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苏鲁
一辆沙黄色的越野车就在那片鲜红的涟漪之中荡了出来。
“能否带我去实地看一下呢？”
第七章 在路上
凯撒正在开车。
详细点来说，他正在全心全意，目不转睛的开车。
因为他没法不全心全意，不目不转睛，只要他稍微一走神，眼睛稍微从前方的道路上移开，他就不得不看见正在方向盘里钻进钻出的金黄色甲虫，和在车窗上若隐若现的金黄色碎影。
我真是疯了才会坐上这辆车子，还是主动坐上来。
再一次强迫自己无视一只从方向盘里钻出，爬过他手指，又潜入方向盘内的甲虫，凯撒神情有些恍惚，车子便也随着他的恍惚摆动起来。
等他从利足划过手背的毛骨悚然感回过神来的时候，越野车的车头已经无限逼近高架桥的护栏，快要撞了上去。
凯撒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然而还没等他脚踩刹车猛打方向盘，这辆越野车却神奇的自己行动起来。
在方向盘没有转动的情况下，越野车以一个十分优雅的飘逸摆正车身，方形的后视镜擦着高架桥的护栏掠过，没有剐蹭掉半点油漆，然后再以车内人难以察觉的摆幅扭动车轮，缓缓回到桥面的中心。
中间它还细心的避开了两个因长久未修理而侵蚀出来的凹坑，为车内的人员提供了更加舒适的乘坐。
凯撒沉默了一会，他试探性的松开了方向盘和脚下踩着的油门。
然后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发生了。
屁股底下的这辆越野车既没有摆头，也没有减速，九十公里每小时的时速仍然纹丝不动的显示在仪表盘上，车轮更是标标准准的保持着与实线六十公分的距离行驶着。
这一瞬间，凯撒感觉自己不是坐在一辆车上，而是坐在一个怪物的肚子里。
这个怪物还特么是由无数只虫子组成的！
“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就到了。”
沉默了片刻后，凯撒忍不住开口了，他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接下来几句话要说的话上，不然的话，他的大脑总是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身下坐的椅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由那些可怕的虫子融合而成的。
“虽然由于阿比多斯行动的失败，【联邦学生会】的施压和三大学院的步步紧逼，凯撒集团已经撤去了在阿比多斯相当多的军事力量，但这并不代表着那里就变成了可以任由我们随意进出的公共厕所……”
凯撒抬起眼睛，借着车内后视镜的反射，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正在后座上对着一台平板电脑指指点点的司望，“司望，凭你的脑子应该想得到，就算凯撒集团现在迫切想要找你议和，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不会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对你做什么……所以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回去？”
“这个嘛……让我想想该怎么解释才好。”
听了凯撒的话，司望摸着下巴开始思索，期间将三只从坐垫里钻出来，试图凑热闹的【圣甲虫】按下去，一只想要尝尝【什亭之匣】什么味道的【圣甲虫】弹飞后，解释道，“你知道什么是【契诃夫的枪】吗？”
“【契诃夫的枪】？”
凯撒眼角抽了抽，努力无视那只被弹飞，然后擦着自己脑门掠过，撞在玻璃上的甲虫，“从没听过。”
“它是一句来自安东·契诃夫的著名写作建议，意思是【如果你在第一章中有一支挂在墙上的步枪，那么它在第二或第三章中就必须要开火。如果它不打算开火，那就不应该挂在第一章的墙上。】”
司望再次弹飞那只锲而不舍飞回来，仍想尝尝【什亭之匣】咸淡的【圣甲虫】，“简单点说，就是【故事中引入的一切要素都必须要有相应的后续】。”
“但凯撒集团驻扎在阿比多斯沙漠里的这支【枪】已经挂在墙壁上几十年，从来没开过火。”
