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596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安瑟·海德拉,始终是安瑟·海德拉。不会因为一小段记忆的缺少而有所不同。”

  他强迫着辛与自己对视,毫不掩饰眼中强烈的侵略性:“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同意模糊掉那段记忆?是因为即便遗忘,但只要我意识到自己‘遗忘了’,就能够推断出遗忘的东西。”

  无论是哪个时期的安瑟都不会做出主观给自己挖坑的事,有明芙萝的前车之鉴,他可不会让这样一个“伏笔”随意埋下,当它不存在,接着延后到某个无法反制的时刻等着它被引爆,无论是梦境里的安瑟还是现在的安瑟,都必然有这样的共识。

  也就是说,如果梦境中的他选择遗忘,那就说明安瑟坚信自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寻回梦境的内容。

  辛圣青色的眼眸并没有什么波澜:“我知道的,魔鬼先生一直都很厉害。”

  “现在不装傻了?”

  圣女小姐无视了这小小的取笑,继续认真问道:“魔鬼先生也认为自己很厉害,对吧。”

  正常来讲,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但偏偏辛表现得非常认真,只是单纯在寻求答案而已。

  安瑟当然对自己的强大有着绝对的自信。

  对抗命运的道路苦痛艰难,渺小脆弱的意志,只被那至上存在于无声中引爆的雷鸣震成粉碎。

  恐慌,失措,惊惶……只要成为惧意的奴隶,就等同于败在命运手中,安瑟吃过太多因为畏惧命运而带来的苦果,最大的苦果时至今日也无法释怀,所以他的意志早已比北地数十万年来固结的永恒冻土更加冰冷坚硬,绝对不会失去那份自信,那份肯定着自己必定能战胜命运,才让他能走到今天这步的自信。

  不是如希塔娜那般无条件地认可着自己的强大,也不是如明芙萝那般拥有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的才能……无关力量与天赋,只是唯有拥有这样的自信,才能取得与命运博弈的资格。

  “如果我不认为自己够厉害的话,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辛小姐。”

  安瑟松开了辛的手,重新变成了那温柔随和的摄政王殿下:“我也有着能与这样的自信相匹配的力量,不是吗?”

  他的语气很轻松,因为从辛那略显反常的二次提问中,安瑟捕捉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自信……辛很在乎我所表现的自信。

  人是不会在意常见的东西的,安瑟在辛面前一直表现得很自信,哦不对,在东港的时候有那么小小地表现出虚假的软弱过,辛也当真了,不过在东港事了后,她也意识到那是假的……总的来说,安瑟的自信对辛而言,本应该是十分常见,不值得一问的事情。

  但她却这么问了,也就是说……

  你认为我的本质是软弱的吗,辛?

  只有辛觉得安瑟其实是软弱的,她才会特意去问安瑟是不是认为自己足够强大。

  换句话说,梦里的安瑟让辛产生了“魔鬼先生其实软弱”的想法,甚至于不是单单产生,而是让她无比坚定地确定了这个想法。

  有点简单过头了啊……

  距离风雪中的城池越来越近,安瑟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来不需要花太多工夫,他就能搞清楚梦境里发生了什么。

  安瑟不可能在那场梦里表现得软弱,答案也很明显……他又一次让辛产生了他很软弱的错觉,虽然不知道梦里的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考虑到灵魂之梦的特殊性,再一次唬骗到圣女小姐也不是难事。

  至于欺骗辛的理由,无非就是为最后的彻底攻陷做准备而已。

  灰塔大公在天霜之塔对辛做出的干扰理应产生效果,辛凭借对他的依赖暂时压下了信仰越发崩塌的恐惧,但这个恐惧会随着教会的最后一击彻底爆发……虽然安瑟并不知道,教会在这时候选择提早向辛揭露真相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应该很清楚辛现在的心理状况,安瑟正是认定教会不敢让太早怀疑信仰与神灵的辛面对真相,所以才在东港迫使辛重新认识神,协理,教会的本质,并强行加快了这个进程,

