使用，所以长出些许藤蔓的入口，用学生证打开大门。
‘咯吱’一声，仿佛是无意间打开了某项禁忌的大门，原本林地的寂静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过于吵闹的世界，充斥着人来人往与交流的嘈杂。
小车的摊主紧凑的排成一排，在喧哗的街道上认定了一出道路就停下，如同寄居蟹一样待在那里。
精致的小轿车驶过积蓄的水沟，突然出现的轮胎带着小半辆车的压力溅起了足足有十厘米的水花。
在目之所及的尽头，触及到繁华的街道的边缘，吵吵闹闹的繁华中，唯独有一片区域与世隔绝，那是有着紫色的布料包裹着的淡紫丁香花的浅浅装饰，紫黑色的柔顺长发自然的随风飘荡，从长裙的边缘处，能清晰看见黑色丝袜包裹着的细致小腿的少女。
——雷电芽衣。
不算是之前的校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特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裙，被蓝色的绸带装点着洁白，一字型连肩的款式能露出如天鹅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
或许是换上了更适合出行的衣服的缘故，布料的边缘显得分外没有重量，被微风吹开裙摆一角，仿佛能从地下浅浅的水滩中看到几分引人深入的美景。
天气还是不怎么干燥，极东之地就和另一个与大陆隔绝的岛国一样，除了地震之外就是水很多了。
带有湿度的空气在路的尽头倒映出彩虹般的光泽，像是有些偏爱似的，均匀的将光洒在了少女身上。
在某种意义上，这份彩虹的光也恰好为地上的水潭提供了一点点反光，这份偏爱也带着些许恶趣味。
终究是有杂质的水，即便是律者素体的是线也不足以看清，江城完全也没有想要当一个变态的想法。
视线只是停留了一瞬间都不到，就转移到了微微低着的螓首，眸子有些深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想今天去那里吗？
无所谓了。
江城毫不犹豫的向前，直至挥动的手足以让任何人看清——这个时候只需要向妖精一样说话就好了。
“终于可以对你说一声早上好了。”
“芽衣。”
“今天我一定还没有迟到吧～?”
……
会来吗？
一定会的吧？
江城从来没有说过谎言的。
内心微微的颤抖着，战战兢兢的在那幼小的心灵乊中拨弄着思绪，将所有的紊乱不安尽力的梳理平整——表现在现实中的场景就是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发丝，从侧颜垂下的紫色长发在一字型连衣裙口被刻意敞开露出的精致的锁骨处不停摩擦着。
又是和大半个月前与少年立下约定后，第二天独自一人正在树下，等候着即将到来的少年时的想法一样，庸人自扰，自怨自爱的进行着无意义的担忧。
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一模一样的事情，已经无数次了，似乎是因为从那一天就从未向前过的经历，于是下意识的在自己的体内铭刻下了不再向前。
始终在止步停留着，在所有人都在向前的时候依旧待在原地，明知道这样不好也几乎无法站起来。
要不去抱有期待就不会遭遇到什么的想法，早就已经过时了，偏偏这种心理却如此的顽固与强韧。
直到那清朗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仿佛故意在活跃气息的俏皮语调，只要稍稍转过头就能将在边缘模糊不清的少年放到视角的最中心里，早在被一味的压制的情绪翻腾，最底层被长期的背叛堵塞的信任与期待要乘胜而起之前，回应已经先于所有。
紧紧的抿着的唇瓣自然而然的开合，中吐露出的声音是几乎要比一切都更深刻的保留在身体之中的……
“——没有迟到哦，江城。”
“一直都没有的。”
啊……
果然会的啊。
……
“今天就先从那条街道开始吧。”
“那里虽然相对冷门，不像繁华区的热闹，但也有着一些这地方会被淘汰的，属于旧日回忆的东西。”
“先进的活动和娱乐器材，校园里基本都已经准备好了，反而是这些即便是校园里也不会可以保留。”
雷电芽衣伸手比划着远方，用属于剑客的敏锐视线捕获着特殊的地标建筑，与记忆中熬夜记录并提前背诵下来的地图互相比较，规划出冷门的路线。
相较于偏僻一些的地方，不容易碰见学院里的同学，也可以确保这一次的旅途不会有别人突然打扰。
无需拘束的步伐因为淑女的修养被限制，每一次向前的计算甚至连裙摆想起的辅助都有意在控制。
不需要再低头的螓首在沉默间偷窥少年，紫色的眸子挑起些，看似向着前方，正在解释着这条街道上独特环境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正常的旅游和讲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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