凯撒摇了摇头，“现实不是故事，无疾而终的事或者人简直不要太多，这跟你所说的【契诃夫的枪】搭不上半点关系。”
凯撒完全搞不懂明明在跟自己作对时十分谨慎，一直呆在学生身边，甚至都住在学校里的司望怎么突然这么勇了，都开始不知死活的独闯龙潭虎穴。
司望勇不要紧，不知死活也不要紧，但是能不能不要带上自己啊。
他可是还没来得及重返巅峰，夺回自己的一切呢！
怎么能死得这么不知所谓！
“虽然每个人都有每个故事，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但从整体来看，你们前面这几十年工作只能说是在做背景铺垫，完全不能算是展开了一个故事。”
手指划过坐垫的纹路，司望一点一点的整理着自己思路，“挂在墙上的枪不会无故开火，需要有人扣动扳机，故事也不会平白进入高潮，需要一个起因。”
“哦？”凯撒眯着眼睛，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司望，“你想说你是那个扣动扳机的手指，故事的起因？”
“呵呵，我脸皮虽然厚，但也还没厚到认为世界是围着我转的程度。”
司望哑然失笑，他几乎在凯撒左眼看见了【厚颜无耻】，右眼看见【臭不要脸】，“我反而想问问你，凯撒，准备了几十年，为什么不在我来之前动手，也不在我来之后动手，偏偏在我来到基沃托斯的时候对阿比多斯学院动手呢？”
“那时候谁知道你这【夏莱】的老师是哪里蹦出来的无名小卒啊？！不跟你实际接触一遍的话，谁又知道你这副好看的皮囊下面居然藏着这么一个卑……智勇双全的灵魂！”
想到曾经的自己坐在一百多平的写字楼喝红酒，现在的自己却穿着囚服给人开车，凯撒不禁气得牙痒痒，“总而言之！在还没知道你厉害的情况下，凭什么你在【夏莱】当老师，我就不能对阿比多斯动手？！”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的自我意识好像还蛮重的，不过这谁又能说的准呢？"
司望发出低沉的笑声，“星野同学是基沃托斯的最高【神秘】之一，我是基沃托斯最高权限之一，黑服是基沃托斯隐藏得最深的幕后组织之一，你是基沃托斯明面上最大的灰色组织之一，我们几个同时凑到一块，同时发生交集，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啊。”
好像……有点道理。
凯撒不禁顺着司望的话语思考下去。
难道自己真是某只幕后黑手的牵线傀儡？
第八章 总力战
“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凯撒？”
司望抓着【什亭之匣】从车上走下来，拍了拍落在衣服褶皱里的沙子，对凯撒笑道，“有没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的凄凉感？”
“没有。”
经过这一趟高血压忽高忽低的旅程，凯撒已经充分掌握如何与司望相处的流程。他板着脸颊，完全不理会司望时不时带刺的怪话，面无表情的拉上车门，“这里已经是不被巡逻队发现的极限距离了，要是再近的话，可能会被凯撒集团安装在废墟里的隐蔽摄像头发现。”
说罢，凯撒指了指不远处被风沙吞食了一半，只剩下一个屋顶还露在沙子外面的房屋。
“嗯嗯，果然带个自己人来办事要方便上许多啊。”
司望扭头看向凯撒手指所指的方向。一只【圣甲虫】从沙子底钻了出来，绕着那栋废弃的房屋飞了一圈，果然在屋梁底下发现一个对着窗户方向的摄像头，感慨道，“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估计就要用着声东击西的方式与你们在沙漠里玩躲猫猫了。”
“哼，在你把押送我的囚车炸了之后，就已经没有【你们】……”
凯撒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远处以前只需要自己一个电话，就能把里面士兵与战车全部拉出来的军事基地，“只剩下【我们】了！”
“好吧好吧，我忏悔，我有罪，是我用词不对伤害到你纤细的心灵。”
对于凯撒拐弯抹角暗示自己站队的行为，司望举双手表示投降，“是我们，是我们总行了吧”
真是的，大伙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老是斤斤计较着这些芝麻点大小的屁事呢？
