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不过这个队长的脑子转得还算快，他一时间没法从这件事上判断出对错，于是立马便转移话题：“不管你怎么说，这场战争，你和我终究是敌——”
“这是我第几次重复之前说过的话了……哦，想起来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他当然想起来了，因为安瑟说的是——他们不配成为安瑟的敌人。
“我的敌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伊沃拉一个，这场战争的本质也是如此。”
摄政王俯视着他们的眼神略显居高临下，可他们却无法反驳。
因为这就是事实，这场战争……不过是海德拉与飨焰妥协的产物，是眼前这个少年，不愿掀起能将帝国付之一炬的真正毁灭，而产生的另种斗争的形式。
恍惚间，这位队长才明白过来。
这场战争本身……就是海德拉仁善之心最大的体现之一。
“而且，做抉择的也不是你们——你们只需要把话带到就好了，我这么说过的，不是吗？”
已经无话可说的队长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只能犹豫着问道：“你……打算放我们回去？”
“不然呢？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吗？”安瑟歪头反问，“你觉得你们死在这里，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吗？”
“就算我们不是你的敌人……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契首陷入苦战吗？”
这位老道的队长在这个关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谨慎，始终不肯给予安瑟充足的信任。
或许是经验，或许是直觉，他总觉得自己如果按照安瑟说的做了，那一定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哦……你说阿萝啊，那没关系的，我从来不担心她。”
安瑟忍俊不禁地大笑道：“陷入苦战……你还挺会幻想的。”
这种自信就是最好的回答，队长知道，自己该作出抉择了。
本来最开始，他和他的同伴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可未曾想事态翻转的如此突然，先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亲自来见他们，然后更是匪夷所思地提出了什么交易，更荒唐的是……他们好像被说动了。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海德拉眼中的敌人只有飨焰，这场最高战力不超过四阶的战争，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无趣，他也认为自己的契首不可能失败，所以根本就不关心这场战争如何进行，也意味着海德拉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行动。
他只想要一个机会，一个不被伊沃拉发现的，能够悄然与革命军达成交易的机会，而他们这支小队，就是最好的机会。
抛开交易对革命军有利与否，他们也的确只是个传话的，做决定的是上面的大人物，答应下来的话，他们不仅能保住性命，而且还不用背负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传话？”
过了很久，小队长慎重万分地问道：“向军团长们，传达你的这份意向？你没想过后续怎么和他们联系吗？如果你有和他们联系的方式……又为什么需要我们作为桥梁？”
“真是谨慎的可以，不过再谨慎下去就有些过头了。”
庄严的蛇首手杖再次点地，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略显沉闷的声响还是让革命军们心跳骤停了半拍。
只是话语稍微带上些许冷漠的语气，这位刚才表现得无比温和的摄政王殿下，便瞬间令人感到无比敬畏乃至恐怖。
“你认为，我有必要把这些事说给你听吗？如果真的这么不情愿的话……我也能理解。”
安瑟双手支在手杖上：“那就按照阿萝的想法，替她找个拷问师来和你们玩一玩吧。”
“……”
五分钟后，小队长揉着手腕，看着地上解开的沉重镣铐，心中无比复杂。
他们一行明明身怀死志而来，结果还没到东港人就被逮捕了，被逮了也就算了，结果转头就被人家放出来，而且还成了对方的传话筒。
他到现在都还没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顺理成章。
“还有这个，别忘了带着。”
随着那悠然话语的传来，小队长从未见过的，近似鸟类的古怪炼金器械，慢慢降落到了他的手上。
“你要是担心我会做什么手脚，不拿着也无所谓。”安瑟如此说道，“如果你非要觉得我这么不入流，那我也没有办法。”
小队长看着这个奇怪的炼金器械许久，随后低声问道：“你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诚意，不是吗？”
“的确不怎么需要，但你们……总需要些更好的东西交差吧。”
安瑟给出了一个让他再次错愕的答案：“就这么被我放回来，还口口声声说着和海德拉达成了交易，除此之外却没得到任何实际成果……可是会被人怀疑的，运气不好地话，被处理掉也不奇怪。”
小队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到了少年那温和而灿烂的笑容：
“所以就当是，我赠予赴死者的奖励好了。”
“……”
安瑟·海德拉，摄政王……
将这台机械收下的队长总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仿佛产生了某种悸动，因而神情复杂的想着：
你可真是，危险到极点的家伙啊……
“一共都看到了些什么，圣女小姐？”
在放走那些革命军后，安瑟转瞬便来到了一座教堂外。
“看到的不是很多呢……因为那几个人刚才都没产生什么巨大的罪孽波动，只听到了一些东西。”
