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
魔鬼先生真是糟糕透顶。
看着莉莉手足无措的模样,辛这样想。
她甚至能想象到安瑟隐藏在这虚假面庞下那邪恶的愉悦,安瑟对这个小修女当然没有什么想法,魔鬼先生只是在这段无聊的时光里给自己找些乐子而已。
她听不到安瑟的心声,却能看到缠绕着魔鬼的深渊气息,每一天……都在比昨天更加浓郁。
所以辛知道自己才是比谁都要正确的那个人,魔鬼先生需要得到拯救,刻不容缓。
“海格力斯先生!”
卢利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把怔住的莉莉下了个激灵,立马松开安瑟的手,慌张道歉:“海,海格力斯先生……我我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来那些糟糕的事情的,我很抱歉!”
女孩又是愧疚又是紧张地看了眼安瑟,又看了看正朝这边走来的卢利斯, 最后慌忙跑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看起来海格力斯先生也是个风流的少年呢。”
安瑟喝了口重新热起来的茶,听到了卢利斯的打趣。
“我可没勇气冒犯修女。”比起和莉莉聊天时的自然,面对卢利斯时,海格力斯先生冷漠了不少,甚至都没有去看对方,“要是被丢出庇护所,我就只能指望再碰到你们的圣女一次了。”
卢利斯显然不是多么圆滑市侩的人,他的脸上浮现起些许尴尬之色,过了几秒后才强笑着说道:“那倒没有这种事,教会禁止不洁淫秽之举,但也不禁止自由恋爱。”
“到底是什么才会在这种时候想着恋爱啊,卢利斯教士。”
少年叹息一声:“我们把话说清楚吧——你们真的需要我吗?还是说要拿我做什么实验?”
“这……您怎么会这样想?我们是为了——”
“为了让我给这座庇护所里的人们带去希望和勇气?”安瑟缓缓站起身来,眸中的愤怒有些难以压制,“然后把我丢在这地方不闻不问两天?!”
这种质问无疑是鲁莽不智的,但卢利斯却从这鲁莽中看到了一个正直者遭到冷遇与压迫后,再也无法忍耐的怒火与抗争。
罗格啊……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怀疑这样一个勇敢正直的义人?
“海格力斯先生,请您听我解释,我们……起码我真的没有任何忽视您的想法。”
卢利斯努力而惭愧的解释着:“我们……我们在等一个机会,能让您使整个庇护所的人都振作起来的机会,马上,马上就来了,我现在就是来通知您的。”
“……机会?”
年轻气盛的海格力斯先生稍微收敛了些许不忿之色:“到底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请您跟我来,我会在路上给您解释的。”
卢利斯带着安瑟去往庇护所的入口,一路上几乎没人待在屋子外边,庇护所内的平民要么在教堂内通过汲取信仰来增添活下去的希望,要么就是在简陋的小屋内苟延残喘,在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寒风中煎熬。
“这间庇护所在北地战争开始之后没多久就建立了,那时候的风雪还没有现在这么恐怖,庇护所建立的最初目的,也是为了保护被卷入战争的无辜者们。”
“……灰塔,铁刃,革命军。”
“是的。”卢利斯神情复杂地看着为了最大限度提供空间,而宛如监狱一般一排排紧挨在一起的小屋,“战火燃遍了北地,大公与大公,革命军与大公,超凡者之间哪怕只是一场最普通的战斗,对普通人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倾轧与毁灭。”
“赛克顿教士和穆拉教士在战火中建立了这座庇护所,一个月内就收容了一万五千个平民。”
“我以为这个收容所是你和那个罗格建立的。”海格力斯先生适时发出疑问。
卢利斯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们哪有本事庇护这两万多民众,并一直提供如此稳定的环境和所需的生活物资?赛克顿和穆拉修士都是四阶超凡者,这才能保护好这些平民们。”
安瑟脚步一顿,狐疑地看向远处矗立在庇护所中心的教堂:“那我为什么从来没看到他们?”
“……”
卢利斯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但有人替他说了:
“赛克顿教士死了,穆拉教士身受重伤,在庇护所某处一边接受治疗,一边二十四小时维持着慈悲之幕。”
罗格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后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时转过头来的安瑟与卢利斯:“满意了吗?满意了就走快点,那个大家伙要来了。”
“罗格?你怎么……”
“因为你太慢了。”罗格皱起眉来,而后瞥了眼神情漠然的安瑟, “有什么话,等结束后再说。”
“我不是你的下属,我想卢利斯教士应该也不是。”
正直的海格力斯先生直接与他针锋相对起来:“你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究竟是摆给谁看的?”
