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给我钱
“丹枫！！”
她匍匐在龙首凸起的鳞片上，俯身朝他大吼：
“听得见我说话吗？给我清醒一点！”
“吼！”
镜流的吼声不仅没能起到唤醒丹枫的效果，反而成了激怒对方的导火索。
巨龙发出一声厉啸，身体猛地一个腾挪，将镜流甩下龙身！
不等镜流落到地面，一只巨大的利爪铺天盖地般朝她压了下来！
“该死！”
它这一压，所刮起的劲风竟然犹如一道道锁链，直接将镜流的退路都给封死了，所产生的乱流疯狂撕扯着她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撕碎。
镜流咬紧牙关，不得不硬扛着龙爪的压力斩出一剑，绞碎周围这些无形的乱流，趁机逃出头顶那只庞大的巨爪覆盖范围。
而在她逃出来的同时，巨龙的另一只龙爪也朝她压下！
“轰隆！！”
随着巨大的声响骤然爆开，镜流被龙爪结结实实地拍中了腰肢，尽管她第一时间已经用支离剑作出格挡姿势，但其雷霆万钧般的力道，竟让坚硬无比的支离剑差点崩碎开来！
沉重的打击令镜流手臂骨骼都险些折断，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连她都不由得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
更可怕的是，随着身体受伤越来越严重，她所流淌出来的鲜血已经不再纯红，而是夹杂着淡金色状的粘稠液体。
熟悉的金色枝蔓从受伤的地方蔓延出来，某种难以言喻的怒火犹如洪水猛兽，伴随着晦涩不明、嘈杂纷乱的低语，不断冲击镜流的思绪。
镜流只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快要模糊不清，好似惊涛骇浪中孤零漂泊的一叶扁舟，下一秒便会船倾舟覆，身死道消！
忽然间，那团血肉之影缓缓飘到了镜流头上。
她捂着脑袋，强忍头疼望向那片涌动的血雾，隐隐可见一道堪比丹枫的巨兽之影，正在里面游弋着。
血雾隐约浮现出它那庞大至极的不规则轮廓，它于黑雾中来来往往，若隐若现。
它的形象难以用语言描述，扭曲、邪恶、恐怖、不可名状......
它的轮廓完全异于人类，密密麻麻的眼睛，无序扭动的触须，身体仿佛覆盖着鲜艳、柔软，却永远无法攻破的麟甲。
丑恶的头颅，肮脏的躯体，比最古老的恐怖根源还要令人战栗。
在那道影子浮现的刹那，镜流脑海中如闪电般轰鸣，一股极其强烈的熟悉感仿佛电流般穿透了她的全身。
紧接着，一个神秘的名字，竟本能般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倏忽】
它便是倏忽，象征着生命之神的使者。
生命之神一词本该无比纯洁，无比神圣，可它身上并无一丝神性。
它仿佛是恶灵的化身，是一切恐惧与绝望的源头。
同寿瘟祸祖一样，它的赐福会一直囚禁你的灵魂，永生永世，永不超生，直至世间尽头。
但如此可怖的它，却向镜流伸出了温暖之手：
【是彼众生，围于形骸，如囚入笼，受三苦刑。】
【永寿神木，众生解脱，生无涯，老不至，死回生，断离烦恼。】
【药王慈怀，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
镜流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变得无神而呆滞。
一只只黑雾流转的无形之手，自她脚下生出，如枉死冤魂般缠绕着，攀援着，一路缠上她的身躯。
“五阴妄云，遮蔽心月。”
“无名牵缠，身堕魔阴。”
“无尽形寿，永不超生。”
“唯有药王慈怀，同登极乐......”
第79章 断情绝欲
自缙云过世后，镜流便一直在思考自己身堕魔阴会是什么样子。
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是他们无可避免的自我消亡，亦是长生给他们带来的诅咒。
就算再怎么不去思考这些事，再怎么回避这些问题，堕入魔阴的那天迟早会到来。
只是，它不应该是现在......
