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529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明芙萝并不是因莲徳没做好什么而愤怒

  其实按照安瑟的说法,站在莲徳的角度,在她的思维模式下,她的确是在改变东港,也的确在做好事的,她从不认为自己冠冕堂皇虚伪至极,从客观事实上看,她也肯定不能说是一无是处。

  莲徳·深蓝做得好,但不够好,客观来说,以明芙萝连时代也无法桎梏的才能,和深刻受到安瑟影响的思维来批判出身于纯粹贵族世家,诞生于这个时代的莲徳·深蓝,其实并不公平。

  但问题是,明芙萝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共情?她为什么要站在这个女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呢?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是莲徳·深蓝的职责。

  作为领主,作为大公,享受着一帆风顺的完美人生,沐浴着家族千年的荣光,她理应做到更多,做到更好,并且把这种事,视为毕生的夙愿与追求。

  更何况,像莲徳这样虽然没有竭尽全力,但好歹真的在做事情的贵族都已经是少数中的少数,绝大多数权贵究竟是什么模样……明芙萝已经领教过了。

  莲徳亲自教她的。

  所以,明芙萝不是愤怒于莲徳的做法,而是愤怒于她那毫不自知的态度。

  “听明白了吗,莲徳·深蓝?我不是要你们把权力放给东港的平民,我甚至不会要求你们所有政策全都要以平民的利益为第一优先级,这是那只笨狗才会干的事。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竭尽一切,完成你们应尽的职责。”

  “呵……呵呵呵呵……”

  在明芙萝那令人耳膜发颤的呵斥后许久,也不再打算维持任何体面的莲徳发出了刺耳的讥笑:

  “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幻想,泽格小姐,你还真是从头到尾,都贯彻着我所说的不切实际啊。”

  “职责?义务?你要每个人都能像圣人那样,抛却所有私心私欲,全心全意地——”

  “谁告诉你我指望他们像圣人一样了?”

  下一刻,所有被武装的领城上空,投影出了密密麻麻的光幕。

  这些光幕似乎是在实时播放着什么画面,而很快,东港各地的人们都在光幕上找到了熟悉的面孔——其中也包括表情僵硬的莲徳。

  因为这赫然就是……整个东港所有领主们现在的模样!

  有人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有人在宴会厅里讨论什么,甚至还有和四五具白花花肉体交缠在一起的……而这些画面里有些人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惊慌地通过视角寻找监视自己的东西,但却什么也找不到。

  “花了我一点时间,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明芙萝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从来没指望过你们的道德和良知,我是学者,讲求实际。”

  “所以,我只会让你们明白……后果。”

  画面上,一个正在地牢里折磨着平民,看起来对外界一无所知的贵族,整个脑袋突然直接爆开。

  “这是底线——死刑是法律的底线,很合理。”严谨的学者小姐语气平静,“你既然说我是在空想,那我就说点实际的,莲徳。帝国的律法像团废纸一样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它也该发挥作用了。”

  “我没有打算用所谓的暴力来威胁你们,只是希望你们清楚,有人会看着你们,而你们一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帝国的律法里,会有相应的明确判决。”

  律法?跟帝国讲贵族律法?那就是些全看皇帝心情的垃圾,根本就没——

  正当莲徳想继续讥讽明芙萝不切实际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一僵。

  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想到了安瑟在上位之后,做过的很多并没有立刻产生影响的事。

  比如……对帝国律法的修改,其中还包括针对超凡者的法案(本卷第十七章)

  明芙萝没想过指望贵族们的良知,她用监管和律法来约束贵族,这的确是很实际也很合理的,但问题是……

  “你怎么可能每分每秒都盯着他们!”莲徳已经有些失态了,“你这样……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把我们当成你的奴隶吗!安瑟殿下绝对不会允许你做出这种事的!”

  “这只是初期方案而已,我刚想到的,安瑟不同意就不同意了。”

  明芙萝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语气:“你没听明白我说的话吗?这只是警告,只是让你们明白,我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至于这种监管怎么样才是合理的,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然后,明芙萝小姐展现出了她对莲徳最深沉的恶意:

  “因为我现在就坐在安瑟腿上,他会帮我想的。”

  “……”

  抱着明芙萝的安瑟咳嗽了一下:“这种事情,当着整个东港的人面讲,是不是不太好?”

  “你也有要脸的时候?”明芙萝转头瞥了他一眼,“我当然是只让她一个人听见的,想什么呢。”

  而后,她带着越发愉悦的心情宣告道:

  “我很厌恶你,莲徳,但你有个观点我非常支持,你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个观点的正确。”

  “——在能力范围之内,不要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所以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们会有良知上,所以我会和你一样将希望寄托于比我更强的安瑟身上,所以你,你们……”

  明芙萝·泽格的声音在此刻宛如女王的谕令:

  “理应服从我的意志,我的……正确!”

  “你别发疯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彻底破防的莲徳怒吼起来:“你只会把所有统治阶层逼到你的对立面,然后将一切推向混乱……哪怕有安瑟殿下帮忙也——”

  “我做得到。”

  自信,无比强烈的,甚至称得上傲慢的自信。

  社会运行的正常秩序不是这样的,人际之间发展数万年的关系法则不是这样的,人心人性的混沌难测是无法揣摩的——

  但那又怎么样?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世界,超凡作为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要素之一,它有着跨越甚至碾压一切正常逻辑的能力。

  如果做不到,不是因为这些规则和逻辑太过坚固,而是因为驾驭它的人……不够强。

  驾驭它的人,无法跨越当前的时代。

  但有人可以,而她就在这里,并被另一个真正意义上超越时代的魔鬼,赋予了不再动摇的决心,凌驾一切的……傲慢。

  “我没兴趣向你证明什么,我只是在向你,向你们,阐述一个事实。”

  淡然平静的宣告,回荡在东港的辽阔土地上:

  “我能做到我所承诺的一切,因为我是明芙萝·泽格,我是安瑟·海德拉的渊之首。”

  并没有人听出这份言语中的傲慢,因为明芙萝已经将其视为理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听起来……好像也觉得理所当然。

  看着画面中仿佛已经失了魂的莲徳,毫不留情的明芙萝,准备给她送上最后一击。

  “你说,东港的贵族们站在你这一边,所以你能决定东港的一切,对吗?”