罗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而反应过来的卢利斯也慌忙开始打起圆场:“海格力斯先生,罗格他的性格就是这么糟糕,没有针对谁的意思……还有罗格,我已经和你强调很多次了,我们不能对海格力斯先生这么不礼貌!他愿意从安全的边境回到危险的风雪中,光是这份勇气,我们就必须保持尊敬。”
罗格看了安瑟一会儿,似乎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和普通人争辩什么,直接往远处的大门走去,而卢利斯只能无奈地继续和安瑟解释:“海格力斯先生,请您相信我,我们真的不是……”
“你们到底需要我要做什么?”安瑟打断了卢利斯的话,“和那位罗格教士说的一样,别的话,之后再说吧。”
“……好吧,我知道了。”
卢利斯叹息一声,随后神情严肃起来,无比郑重道:
“海格力斯先生,我们需要您……成为英雄。”
*
城墙上,普通人海格力斯先生握着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精钢长剑,表情非常糟糕。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他面色阴沉地望着灰茫天地,一字一顿道:“让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去杀发狂的以太魔物?”
如同雕塑的罗格置若罔闻,没有丝毫动静,卢利斯则立马解释道:“不是让您一个人面对……我们会把它重创到毫无威胁,由您补上最后一剑,我和罗格会为您加持一些神术,并时刻确保您的安全。”
“庇护所里的人们都会看到您斩杀魔物的英姿,而到那时候,您再以圣女的名义说些鼓舞人心的话,这样一来,庇护所内的大家就能重拾希望了。”
从北地战争开始到现在的无尽暴雪,在这处庇护所里生存的平民们已经积累了太多疲惫与煎熬,随着生活物资供给的逐步减少,绝望的氛围已如那没有终结的暴雪一样笼罩住了他们。
正如卢利斯之前所说的那样,一场演说是没有办法破开绝望的阴翳与乌云的。
他们需要英雄,一个能带来新的希望,把他们从这座孤岛,这片地狱中拯救出去的英雄。
看着下意识握紧长剑,表情仍旧凝重的安瑟,卢利斯深吸一口气,朝安瑟单膝下跪,深深低头:
“我知道,不管我们怎么承诺,对于没有超凡力量的您而言,这个计划也始终有极大的危险,但我希望……我真心希望您能够让被卷入这场战争,这次天灾的无辜者们,为了明天而继续坚持下去,直到乌云散尽,黎明破晓。”
过了很久很久,屏息凝神,等待着安瑟回应的卢利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别像上次那样,快冻死能救回来,被啃掉脑袋可就不行了。”
卢利斯惊喜万分地抬起头,看到安瑟朝他伸手,少年的笑容爽朗而勇毅,一如典籍与经文中所描述的义人。
“是!”
教士牢牢握住安瑟的手,无比决然道:“我绝不会让您有半点闪失,海格力斯先生!”
始终一言不发的罗格也终于开口,不过与他们的话题无关。
“它来了,卢利斯,按计划行事。”
这位冷峻严酷的教士缓缓从他的黑袍内侧拔出一把弯刀,刀柄中央似乎铭刻着什么徽记,但被凿毁了。
“没问题,交给我吧。”
卢利斯的手中也具象出法杖,同时对安瑟说道:“待会儿为了惊动大家,动静可能会比较大,不过请您放心,那只以太魔物只是普通的三阶魔物,我和罗格任何一人都能无伤处理,不会有意外的。”
海格力斯先生握紧长剑,适时显露出几分紧张:“我也……没有问题。”
教士点点头,与他的黑袍同僚冲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十几秒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风雪中传来,站在城墙上的安瑟向后看去,已经有些人胆战心惊地推开一道门缝,或是干脆探出身子来观察情况了。
“看起来两位教士对英雄戏剧的演出没什么熟练度啊,这是不是把反派衬托的太强了些?”
安瑟挑了挑眉:“要让英雄显得这么强大……看来这个庇护所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糟糕得多啊。”
“魔鬼先生明明在一念之间就能掌握这里的情况,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辛轻声问道。
“你知道一场完美的演出需要什么吗?”帝国最杰出的剧作家笑眯眯地看着圣女小姐。
“……严谨的剧本?”
