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654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即使安瑟明明说过更乐于见到肆无忌惮的她,并且也的确容忍了她刚才的僭越,可不知为何,伊沃拉的心中反而因此生起几分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不安?

  就像只呲牙哈气,想从肉垫里弹出利爪,但又被一把揪住后颈的猫。

  只是为了保证不给这家伙玩弄折磨我的机会而已……这是必要的冷静。

  在安瑟温和的注视下,伊沃拉缓缓呼出一口气,绷着脸接过酒单,随便扫了一眼。

  可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候最该说的话是什么,于是立刻摆出了不屑傲慢的神情:“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品味了,连这种地方的泔水都喝得下去?”

  高傲的大皇女当然不可能喝这种乡下酒馆里的酒,但她本该在第一时间,根本无需思考,条件反射地就说出这种话,可刚才却还是老实遵从了安瑟的吩咐。

  “酒的味道本身永远只有那么点,特殊的酒并不能带去更多味觉上的享受。”

  安瑟非常耐心地教育道:“你要明白这点,伊沃拉。有时候人喝酒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味觉,仅此而已,还有——”

  咚!

  伊沃拉突然像被抽出骨头一样直接瘫软地砸倒在吧台上,把调酒师给吓了一跳。

  “没什么,她只是有些累了。”

  安瑟朝调酒师笑了笑,随后温柔地抚摸起时不时抽搐起来的伊沃拉的后脑,微俯下身在她耳畔轻语:

  “我的容忍是有条件的,所以你要扣好程度,它不是我对你的宠爱,只是我对你的认可。”

  对上那双满是挣扎与愤怒的血红眼眸,安瑟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看,这样的表达我就一点也不在意,但刚才的就不行,因为你用的形容词影响到我喝酒的心情了。”

  “看到你这副模样……我也有些怀念以前的希儿了。”

  抚摸大猫咪的安瑟颇为怀念地慨叹着:“那个项圈,现在哪怕激发到最大电流对她而言都只是挠痒,在送给她那个礼物的时候,我都没想过她会进步得这么快,还以为这种小情趣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呢。”

  现在正品味着这种“小情趣”,品味着电流在刹那间从体内瞬间爆裂流窜的触感的伊沃拉,很想从嘴巴里挤出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内容: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嗯……这其实是个很适合你认真思考的问题……啊,谢谢。”

  安瑟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杯,他晃荡着湛蓝色的酒液,凝视伊沃拉的眼睛:

  “亲爱的伊沃拉,促使你作出行动的,究竟是‘我能做到什么’,还是‘我能为安瑟做什么’?”

  伊沃拉闭口不言,就像她不觉得自己能在玩弄权术把戏的领域战胜苏丝伦那样,面对安瑟的花言巧语,她更是没有任何不被玩弄的信心可言,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猫咪自认为冰冷,但实际上却带着几分莫名倔强的抗议视线,让安瑟一时失笑,他抿了口这杯卖相还不错的酒,刚想继续说,但眉头却缓缓皱起。

  过了三秒钟,安瑟少爷沉默着把酒放到了手边。

  还被持续通电的伊沃拉嗤笑一声:“我就说这是泔——唔嗯!”

  “我既然只是随便找了个酒馆,就说明没认真期待过这里的味道……有出人意料的美味自然是惊喜,没有的话也并不奇怪就是了。”

  安瑟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让刚才叫出声来的伊沃拉总算能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

  “再来一杯你们的招牌吧。”

  这样说着的他,看了眼因为找回一点场子便又开始挥舞爪子的大皇女,微笑着把那杯湛蓝融星推到了女人面前。

  “不要浪费,伊沃拉。”安瑟温声细语地劝告她,“而且这杯酒也谈不上不好喝,只是味道比较……特殊,你说不定会喜欢呢?”

  不服气的猫沃拉抬手就要把整个酒杯烧掉,但手腕被安瑟当场扣住,她现在的饲主兼侍奉的少爷,仍维持着那温和的微笑:“不、准、浪、费。”

  伊沃拉有些愣住了,因为安瑟非要让她喝这杯酒,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唬人,但其实也并没有任何强制与命令的意味,他不是在强调二者的地位,只是出于一种微妙的恶趣味。

  ——毫无意义的恶趣味。

  这种恶趣味伊沃拉十分熟悉,因为在刚才,她和自己的妹妹就一起感受过来自海德拉的玩弄——现在回味起来,伊沃拉还是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安瑟的恶趣味,但她能确定……自己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我不喝。”她的语气和神情,开始真正意义上变得冰冷抗拒起来。

  “为什么?”安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我刚才的反应吓到你了?还是说你嫌弃被我喝了一口?这可不像你啊伊沃拉,如果是以前的你……不是应该早就抢过酒杯,然后像宣示主权一样吮吸起我喝过的部位吗?”

  “嗯……甚至可能还会自以为很涩情地往里面吐点口水。”

  安瑟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别指望我会再喝,你得自己全都喝完。”

  ……不对。

  为什么,没有感觉到那种恶意?

