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我没有用任何方式胁迫你去做这些事,恰恰相反,你反而做得非常积极呢。”
“阿萝虽然聪明,但她是个学者,她从来不会根据捕风捉影的推测就做出臆断,她找不到是我推动这一切的证据,恰恰相反……她能从你身上,找到所有将东港事件串联在一起的核心。”
安瑟握紧辛的手,眼神和语气是那么的真挚:
“所以,你让我怎么能不感激你呢?圣女小姐?”
作为回报,现在你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藏好自己。
魔鬼的声音如同从熔炉中捞出的锁链缠绕着辛,那撕心裂肺的灼烧与痛苦,让她的身体不断颤抖。
这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不……不对,这不是我想做的!都是……
“都是,我对你的暗示?”
海德拉微微前倾身子,附到辛的耳畔轻语:
“你想就这样,如此恶毒,如此卑劣的,把所有问题都丢到我的头上吗?”
“……不,不,就是……这就是,魔鬼先生你的谎言!”
辛用力甩开安瑟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差点跌倒,她声音颤抖地呢喃着:“都是魔鬼先生你在蛊惑我,所以我才,我才……”
“所以我要再问一遍——我说谎了吗?圣女小姐?”
安瑟双手支着手杖,一边欣赏圣女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边用无比困惑地语气反问道:
“我不是从一开始,我不是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向你说明,我留在东港的目的吗?”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在旁人看来,那是少年令人心神沉醉的浅笑,但在辛的眼中……却是魔鬼充满残忍恶意的狞笑。
“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阿萝。”
不管做什么事,被辛直接知道的也好,被辛猜到的也好,安瑟都并不介意告诉她,这都是为了明芙萝。
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表明这个态度——安瑟·海德拉在东港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明芙萝。
只是……有人不愿相信,有人认为,这一切不过是个伪装,不过是魔鬼先生的小小把戏。
“啊……等等,圣女小姐。”
安瑟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叹:“我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你还觉得我在说谎,你该不会以为……阿萝只是掩护,我其实在暗地里为了算计你吧?”
“……”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魔鬼微微歪头,“只是因为我教了你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让你学会了些许新奇的本事,你认为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能和阿萝相提并论了?”
辛白袍上密密麻麻的荆棘开始蠕动,面对着这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安瑟反而越发愉快且不知收敛地笑了起来:“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我很抱歉,但请恕我多嘴……圣女小姐——”
“你难道,就没有体会过被人在乎,被人关爱的感觉吗?”
“不要……”
“还是说事实不是这样?你真的认为自己只是受到了我的蛊惑?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受到我的蛊惑呢,圣女小姐?”
“不要……不要……”
魔鬼走上前,死死按住几乎要瘫倒在地的辛的肩膀,白袍上的漆黑荆棘宛如嗅到鲜血的猎犬般试图缠绕住安瑟的双手,但在触及他指尖的那一刻,却又好像碰到了什么恐怖至极之物一般,立刻死死贴紧辛的白袍,连动都不动了。
“被蛊惑总是有原因的,不是吗?我的话语又没有魔力,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让你做这么多事,如果不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你,那么……还能是什么呢?”
“是因为你不想见到我对阿萝这么好?是因为你不想接受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阿萝?是因为……”
魔鬼贴着圣女脸颊,獠牙的尖端仿佛已经抵在她雪嫩白皙的脖颈之上:
“嫉,妒?”
无声的尖啸在安瑟面前炸响,这混杂着恐惧,惊惶,不甘……无比凄厉的灵魂啸声,足能够将一个四阶超凡者撕成粉碎,哪怕是五阶超凡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要遭受重创。
辛消失了,在安瑟说出“嫉妒”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便像是遭遇了最不愿面对的怪物那边逃走了。
“这就接受不了了吗?本来还想提一提傲慢的……真是可惜。”
安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像有些高估圣女小姐的心理防线了啊。”
不过,看着泛起被潮水冲上来的一条条死鱼,魔鬼先生的脸上很快浮现起愉悦至极的笑容来。
“这才是真正的……圆满落幕。”
改变明芙萝的想法的确是安瑟的根本目的,但谁又能说……调教辛只是附带的而已呢?
“要是阿萝能看到就好了,唔……不过她应该会骂我变态,还是算了。”
安瑟眺望着远方,仿佛要将世界的尽头都纳入眼中。
“希望你别一蹶不振啊,圣女小姐。下一场演出,可比这场还要精彩。”
*
风雪飘零的荒原上,有一间小屋,一间怎么看怎么奇怪,就不应该出现的小屋。
这间小屋的确不应该出现,也没人能觉察到它的存在,正因为如此,小屋内的两人才能放心地谈话。
“寂……真的,没问题?”
东港战争后赶忙跑路,根本不敢出现在安瑟面前的暮主教满脸疲惫:“被那位泽格小姐这么一弄,那位摄政王殿下可是已经知道我们在和他作对了啊!虽然有伊沃拉牵制,他未必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们的麻烦,但万一——”
“谁跟你说,我们在和他做对的?”
腿上披着毛毯的寂悠哉地坐在火炉旁,捧着一杯咖啡,像是在度假一样闲适。
暮被他这回答弄愣了,他反复思考了一下寂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些行为代表的立场,然后更加不解地反问:“我们这还不算和他作对?那位摄政王殿下没大方到这个地步吧?”