“不。”
魔鬼摇摇头,眼眸中燃烧起某种真切的渴盼与热烈。
“是演员的全情投入。”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巨大的黑影极速穿越风雪飞袭而来,卢利斯和罗格的身影先一步出现,他们落在城头上,那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模样,让担惊受怕的平民们惊呼出声。
“放心,都是那畜生的血,我们一点伤也没有,海格力斯先生。”
卢利斯咧了咧嘴:“把它丢到城墙下倒是费了不少劲……接下来就看您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杖点地,以太便以一种十分奇特的方式流传缠绕在了安瑟身体周围,按强度来算的话,大概是把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短暂拔升到了二阶超凡者左右。
“它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城内的平民们看不到它的惨状。”
卢利斯深吸一口气,对安瑟回以同样真挚热切的笑容:“我会帮您把声势弄得更大一些,不用客气。”
“去成为英雄吧,海格力斯先生!”
他轻轻在安瑟肩上一推,手握长剑的年轻人便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他面前是一只巨大的冰蝎,正如卢利斯所说的那样,这只魔物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它的螯钳与肢体全被斩断,就连牙齿都被砸得细碎,甲壳破烂不堪,虽然看起来巨大骇人,但确实没有什么威胁感。
被圣女认可的义人,仿佛是命运选定的勇者,从对这世界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一跃成为斩杀魔物的英雄,少年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连这漫天风雪都能焚烧殆尽。
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
罗格看着举剑走向冰蝎的海格力斯,已经确定他不可能是贵族的间谍了。
间谍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眼神,为贵族效力的走狗更不可能。
他摩挲着刀柄,暗中将刃口对准冰蝎,因为黑袍遮掩加上背对平民,所以没人看到他的动作,但卢利斯看得见。
善良的教士总算是出了口气,他戏谑轻笑道:“担心海格力斯先生出事?”
“只是把尸体弄得像样点,看起来是被他斩碎的而已。”罗格面无表情,“周全些总没坏处。”
“好好好,那么就让我来给海格力斯先生增添更多传奇色彩,来点圣光,再来点圣歌……”
这些,当然是不需要的。
辛就站在安瑟的身后,她看着安瑟的背影,再想着少年刚才那如此热烈激昂的眼神,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在怀疑,安瑟到底是真的在全情投入地演好这场戏,还是说……这只不过是个借口?
哪怕是虚假的,哪怕是一瞬间都好。
她的魔鬼先生,也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英雄。
就好像他曾为自己所能带来的救赎产生转瞬即逝的软弱,期盼着他人能给他带去拯救那样。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无论是真是假,辛都会帮助安瑟。
这是个好机会,魔鬼先生讲究公平,她的帮助一定会得到回报,她也能借此夺取到更多的主动权——总之帮助安瑟和安瑟当时的语气和神情没有半点关系,没有。
魔鬼先生,既然你想成为英雄……那我就会让你成为最伟大的英雄。
所以卢利斯那些粗糙劣质的伪装就没有必要了,既然答应了安瑟,要正视海格力斯的确得到了圣女的认可,那么……她就要让安瑟成为人群中最耀眼而伟大的存在。
辛抬起手,无尽以太便听从了她的号令。
正准备施法的卢利斯不知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浑身一颤,而罗格更是应激到让长刀在空气中划过尖锐的锋鸣。
——但不是因为辛,辛在刚凝聚以太的那一瞬间,动作就凝滞住了。
他们三人,同时看向了暴风雪的更深处。
有怪物来了,不……不对,是比战争,比暴雪,比刀兵的祸患,永冻的祸殃更加可怕的……天灾!
风和雪凝固了不到半秒,但哪怕是凡人,也能感受到的半秒。
随后……一切在倒流!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惊人的奇观——无尽的风雪在往城墙外的某处倒流而去,像是有人以无比奥妙的手段掌控了天地真理。
但事实并非如此,远离也十分简单,大气从高压流向低压形成了风,而让风倒流的源头,当然是因为那边的气压更低,那么为什么……那边的气压会在刹那间低到这种地步呢?
因为她五指收拢,握紧了拳。
“虽然只有半秒,但好歹也做到了嘛。”
桀骜狂气的清脆声音逆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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