再说就算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夫妻能反目，兄弟能阋墙，【我们】又不是不能重新变回【我】。
“哼！”
对于司望如此敷衍的态度，凯撒也只能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哼声表达自己的不爽心情。
“不过话说回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下你，不过老是忘记了，现在刚好突然想起来。”
司望敲了敲身旁越野车的车门，就像是一座玩具城堡遭受了一记重锤，密密麻麻的【圣甲虫】如同积木一般从车顶开始垮塌，它们层层叠叠，首尾相连。稀稀疏疏的漫过司望的脚踝，钻进沙子底下。
偌大一辆沙地越野车在三秒钟内就消失得无隐无踪，如同海市蜃楼般缥缈，唯有四条在沙漠上截然而至的轮印能证明它层确实存在过。
相比于司望淡定，凯撒的反应就激烈得许多。他像是触电一样一蹦三米远，迅速拉开与司望的距离，然后似乎觉得还是不太保险，他又退了两步。
看着几只从他鞋尖上爬过的【圣甲虫】，凯撒眼角抽了抽。
他发誓，回去之后他就要在房间里备上一箱杀虫剂，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任何六足、节肢、带翅膀的东西出现在视野里！
将凯撒大惊小怪的表现收入眼底，司望瘪了瘪嘴，看向远处的军事基地，继续着自己的问题，“你们不是来阿比多斯挖东西的吗？那为什么运到这里来的坦克会比挖掘机还要多？”
“那是因为这里的沙子底下有个讨厌的东西经常过来捣乱。”
从刚才那虫潮糊脸的惊悚中缓过气来后，凯撒依然不太敢靠近司望，只是待在原地，踩了踩脚下的沙子，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应付那东西随时可能发动突袭，牵扯住了太多兵力，哼哼，那一天出现在战场上的歌莉娅机甲可就不只有区区三台了。 ”
“哦~”司望嘿嘿一笑，朝凯撒挤眉弄眼道，“然后就能多浪费我们星野同学一杯茶的功夫，往履历上再添两笔战绩？”
“……！”
凯撒刚想开口争论什么，然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不甘心的闭上嘴巴，甩过脑袋，不去看司望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现在再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吵输了自己再多丢一次脸，万一要是吵赢了……
凯撒打了个寒颤。
那还不如吵输呢！
“哦，对了。”
司望突然顿了顿，问道，“你说的那个讨人厌的东西是不是很大、非常大，超级大，外表面覆盖着白色的装甲，看上去应该像是蛇或者海鳗一样的长条形玩意？”
凯撒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除了我……他们凯撒集团外，应该没有人跟那东西打过交……”
“道理很简单。”
司望挥手打断了凯撒话语，凝视的地面，不断有细小的砂砾从地面蹦起，落下，再蹦起，再落下，然后掉在自己的脚背上。
就在不足眨眼的瞬间内，至少有三位数潜行在沙子底下的【圣甲虫】同时失去信号。
从它们临死前共享过来的感官上去看，它们并不是遭受了攻击，而是被某种巨大的生物直接从身上碾过，瞬间暴毙。
“因为你嘴里那个讨人厌的东西就在我们脚下。”
“啊？”
滴呜——！滴呜——！滴呜——！
凯撒还没从司望这句饱含巨大信息量的话语中反应过来，远处的军事基地的警报器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详而鲜艳的红光从警报灯中射出，扫过水泥铸成的围墙，金属扎制的栏杆，还有每一个人的脸上。
整个军事基地就像一个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的巨人，每一个脑细胞都瞬间活跃起来。工程师与工人开着宝贵无比的挖掘设备前往早已准备的安全屋，坦克的履带隆隆作响，开往预定的位置，抬起炮管，机械士兵则根据设定好程序丢下手里的突击步枪，改为背上杀伤力更为强大的火箭筒、迫击炮还有毒刺导弹。
随着一间工坊的屋顶打开，五台半蹲在地上的歌莉娅机甲发出一阵漫长的泄气声，镶嵌在后背的缆带纷纷弹开，浓浓的水雾从中喷出。
