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594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几乎将整个大殿笼罩其中的熊熊血焰让雷伦不得不立刻闭嘴,喜怒无常的残忍皇女此刻显得似乎有些过于应激的凶焰,任何明智之人都不会触碰。

  我不是你的家猫,安瑟……别想着把我圈养在这里!

  更加辽阔无垠的土地,更加充盈丰沛的资源,更能带来惊喜的大量人口,伊沃拉想要支配的,是那样能令她心潮澎湃的强大帝国——而不是被迫窝在北地,终日只能在那条毒蛇的威胁下苟延残喘,惶惶不安,甚至要在必要的时候舍弃骄傲,舍弃尊严,舍弃她曾身为皇女,作为尊贵的飨焰血裔该有的一切。

  她不该只能得到这些。

  随着血焰渐歇,漫长的沉默后,伊沃拉厌烦偛的低沉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要做什么,你自己去做,别浪费我的时间。”

  “……是,殿下。”

  铁刃大公很快退离,大殿中又只剩下伊沃拉一人。

  她斜靠着王座,手指轻轻敲击着暗金色的扶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不是她心目中的王座该有的质感,即使从小到大没有哪怕一刻触摸过唯有皇帝才能接触的王座,伊沃拉也坚信,自己只要端坐其上,就一定能品味到先祖们支配众生千年万年的雄伟气魄。

  不过伊沃拉并没有什么祖先崇拜,她想要感受历代飨焰皇帝的威严,只是为了将自己送到凌驾于他们之上的顶点而已。

  绵延了数万年乃至可能更久远的征天王朝都覆灭了,甚至连飨焰血裔都不知道那伟大王朝覆灭的原因,海德拉的失控暴乱?龙王发起的灭绝狩猎?还是唤溟者带来的万物归寂?知晓真相的,或许只有伟大的帝国建立者,诺尔兰纳德凯撒陛下。

  而伊沃拉想成为连他都超越的,站在终点的至上霸者,她不仅想统治整片大陆,还要让帝国的辉光照耀整个零点迷界,无论是混乱虚无的死寂之界,还是充满生机甚至可能诞生生命的希望之域,都必须要有飨焰留下的痕迹!

  脑海中浮现起那般光景的伊沃拉,心里稍微冷静了一些——其实以前的她从来都不会考虑那么遥远的将来,也不会产生那么缥缈的想象,因为在过去,她的确手握伟力,自身既是权柄。

  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是一只需要被主人定时投喂才能保持骄傲的家猫,被放在满是玩具的大笼子里,按照主人的意愿上蹿下跳,时刻表现出让他满意的姿态和情绪。

  悲哀到……甚至要用这种幻想来慰藉自己。

  不过与幻想相比,其实还有更悲哀的事情。

  “您表现得实在完美,伊沃拉殿下。”

  本来应该只有伊沃拉一人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袍老人撑着手杖,来到了大殿中央,朝伊沃拉行礼:“就好像真的为多默尔先生与我们‘勾结’而动怒那样。”

  以革命军领袖【冷蝾】的身份,在帝国潜伏了不知多少年的主教寂,微笑着如此说道。

  伊沃拉瞥了眼下方那披着深黑长袍的老人,眸中的厌恶之色更盛方才:

  “别再给我用‘勾结’这两个字。”

  她当然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了,因为这样好像显得她也是弱小无能,与教会勾结在一起的家伙。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啊,是我失言了,应当是合作,合作才对。”

  其实也未必是言语上的事,伊沃拉只是单纯厌恶,非常厌恶这个名字奇怪的老东西,他所散发出的那种仿佛一切都在掌握的气场,触犯了猫沃拉小姐无比敏感的内心。

  她本来就很讨厌安瑟的那种口气,如果必须要听,那世界上也只有安瑟一个人能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而这个其实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那白痴母亲想找乐子,所以才能在帝国上窜下跳那么久没被发现的蛮夷,也配这样和她说话?

  当寂出现在她面前时,伊沃拉真的差点就没忍住一把火把这老东西烧成灰烬,但寂的一句话,却直接让她心中的暴虐之火被冻结了。

  “伊沃拉殿下,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摄政王殿下的对手,没错吧。”

  那时的寂,用带着几分笑意的语气,对伊沃拉说出了这样的话。

  “东港发生的一切让我意识到,您出现在北地,也是摄政王殿下计划中的一环,也许您自己并不清楚,但我更倾向于……您被迫与他演了这一出戏。”

  “毕竟,如果您真的是摄政王殿下的生死大敌,他怎么还有空闲,把这么多精力和时间放在磨砺刀刃上呢?”