  但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像是要不顾辛的理智和自我那样,强行向辛揭露教会的本质,推动她的觉醒。

  那帮狂妄痴愚之人这么做的理由,到底会是…侏…

  “我们到城门口了,魔鬼先生。”

  辛的声音打断了安瑟的思索,海德拉望了眼牢牢封锁的城门,接着便转头看向辛,同时朝她伸出了手。

  “你会给我力量的,对吧,辛。”

  他一如既往地,如此真诚坦率地寻求辛的力量——以海格力斯的身份。

  垂眸的圣女也轻声应允,一如她对魔鬼许下的承诺,但绝不是为了虚假的海格力斯。

  “是的,魔鬼先生。”

  她的眼里永远只有魔鬼先生。

  于是,被世界唾弃的魔鬼手中绽放起圣洁无暇的辉光,在握住光辉大剑的那一刻,安瑟眼中的随性便在瞬间转换为了海格力斯的正直,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进入角色。

  希塔娜的北地之行还没有结束,那么海格力斯的故事自然也尚未迎来结局,在被波吕妮亚勾起对于以太隔绝,以及更深层的,关于秩序的话题的兴趣,又在天霜之塔被自认为在做着正确之事,但方向却与波吕妮亚截然相反的多默尔·灰塔“上了一课”后……海格力斯,会选择做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和希塔娜一样。

  又或者是……希塔娜和他一样?

  那纯粹澎湃的神术气息很快就吸引了城内的人,一名教士站在城头朝下张望,谨慎而好奇地大声问道:

  “您好,请问是哪位教士!”

  “不是教士,是海格力斯。”

  从城墙上探出脑袋的教士愣了几秒,然后马上钻了回去,不到半分钟,好几道流光便从城池内飞出,落在了城墙外头,就站在海格力斯身前不远处。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风雪之中,手握光辉大剑的年轻人,眼中已满是激动,而海格力斯所散发地纯正无暇的神圣气息,更是让他们几欲落泪。

  “您就是海格力斯先生……天啊,这股力量,这是何等圣洁的气息,这就是……圣女认定的义人!”

  这几位信仰虔诚的教士们中指与无名指抵在眉心,微微低头,齐齐向海格力斯行了教会的圣礼。

  “请原谅我们的迟钝,没能第一时间迎接您的到来。”

  他们纷纷让出一条路,示意安瑟进入城池,这些教士眼神中的狂热之火,换作一般人,恐怕是根本无法承受的。

  无论是圣女还是义人,在教会的典籍中有着崇高地位的存在,在他们眼里就都是绝对伟大的,对信徒来说,对自己信仰的事物保持如此热烈真挚的情感的确是很正常的,但在旁观者看来,却给人一种非常不自然,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里的教士,和之前庇护所里的教士,都不一样。

  海格力斯自然也觉察到了这种异常,毕竟这个地点就是他精心挑选的,不过在进入角色之后,安瑟做的事情就跟海格力斯没有关系了。

  他没有贸然进入城池,而是皱眉问道:“这不是你们建的避难所,而是大公麾下的领城吧。”

  教士们先是愣了下,过了几秒钟后,为首的年轻教士开口解释道:“是的,这原本是铁刃大公手下一个叫晶钻的子爵的领城……啊,在风雪中也不好交谈,我们先进去吧,海格力斯先生。”

  年轻教士很快略过了刚才那个话题,无比热情地迎接着海格力斯的到来:“请让我们先好好招待您这位义人!”