象征能量流动的蓝光在关节处一一亮起，超过十米高的机甲依次站起，预热双臂的炮管，大步跨向震源的方向。
吼！
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超过百米高的黄沙从地面炸起，就像一座憋了数千年之久的活火山，黄色的火山灰直达天际，然后又缓缓洒落，将天空与太阳一同遮蔽。
第九章 不要忘记你玩碧蓝的初心！
空气与黄沙都在这声可怖的咆哮中颤抖起来。司望只愣了不到一秒钟时间，就快步闪到凯撒身后，借着对方宽大的身形，躲过了第一波糊脸而来的沙浪。
凯撒很想往旁挪动一步，好让自己身后那臭不要脸的家伙尝尝被沙子灌满鼻孔和嘴巴的感觉。可惜他现在光是稳住自己在暴风中的身形就已经用尽全力，非常遗憾的没能实现内心的野望。
巨蛇——或者用词再准确点，一条带着光环的机械巨蛇。
光是露在沙子外面的长度就已经超过百米，粗壮的身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火车的隧道，橘红色的竖瞳在尘埃中若隐若现，如同两盏矗立于海面上的灯塔。
暴风如海啸一样席卷大地，卷起漫天狂沙，刚刚才列好阵型的机械士兵顿时被吹得东倒西歪。
在直冲天际的狂啸声中，篷布，黄沙，油纸……无数细小的物料被卷上天际，然后粉身碎骨。
吼！
咆哮声中，山洪般奔腾轰鸣的炽光驱逐了视野范围内的一切颜色，只留下夺目的纯白与残留的黑冲向世界尽头。
残酷的纯白扫过大地，合金构成的机身和堪比金库大门的防暴盾牌在巨蛇的吐息中分崩离析，通红的金属废渣在高温中蜷缩，融化，就像是不在楼梯口不小心被踹翻的煤炉，翻滚之中，橙红色的碎屑四处飞溅。
不知道多少级的狂风从脸颊两侧刮过，司望努力的抬起右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下一刻，一只扒拉在他头发里的【圣甲虫】艰难的探出身，分解为一个纯黑色的防毒面具覆盖在他脸上。
借助镜片的保护，司望终于敢抬起脑袋，越过凯撒的肩膀，观看起眼前正在上演的好莱坞大片。
质量就是力量，无人能及的质量便代表着无人能敌的力量。凭借着体型上降维打击般的优势，巨蛇一头撞开了堵在最前方的坦克集群，碾去了凯撒集团的军阵之中。
甩头，摆尾，翻滚，游行……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带来成吨的损伤，每一次轻微的扭曲都能扬起遮天的黄沙，巨蛇庞大的身躯像是脱轨的火车一样碾过成群的机械士兵与战车，在炸开的火花和清脆的崩裂声，在物理意义上的融为了一体。
在巨蛇要碾过第二批军队前，十几根承重柱大小的导弹拖着漆黑的焰尾撞在巨蛇三角形的脑袋上。
巨蛇一个踉跄，愤怒的咆哮从它血盆般的大口中吼出，卷起阵阵狂风。
它扭过脖子，刚想一口咬碎砸到自己脑门上的东西时，十几道导弹便同时爆炸了。
浓烟翻涌，火光滔天，撕碎云层的冲击波把这头摩天大楼般高耸的怪物压倒在地面上，荡起如海潮般翻涌的沙浪，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掀飞了巨蛇金属构成的鳞甲，搅烂了底下不知名的血肉，钢铁的碎片像雨点一样在空气中展开，四处飞溅。
司望狠狠一脚踹在凯撒的屁股上，将他踹飞，同时也借着脚底传来的反作用力向后飞速退去。
“司望你特么……”
恼羞成怒的咒骂刚脱口到一半，一道黑影如瞬移般旋转飞来，砸在两人刚刚所在的位置。
嘭——！
烟尘渐渐散去，露出了黑影的真实面目，那是一枚被烧焦的蛇鳞，它通体焦黑，有门板般大小，边沿还泛着若有若无的暗红色光芒，刺鼻的黑烟和像是开水烧开般的声音不断从它与沙子接触的边缘传来。
凯撒咽了口口水，心有余悸的看着这块差点将自己一分为二的蛇鳞，当他转动目光，看向司望，瞧见对方那只慢悠悠收回的右腿时，感谢的话顿时就像是一口憋在喉咙里的浓痰，怎么吐都吐出不来。
“司望，看来今天不是一个潜入好时机。”
左右为难了片刻后，凯撒终于还是没能忍得住，率先开口打破这令自己难堪的沉默，“现在整座军事基地已经高度警戒起来，根本就不是我们两个能潜入的。”
“嗯~话虽如此，不过我突然有了一个更棒的想法。”
上一篇：综武：贸易诸天，长生不死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