  被安瑟圈养玩弄,是伊沃拉此生最大的耻辱,她无法容忍这世上除了安瑟和他的女人以外,还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但寂却给了她不得不忍耐的理由。

  ——一个战胜安瑟的机会,一个绝地反击的可能。

  “有什么话,就赶快说。”

  虽然当下被迫合作,但不管是性格使然还是对寂的厌恶,都让伊沃拉绝不可能表现出半分善意,她冷漠地俯视着寂:“被那只无孔不入的乌鸦发现,你们就等死好了。”

  “呵呵……在与您合作开始的那一刻我就向您表示过,虽然那位兰斯女士的能力令人恐惧,但我们并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她成为噬之首的时间太短,即使思维近乎与那位摄政王殿下一样恐怖,但在驾驭力量这方面,仍旧显得稚嫩。”

  寂慢条斯理地说着:“教会和天霜之塔与革命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的力量无法渗透我们,她的鸦群更是如此。”

  伊沃拉知道那是名为神术的力量……但她也不知道这股力量的本质是什么,历代皇帝倒是似乎都有所了解,可惜很多秘辛都是在飨焰传承交接完毕之后才能知晓,伊沃拉可没能得到那些藏在艾菲桑徳脑子里的秘密。

  不过,她对那份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力量也不在意就是了。

  “安瑟他……在天霜之塔,做了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伊沃拉换了个姿势,垂眸问道。

  寂温声回应:“如我们所想的那样,为了防止多默尔先生对另一位兰斯小姐产生不必要的影响,甚至为此动用了那位乌鸦女士的力量,至于他本人……”

  黑袍主教的话语微微顿住,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他没有主观地去做任何对他本人自己有意义的事,但根据多默尔先生的陈述——他不是没有做,而是没有觉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您的推测是对的,伊沃拉殿下。”

  寂像是在恭喜伊沃拉得偿所愿的希望有多了几分那样,昂起头来,语调微微上扬:

  “我们的摄政王殿下的确有些……病入膏肓。”

  “他在多默尔先生面前表现出了,并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过度情绪化。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殿下对人伦的在意远超所有超凡者,但按照多默尔先生的描述,摄政王殿下表现得在意显然有些过头了。”

  听到这消息的伊沃拉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喜色,反而表现出了强烈的警惕:“蠢货……你们就没想过这可能是他装的?”

  “那他为什么要装给多默尔先生看?”寂反问,“连身处北地的您都没想到我们会与多默尔先生达成合作。那么目光长远,不知道在凝视着何等遥远的未来的摄政王殿下,又怎么能看到当下的‘不可能’呢?”

  “你忘了你们的那个圣女,还挂在他身上?”

  伊沃拉反唇相讥,还是不相信寂的描述——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她比谁都迫切地希望安瑟受到的深渊侵蚀真的变得极为严重,但那个她总想将其彻底征服的少年,却早已经反过来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强大烙印。

  只要一听到安瑟失利就觉得这是他的陷阱,只要一想到安瑟就觉得他不可战胜……仿佛被刻入了“我不可能战胜他”的思维一样,那是力量至上主义者在弱小之时,对强者的本能屈从,更何况这个强者还是她脱离弱小的唯一希望。

  “您觉得摄政王殿下……为了圣女而刻意做出了这样的伪装?”

  寂如此问着,到最后竟然笑了起来:“伊沃拉殿下,您真的想得太多了。虽然不及我们对圣女的完全认知,但摄政王殿下对圣女也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他很清楚,这种伪装对圣女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圣女不会在意他的软弱,或者说——他绝对不会在圣女面前显露出软弱。”

  这样说着的黑袍主教,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毕竟……他打算代替协理,成为圣女心中的神啊。”

  玛琳娜只是个借口,是个鱼饵,只为了让教会诞生以来最完美的杰作上钩。主教们在东港就已经意识到安瑟的不怀好意,可惜为时已晚。

  从辛的表现来看,安瑟的目的也并不难推测,他极有可能要将辛收为契首,而获得一个信徒的忠诚,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让她所信仰的神灵,变成自己。

  安瑟·海德拉想成为圣女心中的神,而神是不可能软弱的,所以他绝不会在辛面前表现出软弱——假的都不可能,更何况真的呢?

  而真的更不可能,但安瑟还是这么表现出来了,也就是说,他的深渊侵蚀的确已经越发严重,连思维与情绪都开始不受控制。

  意识到安瑟真的可能落入这种境地的伊沃拉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按在王座上的纤长手指微微颤抖。

  在她的印象里,安瑟是很惜命的——不是怕死的那种惜命,而是因为怀有某种极为重要的使命,所以绝不允许自己的生命有丝毫浪费。

  对神灵种而言,深渊侵蚀是无可违逆的终末,但安瑟迎接这份终末的时间实在太早了,而按照他的性格……那种必须要确保一切都在掌握,甚至连自己都要算计其中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自身的思维情绪不受控制的。

  一旦超过了他自己划定的界限,他就一定会想办法缓解侵蚀的问题,而到那时候……

  安瑟能求助的,就只有这世上唯一拥有资质的飨焰血裔,只有她伊沃拉!

  那她重新夺回主动权的关键节点,焚烧深渊侵蚀所得到的要素,与安瑟那种投喂她的深渊碎片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虽然伊沃拉没指望通过帮安瑟缓解侵蚀重回巅峰,但只要能恢复到八成……不,七成,只要七成,再加上由教会提供的那张底牌,就能够让局面真正来到胜负难分的厮杀。

  而伊沃拉能接受让这场厮杀倾覆万物,但安瑟绝对不能,这也就等同于……胜利!