  取笑,戏弄,奚落……这很正常,完全符合安瑟的风格,伊沃拉已经体会过无数次了。

  可她越来越觉得,自北地的事件结束后,安瑟给她的感觉,也越来越奇怪了,那些她经受过无数次的折磨里,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快点,伊沃拉,你是不肯吃饭的小孩子吗?”海德拉敲了敲桌子,“在我的酒上来之前,你得喝完它,快点。”

  “你到底……要干什么?”伊沃拉下意识地呢喃着。

  安瑟微微扬起眉毛:“什么干什么,让你喝下它啊。”

  不对的,不该是这样。

  恶意,残忍,目的性……那些东西,去哪了?

  安瑟·海德拉,你难道不是应该用那恶毒的灵魂和思维,时刻怀揣着算计与目的性,然后才用残忍的手段将其实现的吗?

  你现在为什么……就好像只想看到我喝下这杯难喝的酒?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

  “时间不多了伊沃拉,你难道打算让我灌——”

  “你到底要做什么!”

  再也忍受不了的伊沃拉怒吼起来,吸引了酒馆里所有人的注意。

  两人身上的认知屏蔽仅限于名字和一定程度上的外貌变化,所以当一个性感曼妙的女人在对身旁的男人发火的时候,总会有其他男人按捺不住。

  不过那种俗套的剧情还没来得及发生,一个站起身来,刚开口说出“小姐,您需不需要帮助”的人,就被伊沃拉隔空捏着砸进了墙壁里。

  安瑟叹了口气:“就这么抗拒吗?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得控制下你的情绪。”

  施加那倒霉蛋身上的力在顷刻间被碾碎,连象征性的动作都不需要,只是一个念头,安瑟就摧毁了伊沃拉的力量,本来丢了半条命的倒霉蛋身上的伤势也刹那便得到恢复,就连墙壁都被修复了。

  “别紧张,我还是很期待下杯酒能不能给我带来惊喜的……哦对了,也不用把这算成我付过酒钱。”

  安瑟宽慰着脸色惨白的调酒师:“毕竟是我没管教好自己的人,请继续吧。”

  “安瑟!!”伊沃拉的声音再度拔高,“到底够了没有,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意图?这个酒馆的主人是谁?你的魔女?那个躲在你手环里的家伙?我知道她们都在听!我知道!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这一连串的暴怒质问,让女孩们的灵魂聊天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呃……”希塔娜先忍不住问道,“她这是发什么疯?”

  “恶魔小姐……接受不了安的变化。”辛虽然清楚,但同样有些疑惑,“可,为什么呢?”

  “落差。”明芙萝惜字如金。

  “是啊。”玛琳娜轻笑起来,“现在的安瑟先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安瑟先生了。”

  而面对着伊沃拉的质问,安瑟则更显得无辜:“你到底在说什么,伊沃拉?我只是来喝酒的啊。”

  “喝酒?喝……酒?”

  伊沃拉盯着手边那杯湛蓝色的酒液,又转头将阴沉森冷的视线钉死在战战兢兢将另一杯酒放到安瑟手边的调酒师,一字一顿地重复:“你说,你只是来喝酒的?”

  “不然呢?”安瑟疑惑地看着伊沃拉,同时把酒杯端到嘴边,“还有随便和你聊……嗯,这杯还算可以。”

  他半眯着眼品味了几秒,随后将酒杯放下,十分好奇地问道:“所以,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都有可能!你要折磨我,羞辱我,你要通过无数种方式践踏我的尊严,磨灭我的骄傲,好让我能够臣服于你,让我变成你的所有物,但唯独不该是来喝酒聊天的!

  伊沃拉觉得自己要疯了,让她发疯的是安瑟现在莫名其妙奇妙的行为,但不是这些行为本身带来的,而是这种莫名其妙背后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安瑟,在她的认知里,这家伙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另有深意,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都时刻算计在内……而伊沃拉就喜欢安瑟那与生俱来的阴狠,无法抹去的疯狂。

  可他现在在干什么?随便找了个酒馆喝酒,和自己说些有的没的,就只有这些?

  伊沃拉当然可以告诉自己,这也是安瑟计划的一环,他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刺激自己,他就是想看到自己现在发狂的样子,甚至已经开始为此愉悦,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事实是,她根本没感觉到安瑟有什么深刻的用意,但凡能觉察到一星半点隐藏在这些行为下的,属于这条毒蛇的恶意与残忍,伊沃拉都不会如此失态,可好像他就只是真的一时兴起,随心所欲,仅此而已。

  因为他现在轻松愉悦,非常简单而纯粹地轻松愉悦。

  这让伊沃拉意识到,刚才安瑟所说的一切,或许真的不是纯粹冲着干扰她和苏丝伦的心态去的,他或许……或许只是顺水推舟地说了那些话,他从来没有全身心地,满怀着要将她们驯服的恶意去玩弄她们的思绪,可能真的只是出于恶趣味而已。