  海格力斯盯了他一会儿,随后散去了手中的光辉大剑,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他的动作让教士们很快又兴奋了起来,仿佛得到了崇拜者的认可一般,在海格力斯化为流光进入领城之后,教士们也纷纷跟上,落在了城池内的街道上。

  毫无疑问,街道上凄清冷寂,没有任何生气可言,但波吕妮亚所在的领城就算清冷,那也还是有人活动的痕迹,可这座领城里……却好像一个活人都没有那样。

  不等海格力斯询问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年轻教士便挺起胸膛,主动解释道:“虽然主教和司铎们只是要求我们坚守庇护所,保护那些难民与信徒的安全,但……您知道的,海格力斯先生,那群暴徒不会因为我们的退让,就放弃进犯。”

  他的语气低沉下来:“即使我们只是想保护好被神眷顾的人们,但这群注定被神鄙弃,陷入无尽深渊的凶徒却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威胁难民的生命,哪怕这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意义。”

  年轻教士逐渐开始咬牙切齿:“他们这是在一次又一次地,侮辱神的伟大与威严!我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周围其他跟着海格力斯的教士也群情激奋,他们大都是年轻人,哪怕最年长的看起来也还没到中年。

  “所以你攻击了这座领城,并占据了它。”海格力斯的语气倒是很平静。

  “没错!我们把所有玷污神的荣光,亵渎神的伟大的狂徒全部处死了,一个不留!”

  “那,城里的平民们呢?”

  年轻教士愣了愣:“什么?”

  “我问你……”

  海格力斯停下脚步,手中的光辉逐渐凝聚出大剑的模样。

  他像是对这个年轻教士发问,又像是在对沉默无言的圣女发问。

  “你觉得他们是没有存在意义的累赘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各自的节奏

  “不,不是的,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海格力斯先生。”

  年轻教士急忙解释道:“我们没对这座领城的平民们做什么,我们要针对的,只是那些一而再再而三进犯神之威严的狂徒。”

  “那他们现在在哪?”

  “……”

  领城内的建筑并不残破,说明没有战斗发生在城内,平民们不是被超凡者们的厮杀余波毁灭的,所以他们的凭空消失,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按照这个思路……他们的结局,恐怕不太乐观。

  承受着海格力斯逐渐冷厉的眼神,差不多半分钟后,年轻的教士才微低下头,缓缓开口:

  “我们……把他们驱赶到了庇护所里。”

  驱赶,这个词用得非常糟糕,足以体现教士对那些无辜北地平民的敌视。

  要是希塔娜,现在已经扣着他的脑袋把他从地上拔起来了,但更冷静的海格力斯还是强压着怒气,沉声问道:“为什么要逼他们去庇护所?既然攻下了这座领城,难道不应该把庇护所的难民接过来吗?”

  “因为那很危险,海格力斯先生。”

  “那些受到庇护的可怜人们很难安全穿过风雪,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用这座领城作为诱饵,杀死所有狂徒的同党与帮凶,所以他们不能被安置在这里。”

  教士的神情是那么真挚恳切,仿佛完全是在为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平民们考虑一样:“把他们驱赶到庇护所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毕竟一旦开战的话,那些平民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们料定铁刃大公一定会对教会夺取领城的行为作出报复,所以选择把这座空荡荡的领城化为陷阱,诱杀铁刃大公麾下的超凡者,所以在他们看来,把那些平民逼走完全是出于好心。

  但事实是这样吗?在这场庞大寒灾中转移平民是非常困难的,即便是玛琳娜也要有来自贵族的大量人力物力才能保证难民们可以安全撤离,需要配套的炼金器具,从事相关研究的术士,还有大量资源支持……没有这些东西,庞大的难民队伍根本没法在风雪中走出五十米。而这座领城内的平民,自然绝不可能轻易撤走。

  这些教士,也没有能完全保证他们可以安全离开的能力,那群被“驱赶”到庇护所,莫名其妙就变成难民的平民们,究竟有多少能活着抵达庇护所呢。

  轰——!

  数十米高的冲天剑芒在领城内隆隆作响,年轻教士的身侧,一条巨大沟壑从他手边一直蔓延向街道尽头,宛如神灵震怒之时所降下的惩罚。

  海格力斯的暴力先于言语,替他诉说了此刻的愤怒。

  “所以……他们在风雪中就能活下来吗!”