“暮……我在帝国待了一百多年,比帝国人还像帝国人。”
寂抿了口咖啡,半眯起眼睛看着炉火,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
“我甚至比所谓的大公要更了解权贵,同样……也了解那位摄政王殿下。”
他转头看了眼暮:“你觉得,他在这场战争想要的是什么?”
“这……或许是,或许只是想赢过伊沃拉?”
“错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伊沃拉。”
寂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让暮瞠目结舌地话。
“他不在乎伊沃拉?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不是还希望和革命军联手——”
“那是因为你没看清这场战争的本质,暮。”
寂摇了摇头,轻声慨叹道:“这场战争,对他而言只是个工具,只是座……熔炉。”
他眺望向西南,仿佛看到被尊为【械神】的女人,正在以钢铁的权柄支配一切。
“让铁石褪去土色,在熔火中显露本相,淬炼升华的熔炉。”
“暮……革命军也好,教会也好,有关这场战争的一切,都只是那个怪物,为他的锋刃准备的磨刀石而已。”
暮难以置信地惊叫道:“这场战争,只是因为他想要锻炼明芙萝·泽格才发生的?!”
“所以我才说,我们没和他敌对,不是吗?”寂苍老的声音满是笑意,“革命军在我的影响下,很好地履行了身为磨刀石的职责,既没有让泽格一败涂地,也没有让她赢得太过轻松。”
“如果不暴露幽色的真实身份,那么毫无防备的泽格必败无疑;可倘若她赢得太轻松……那么磨刀石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虽然我也是到战争快开始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件事,但好在……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让革命军和明芙萝进行长时间缠斗,所以误打误撞地履行了磨刀石的职责。”
暮仍有些震惊于寂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这些话,他消化了很久,才艰难无比地问道:“你也是后期才意识到?什么时候?”
“内部突然出现关于幽色的流言的时候,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整个革命军已经在悄无声息间,被我们的摄政王殿下渗透成筛子了。”
寂叹了口气:“这一点,我也没提前发现啊,真是可怕。”
“安瑟·海德拉并不希望明芙萝·泽格赢的那么轻松,所以他给这出大戏安排了一个又一个反转,所以我顺理成章地推动了流言的进一步传播,不然我其实本没理由把幽色推到对立面去,不是吗?”
暮也逐渐明白了过来:“所以你在和莲徳谈话的时候,才会说是你一人散布的流言,这是……”
“对那位摄政王殿下的示好,或是……臣服。”
寂耸了耸肩:“像听话的忠犬一样趴下身子,摇摇尾巴,表示自己已经乖乖听话,完成了他的命令。”
暮这才理解整件事的全貌,甚至感到无比的后怕。
如果不是寂原来的计划就和之前发生的相差无几,如果不是那位摄政王殿下好像十分“仁慈”地给了一点提醒,那教会,寂,还有他现在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帝国人……太可怕了!
暮认为自己的思维能力和思考方式,已经够接近帝国权贵了,但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在真正的怪物面前,什么也不是。
“至于为什么说他不在乎伊沃拉……”
寂扯了扯嘴角:“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人会在野外碰到一头熊的时候,不选择转身逃跑,不选择殊死一搏,而是慢悠悠地解下刀,坐在地上开始磨研?”
“……根本不怕熊的人。”
“没错,要么能掏出把枪直接轰烂野熊的脑袋,要么那家伙自己徒手就能把熊的心脏给掏出来。”
年迈的主教眼神戏谑地看着暮:“你觉得我们的摄政王殿下是哪种人?”
暮沉默片刻,随后低声道:“我觉得他是那种开口让熊自杀,熊就真的会自杀的人。”
“这个角度倒很新奇……看来他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啊。”寂挑了挑眉。
“因为圣女……”
“因为我什么?”
在房间里响起的第三道声音,让寂与暮同时神情一僵。
“您怎么……”暮刚开口,寂便抬手制止了他。
“圣女阁下。”
老人站起身来,朝辛行礼致意:“没想到您会来找我们,真是少见。”
辛平静地看着寂:“你和暮现在是唯二能在帝国自由行动的主教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她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依旧圣洁,依旧空灵,依旧……难以捉摸。
“帮助是指……救赎安瑟·海德拉吗?”寂十分从容地回应。
辛点了点头。
暮一下就着急了,他忍不住说道:“圣女阁下,关于那位摄政王殿下,您真的——”
“我们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圣女阁下。”
寂又打断了暮的话:“但也请您理解,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知道,我不会什么事都麻烦你们的,我只是,需要像魔鬼先生一样。”
“像他一样,藏好自己。”
下一刻,她的身影在寂与暮的眼前消失了。
“……”
柴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无比凝重的氛围。
“刚才……”暮喉咙鼓动了一下,“圣女阁下在……笑?”
“……如果你认为那种表情能算‘笑’的话。”
寂嗓音沙哑的低语着,脑海中浮现起辛刚才的神情。
那不自然的,甚至可以说得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
风雪中,只披着一身白袍的女子一步步前行着,似乎在做着什么修行。
但倘若有人能直接对上她的眼睛,便绝对,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什么正在苦行的修士。
这是……怪物。
魔鬼先生……我都知道的哦。
我知道你最后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从头到尾,魔鬼一直在利用她,魔鬼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在乎她付出了多少,魔鬼的眼中……始终只有明芙萝一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辛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反转,就好像明芙萝所面对的落幕一样,她也在等待着属于她的结局。
看起来,她什么也没有了,但实际上……她才是这场戏剧真正的落幕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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