  唯一的问题只有……

  “啊,那位兰斯女士好像要来了,我得先离开了,伊沃拉殿下。”

  向伊沃拉传递了这无比关键的情报后,寂再度行礼,轻笑着说:“请您务必把握好这次机会。如您所言,被摄政王殿下发现的话,那教会的一切都将毁灭于海德拉的怒火中,可您……又能好到哪去呢?”

  “对您而言,有些结局,比死亡和毁灭更难以接受吧。”

  “……”

  伊沃拉的额头暴起青筋,这居高临下的语气让她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怒焰,不止如此,更重要的是……她仍不知道,教会到底要做什么。

  【您又何必知道我们的目的呢?您现在的唯一选择就只有我们,不是吗?我们和您一样,都在赌那个可能,自己赢的那个可能】

  她与教会的交易并不平等,教会对她要做什么一清二楚,但她却摸不清这帮从大陆另一端跑来的家伙们到底打算弄出什么事来。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就和寂说的一样,在这场合作中,伊沃拉赌自己能赢,赌自己能够战胜安瑟,然后再顺手捏死这帮阴影里的爬虫。

  “在担心我之前,不如担心担心你们的圣女。”

  伊沃拉冷笑着还击:“别连她被安瑟做成了星怒都不知道,你们不会不了解那家伙对女人的杀伤性吧。”

  “关于摄政王殿下的危险性,我们深有体会。而正如您所提醒的那样……”

  黑袍主教的灰色眼眸中无悲无喜:

  “我们准备向圣女,下达最后的通牒。”

第一百六十章·残缺的梦(5K)

  雷霆轰鸣的雨夜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沼泽。

  安瑟站在沼泽中央,粘稠漆黑的液体没过他的膝盖,每一次跋涉对他而言都是场艰难的斗争。

  海德拉抬头看着闪烁雷光的天穹,每当毁灭降下那耀眼的白芒,他便能看见远方影影绰绰的破碎城池。

  “是这个噩梦啊……”

  他若有所思地呢喃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果然比现实更加颀长健硕,达到了力量感与生命力的完美平衡。

  梦境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单纯被大脑构建出的虚幻景象,对于超凡者而言,有时也相当于灵魂对世界所产生的千丝万缕的勾连。

  深渊的侵蚀影响到了他的灵魂,进而在这短暂的休息中诞生了这样的梦境:安瑟·海德拉最不愿面对的梦境……之一。

  当然了,比起深渊侵蚀所带来的后果,在这时沉入噩梦,安瑟更倾向于他的对手已经越来越玩不起。

  只要祂还坚持着不强行干涉这个世界的原则,那祂就越难阻止自己的败局。

  “这样一来……”

  安瑟将湿漉漉的金发抹过脑后,更加成熟俊美的面庞上,浮现起真正意义上对女性无条件通杀的危险笑容。

  “圣女小姐,我说过了,偷窥可是不好的。”

  辛第一次尝试了解安瑟,就是通过入梦,虽然圣女小姐对安瑟能施加的影响确实十分有限,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旁观,还是能做到的。

  “这就是魔鬼先生认为的,未来的自己吗?”

  疑惑的声音在安瑟身后响起,辛的身影从半空中飘落,沼泽没过了她一半的大腿,纯白衣袍上的黑色荆棘在此刻是那么贴合环境,与漆黑粘稠的沼泽浑然一体。

  她端详着青年模样的安瑟,眼中满是好奇。

  “随随便便就闯入他人梦境是很不礼貌的事啊,辛小姐。”安瑟轻声叹息,“因为过了太久,所以你有些忘了最早的时候对你的教诲吗?”

  “但是魔鬼先生需要帮助。”辛歪了歪头。

  “我不需要,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如果我想醒来,随时都可以。”

  “那魔鬼先生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

  是啊,既然意识到这是一场不愿面对的噩梦,那安瑟为什么没有选择醒来呢?只要自我意识苏醒,无论是结束梦境还是操控梦境,对他而言都轻而易举。

  海德拉沉默着,随着雷霆闪烁将视线投向远方的破败之城。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是他保持清醒的方式之一。

  深渊的侵蚀让神灵种的性格和思维趋向混沌,而每个神灵种都有自己的方法,尽可能维系自我,海德拉需要飨焰之火的焚烧,但安瑟并不会给伊沃拉这个机会,同时也并不需要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终止深渊在他灵魂中的蔓延。

  对安瑟而言,只要能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保持大部分的理智和稳定就可以,其他的事,等辛成为魂之首后再做考量。

  既然如此,那只要想办法在到达临界点后,确保自己不发生阶段性的,不可逆的心理变化就好。

  侵蚀不可抵抗,但心性与自我仍有控制的余地,即使穷途末路如弗拉梅尔,再怎么情绪不稳定,他也还能把最后的正常与温柔,全都留给安瑟和艾妮丽莎,留给自己的儿子与妻子。

  安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有自己的方法,简单而高效。

  他转头打量了一会儿神情平静的辛,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当然,对命运而言同样如此。

  但他不畏惧,因为不是他被迫迎接这个局面,而是命运不得不发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