  而面对着如此无可违逆的强大力量,面对着这样震颤人心的质问,这群年纪不大的教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露出恐惧的神情,反而怔怔地凝视着海格力斯手中的光辉大剑,眼中满是痴迷。

  “这就是……神的伟力。啊……神啊,您原来不赞同我的行为吗?”

  为首的年轻教士毫不犹豫地跪在海格力斯身前,他扬起下巴,让那把圣洁的大剑能将自己一剑枭首,脸上的虔诚是那么深刻,坚定不移。

  “海格力斯先生,倘若您是代神来责罚我的,请降下您的惩戒,涤净我的罪孽吧!”

  他的声音甚至都显得激昂而狂热,在与神更接近的义人面前,他原本的计划好像又不重要了,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重要,这更显得那些被他们逼离领城的平民们究竟有多么无辜可悲。

  因为这群教士的原动力既不是保卫难民,甚至不是激进的鱼死网破,而是纯粹地为了维护对神的信仰而已。

  信仰,安瑟在东港就已经和辛谈论过很多次的事情,在这方面,辛已经不需要再有什么变化了,辛比谁都清楚,她对神的尊奉已经淡漠到了什么地步。

  而这一次,以海格力斯的身份直面这群精神不正常的狂信徒,显然不是为了旧事重提。

  剑尖缓缓落在年轻教士的咽喉,海格力斯俯视着他,似乎为他感到悲哀。

  但面具下的安瑟却只是想笑。

  “辛小姐,你觉得,这样的人在教会里有多少呢。”

  “很多。”

  辛不出意外地表现得十分淡然:“他们都是没能真正理解神的意念,只是按照自己的臆想而肆意妄为的盲目之人……无论教会怎么努力,这种人始终都会存在,无法根除。”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下:“我之前,也是这种人,但是,比他们要更理智一些。佽是魔鬼先生让我意识到过于狂热的信仰没有任何意义,神也并不在乎,所以现在,我与他们截然不同。”

  一个教会统治了另一片大陆整整八百多年的教会,不可能没有狂信徒,与其说这些教士过于不正常,不如说海格力斯和希塔娜之前碰到的教士,正常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既然如此,就说明在北地坚守,庇护着大量难民的教士与司铎们,一定经过了严格的筛选,毕竟只有足够冷静,坚强,同时心怀慈悲的教士们,才能在这苦寒的永冻之灾中坚守本心,竭尽一切保护难民们的安全。

  也因此,这群与那些教士画风格格不入的教士们的出现,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恰好有这么一批躁动,年轻的狂信徒,又恰好在灰塔大公那边受挫后登场。

  就像话本中的英雄那样,想要有所成长,必须要经历具有足够冲击性的事件与冲突。

  只不过在原来的话本中,并不存在名为海格力斯的英雄,而即使只是被魔鬼剧作家虚构的,强行塞入剧场的角色,他却依然总是能精准地锁定每一个富有戏剧色彩的冲突。

  “真是……让人遗憾啊。”

  安瑟轻声感慨着:“明明有更值得为之奉献的事物,却在追逐那虚无缥缈的信仰。如果他们能把这样的热诚与虔敬用在其他领域,一定能有不小的成就。”

  这样感慨着的安瑟一点点将剑尖刺入年轻教士的咽喉,他的皮肉开始被融解,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产生哪怕分毫苦痛。

  “你知道我说的更值得为之奉献的事物是什么吗,辛小姐。”

  魔鬼端详着狂信徒那虔诚领受惩戒的病态模样,如此轻声问道。

  辛想了想,歪着脑袋回答:“是……协理吗?”

  “不愧是辛小姐,很敏锐呢。”

  细长大剑直接贯穿了年轻教士的咽喉,而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无比虔诚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