每个仙舟人堕入魔阴身后的状态都不相同，仙舟会将魔阴身表现出的状态分作五个症状：
「残伤」、「垢染」、「嗔恚」、「他化」、「无记」。
有人身堕魔阴后会痛苦不堪，扭曲挣扎；有的人会浑浑噩噩，身若游魂；而更多人，会沦为人伦尽丧、六尘颠倒的疯魔怪物。
堕入魔阴者，无法保留自身的意识。
痛苦和悔恨的回忆残渣，会填满魔阴者的记忆空间，那些像伤痕般镌刻在心头的疼痛、后悔、仇恨等情绪，将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们。
没有思考能力，没有自己的思想，心中只容得下杀戮和破坏，一直到自己躯体消耗殆尽，成为一捧黄土。
镜流说不上来自己的处境。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拖入了深邃茫茫，无边无际的深海中，双眼仅能通过冰冷刺骨的海水，看向那朦胧模糊，血雾笼罩的恐怖天空。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还有那股独属于死亡的绝望气息，就如实体化的成千上万柄利剑，一剑又一剑洞穿镜流的身体，将她的心脏刺得千疮百孔。
她想要呼吸，但根本没有可以供她呼吸的肺叶和口鼻。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感觉不到浑身上下的所有器官。
黑暗正在淹没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和意识。
没有胳膊，没有腿，没有脑袋，简直如同一个只剩空壳的茧。
而她的灵魂，则坠入幽邃茫茫的大海，并永无止境地往下沉去，沉去......
“镜流！”
“镜流！！”
“听得到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某人熟悉的呼唤声在镜流耳畔回荡起来，声音明明很近，却仿佛隔着山水万重，虚无缥缈。
“金色的血液，这是堕入魔阴身的征兆......天呐，镜流，你该不会......”
“......”
狐人族少女那张沾有血污的脸颊在镜流脑子里不断翻腾，记忆翻江倒海，一片汹涌嘈杂。
她的意识已经变得尤为稀薄，无法再思考，无法再回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满是锁链，被禁锢在意识之海的深处，只能向溺死之人透过海面般望向外面的一切。
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整个人都好像是死了，却又没彻底死透。
【药王慈怀，赐尔永生】
又来了......
又是那个声音。
祂的声音宛如重重魔咒，不断侵蚀着自己已经无比稀薄的灵魂。
好困......
已经完全无力思考了。
只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镜流合上眼睛，周围的景色忽然在此刻变幻起来。
血雾弥漫的战场悄然褪去，她睁开眼睛，从宁静祥和的卧室醒来。
普普通通的家具，放有衣服的衣柜，整洁干净的床被。
这地方......
这地方我记得，是缙云的房间。
梦？我在做梦吗？
还是说，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有些仙舟人会说，人死后会前往自己生前最想去的地方，前往最挂念的人身边。
既然我出现在这儿，那么我应该终于是解脱了吧......
“镜流.....”
镜流睫毛微颤，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缙云正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面色带着不自然的涨红。
“缙云......是你吗？”
“你在叫我的名字？你看得到我吗？”
镜流急切地呼唤起来，但床上的缙云依旧如往常那般，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更不会给予她任何回应。
“梦话......”
“果然是这样吗......”
镜流不禁苦涩一笑，不过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
“至少现在，我可以永远永远在这里陪着你了。”
“就算你看不见我也没关系，就算我摸不到你也没关系。”
“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对我而言，便足够了。”
镜流爬上床，靠着缙云睡下，将身体紧紧贴仈近对方的胸膛。
她注视着爱人近在咫尺的面颊，幻想能感受到他均匀温热的鼻息。
仙舟也好，丰饶也罢，诸般苦痛，终于在此刻得到解脱......
“镜流！你在做什么？！”
“快停下！”
“是我！我是白珩啊！”
剑刃与短刀碰撞的金属铮鸣声，犹如嘈杂的闹钟不断在镜流耳畔回响。
她昏昏沉沉，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眼前所看到的画面好似放映机般不断变幻，时而是缙云熟睡的面颊，时而是白珩踉跄的身影。
她看到“自己”不断挥舞着支离剑，而剑刃所指之人，是狐人族少女那惊恐的脸颊。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但她的灵魂仿佛跟身体分崩离析，判若两人。
白珩......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你在和我战斗......
“镜流！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知道你还在，你还没有被魔阴身完全侵蚀，这是血涂狱界的影响，是那家伙在蛊惑你！”
“清醒点啊镜流，清醒点！！”
“我们不是说好要活着回去，成为仙舟的大英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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