  随心所欲……伊沃拉无数次地希望安瑟不要被那些刻板愚蠢,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的规则束缚,随心所欲地挥霍着他们的权柄,可当安瑟现在好像真正漫无目的,全凭心情做事的时候,她又……无法接受了。

  如此自然自在,如此平静平和,仿佛顿悟了什么,甚至好像被解放了,不再疯魔般执着于某个目的的安瑟,让她感到痛苦,感到……憎恨。

  “算上刚才,你已经连着三次没听我的话了。”

  “你要我做什么”——伊沃拉始终没有得到这个简单无比的问题的答案,她只听到安瑟继续在那莫名其妙的废话里强调:“我说了,不要浪费,伊——”

  咔嚓——

  酒杯被伊沃拉砸到地上,湛蓝液体中碎裂的晶块折射着迷离的光。

  这样不行。

  伊沃拉告诉自己,这样不行,她不能这么忤逆安瑟,这对她而言没有好处。

  可当她看到那双澄澈透亮的海蓝色眼眸里升起那熟悉的恶意之时,一切理智与规划就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到底能为安瑟做什么?

  一切的终点都是取回力量,重夺冠冕,但在那之前,伊沃拉似乎找到了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东西。

  安瑟……我绝不允许你这么自私地从我们的深渊中解脱。

  为了我,也为了你。

  你必须,必须和我一同溺死在无边的痛苦和绝望里。

第二十三章·惊心动魄大冒险·其四

  虽然辛没办法完全读清伊沃拉的思维,但对安瑟而言,她的表现和情绪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海德拉与飨焰之间在数万年前就已经存在近乎宿命的联系,伊沃拉那扭曲病态的执念,会因为他的清醒而来到更加疯狂的程度十分正常,不过……不该是这个时候。

  太快了些。

  安瑟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逐渐浮现起扭曲笑容的伊沃拉,敲了敲吧台,被伊沃拉砸到地上的酒杯和酒液开始“倒流”,但不是重组回原来的状态,而是直接以液体与碎晶的状态,流进伊沃拉被安瑟强制撬开的嘴巴里。

  “这样冒犯我会让你很愉快吗,伊沃拉?”海德拉的神情十分平静。

  难以下咽的酒水刺激着味蕾,锐利的玻璃碎片切割划开喉管食道,然后顺着千疮百孔的食道流入胃里,而后又凶残地搅动起来,无视玻璃碴把她的胃壁当成画布,尽情以血液胃酸涂抹,以穿刺切口构图,然后……再度向食道上方涌去,来来回回,肆意残忍,近乎肢解般切割着伊沃拉的内部器官。

  伊沃拉的感官在此刻被强制放大,她的身体不住地痉挛起来,可这样的痛苦,却只让她变得更加兴奋。

  她就知道安瑟·海德拉不可能成为宁静平和的人,这头怪物的骨血中流淌着与生俱来的残忍,就和自己一样。

  ——所以要扮演一个让伊沃拉满足的变态,安瑟还是觉得挺麻烦的,因为他对这种粗浅的施虐与残忍没有什么兴趣,但伊沃拉总是以自己的标准来作出衡量。

  瞥了眼倒在桌上微微抽搐的伊沃拉,安瑟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喝酒,实际上则和辛讨论起来:

  “辛,你觉得伊沃拉的想法会突然变得这么疯狂扭曲,合理吗?”

  “……恶魔小姐,应该没有能力这么敏锐地洞悉安的心理状态。”

  辛轻声回答:“她应该只会在中间层,也就是认为安是在用那种无所谓的散漫姿态来激怒她,调教她,而不是认为安已经真的得到了解放,并且深信不疑。”

  伊沃拉对安瑟的一切猜测,都应该导向“安瑟想要驯服我”这个结果,但伊沃拉却反常地改变思考方向,并且直指真正的终点——安瑟只是在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他想做的事。

  年轻的海德拉的确就只是来这座酒馆喝酒的,他有别的意思,也的确不会放过这个能戏弄调教伊沃拉一番的机会。但对现在的安瑟而言,这并不是首要目标,只是顺带去做也挺好的事。

  安瑟有些好笑地托着侧脸:“看来祂真的很想让我们的猫沃拉小姐快快站起来啊,这么快就下了一剂猛药。”

  命运在催促着伊沃拉,祂在让伊沃拉寻找一个更能激发她欲望与野心的目标,而不是每天在自以为与安瑟博弈的过程中,一点点退化到被安瑟肆意玩弄的地步。

  她需要一个吸引力极强的道标,命运便给了她。

  “安,这样没关系吗?”辛有些疑惑,“恶魔小姐变得更危险了。”

  “有没有关系,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

  安瑟抿了口酒:“伊沃拉的心理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改变,你们的计划需要调整一下吗?”

  辛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回答:“应该不需要,恶魔小姐虽然变得更危险了,驱使她行动的理由也增加了一个,但不管怎样,她的思考方式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改变,所以……”

  “那不就没有问题吗?”安瑟优哉游哉地放下酒杯,“去做你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就和以前一样。不用担心,我一直都在看着。”

  “……”

  辛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她感觉不到心脏的起伏,但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