  她轻蔑地冷笑一声:“现在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的话,恐怕结果就不一样了吧?”

  莲徳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她其实是知道的,知道贵族们的本性,知道他们……就是如明芙萝所说的那么不堪。

  假如明芙萝再让他们做出选择,那他们现在一定——

  “但我不想听到那群家伙令人作呕的声音。而我也不觉得他们,能代表东港,代表帝国。”

  “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对吧。”

  明芙萝的语气没有变得多好,她学不来安瑟那样的温柔声音,只能尽量让语气平淡一些。

  “不要怀疑我在和谁说话,我就在对你们说话——在听着,看着的所有人。”

  此刻,东港的所有民众们,下意识地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贵族们要用那种方式,才能向我表明他们的立场。我想如果是你们的话,应该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告诉我答案。”

  “究竟是这位说着要给东港带去变革的深蓝大公……还是打算为你们建立绝不虚假的乐园的我,选择吧。”

  不知不觉间,明芙萝的音色带上了如此鲜明的自信与昂然:

  “如果是她,你们就保持沉默,如果是我。”

  “——那就一起呼唤我和安瑟的名字!”

  一切沉寂下来,天地间仿佛陷入了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莲徳的眼眸微微动了下,她刚想对明芙萝发出讥笑,却听到了城中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

  “泽格!海德拉!”

  这声呐喊宛如刺破乌云的闪电,在短暂的沉默后,更加恐怖的声浪宛如滚滚雷暴般席卷而来,响彻云霄!

  “泽格!海德拉!泽格!海德拉!”

  不只是凯旋港城,更遥远的地方,更遥远的领城,传来了他们的声音。

  整个东港,在传颂着他们的名。

  贵族们在这雷鸣声中瑟瑟发抖着,他们到底是在害怕招来雷霆的人,还是在害怕这雷霆本身……会在未来酝酿成大概只有他们会害怕的东西?

  明芙萝听到从四面八方,从遥远土地上传来的呼喊声,作为发起者的她,在此刻反而显得有些恍惚。

  “怎么了?你倒是说两句啊?”安瑟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发呆的学者小姐的脸颊。

  “我……”

  明芙萝张了张嘴,眼神闪躲着局促道:“我……不太会说这种话。”

  “你刚才不是说的挺好吗?”

  “刚才就已经是极限了!”明芙萝锤了安瑟一拳,“接下来换你说!”

  安瑟摇摇头:“我可不说。”

  “不行,你必须——”

  “因为你才是主角啊,阿萝。”

  安瑟轻柔地将明芙萝抱在怀里,骄傲无比地说道:“这是你的成就,是唯有你才能完成的伟业啊。”

  无比安心地靠在安瑟怀里的明芙萝沉默片刻,随后笑了一声:“这是在暗示我,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跟你无关?”

  “我可没这么说,但我的确没做什么事。”

  安瑟少爷满脸无辜:“事实如此,阿萝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芙萝叹了口气:“跟你开玩笑的,死小鬼。”

  她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安瑟的计划——如果东港发生的一切,都是安瑟为了让自己产生这种觉悟而发生的,那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其中涉及的变量,未知,不可控性……就算是安瑟,也不可能把握得住吧?有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理所当然的,根本没有安瑟的影子在里面。

  而且安瑟在东港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调教辛,这死小鬼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边把那个圣女弄成现在这副德行,又安排出这样一场惊天大戏。

  安瑟有些不悦地抱怨道:“这玩笑可不好笑,阿萝你不能总是平白无故地污蔑我啊。”

  “怎么,想让我跟你道歉?”

  “不行吗?”

  “那你得先跟我道歉。”明芙萝转过头来盯着安瑟,“什么叫我的成就,只有我才能达成的伟业,你呢?”

  她轻轻撞了下安瑟的额头,用比安瑟那假装不悦要真实得多的生气语气质问:

  “对我的许诺,都是玩弄女人的花言巧语?”

  安瑟怔了怔,随后眼神和笑容都仿佛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样,柔软下来:

  “当然不是了。”

  要在一起,即使不知道该怎么朝着目标前进,也要一起走下去。

  “所以,阿萝已经知道该怎么实现它了吗?”

  “嗯。”

  明芙萝轻轻点头,紧扣着安瑟的手,无比安心而幸福地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明芙萝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想要见证新世界的到来,见证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可改变世界……到底什么才算改变世界呢?

  现在的明芙萝早已不被厄利恩的夙愿折磨,但她知道,自己的追求其实与祖父的追求相差无几。

  超凡的力量如果能普遍应用于整个社会,那么这个凝固的世界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变革,前往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安瑟在帝都明芙萝上了一堂永生难忘的课,明芙萝意识到,变革这两个字不仅仅意味着希望和美好,也意味着莫大的风险。

  风险……是对于这个社会的。

  回首这段时间,回首在和安瑟同行之后所做的一切,听着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此刻的明芙萝,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前进与变革是什么了。

  那不是空洞的“改变世界”,不是虚无缥缈的“无限可能”,而是作用于帝国,作用于社会,作用于人类的……希望。

  她在乎,不是难以捉摸的可能性,更不是世界本身,而是生活在这世界上的,活生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