辛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跟着安瑟走进教堂，心里想着魔鬼先生不会又要在教堂……
对于这种事，她其实已经没多大抵触了，毕竟都已经能做到煽动被救赎者去毁掉教堂这种地步，只能说圣女小姐的底线，正在往愈发不可测的深渊跌落。
“大部队的信息，革命军现在行军的总进度，还有一些比较强大的超凡者……这些都没有吗？”
“都没有。”
魔鬼先生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是吗？辛小姐可真不行啊。”
辛歪了歪头，十分认真的回应：“神赐予我的力量是不能随便滥用的，魔鬼先生，我很厉害的！”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因为那些情报对我而言，本来也没有用处啊。”
安瑟爽朗地笑了起来，听到这句话的辛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不漏声色。
此时的教堂并没有人，神父或是修女都不在，总有种诡异的气息弥漫在教堂里。
“我要问的问题不是这些，只有一个。”
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的安瑟半眯起眼，凝视着布道台上的衔尾蛇塑像。
“他们的指挥者，他们的上司，派他们到这里来的人是谁，这件事……辛小姐应该看清楚了吧。”
“哦！这个我知道，我从那个钢铁先生的心声里读到了。”
一有邀功的机会，辛立马就积极了起来：“那个人被他们称为……‘冷蝾阁下’。”
“冷蝾啊……”
安瑟轻声自语着，他并不意外于这个革命军的真实身份，因为他早就知道了。
这个答案与其说是给自己的，不如说是给那个……能帮他找到答案的人。
辛一如安瑟所料的那般，无比好奇地问道：“魔鬼先生魔鬼先生，你到底为什么要放他们回去啊，是真的要和革命军合作吗？”
“那理由可太多了，虽然大多跟革命军本身无关，但这个平台，能利用的好东西和机会不少呢，我可不会就这么浪费掉，算了……就说个你能一下就理解的吧。”
魔鬼在教堂中哼起调子，语气轻快而自信：“我们的莲徳女士应该早早就把关于阿萝防御体系的所有数据，全都交给革命军那边了，这么长时间下来，那边应该也已经在研究，甚至可能研究好了许多破解方法。”
“那么问题来了……”
在辛若有所思眼神的注视下，安瑟意味深长道：
“为什么，那几位革命军朋友，却连阿萝的造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如获至宝的带回去，真的觉得有东西能交差了？”
第八十二章·神之力
这座弥散着诡异气息的教堂里，安瑟和圣女小姐闲聊了好一会儿。飘在安瑟身后的她慵懒地趴在椅背上，脸都要和安瑟贴到一起。
在那场决斗之后，辛的热情程度又高了一些，以前和安瑟之间相处得很没距离感的圣女小姐，现在反倒明白了距离感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是反向的那种。
不想因为所谓的距离感而远离安瑟，反而在明知道关系并不密切的男女之间本不该相处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更想和安瑟待在一起。
“魔鬼先生……”
“嗯？”
辛看着布道台上的衔尾蛇塑像，轻声细语道：“我做的事情，你没有生气呢。”
明芙萝是在安瑟的建议下去找辛，试图以此解决莲徳的问题，某种程度上讲，甚至算得上是安瑟让辛去帮明芙萝。
但辛却并没有告知明芙萝真相，反而借着这个机会……要挟了无路可走的莲徳。
欺骗对安瑟而言最为重要的女人，同时也违背了安瑟的想法，换成任何人，恐怕现在都已经尸沉迷途海了，但辛却还好端端地趴在安瑟身旁，别说是惩戒，安瑟连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安瑟翻阅着从布道台上拿下来的教会典籍，慢悠悠地说道：“我从一开始不就表明态度了吗，阿萝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太多，实际上现在已经算做得太多了。”
“没有意识到你会仫撒谎……那是她的问题。”
魔鬼微微眯眼，语气中流露的那微不可察的情绪波动，在辛的感受下是那么鲜明。
魔鬼先生……有些失望？因为人偶小姐没有意识到我骗了她吗？所以魔鬼先生建议人偶小姐来找我，其实是为了磨炼人偶小姐？
这个发现让辛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高兴，她当然清楚明芙萝对安瑟而言是最重要的人，但是……但是现在更重要的，不应该是她才对吗？邪恶的魔鬼先生做了那么多坏事，不就是为了让她堕落吗？怎么能够分心去看别人呢？
不过这种小事也无伤大雅，圣女小姐心中的阴暗情绪很快就消散了，不过或许也是因为某种……更阴暗的东西。
因为明芙萝让安瑟感到失望了——这件事让辛感到愉快。
“不能认为是受害者的问题哦，魔鬼先生。”
圣女双手扒拉着椅背，下巴垫在手背上，明明成熟美艳的面庞却摆出一副乖巧猫咪的神情来，她温声说着：“毕竟人偶小姐也不知道，我有什么骗她的理由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怪你了？”安瑟微偏过脑袋，而辛此时也正看着他的侧脸，两人的鼻尖都差点碰到一起。
“是啊。”
辛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如果魔鬼先生要责备的话，当然应该责备我了。”
她的语调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起来，圣青色的眼眸中流转着稚嫩而病态的期待与渴盼。
“毕竟是我做了这样的事，和人偶小姐无关，魔鬼先生更关注的……应该是我才对啊。”
“……”
安瑟盯着那双近来越发不对劲的眼眸，沉默许久后突然笑了一声：“圣女小姐，所以你是在明知自己要做坏事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去欺骗阿萝吗？”
“坏事？”辛的脑袋微微往下歪了一点，“只要是能救赎魔鬼先生，那种事情，没有关系的。”
邪恶也好，正直也罢……对现在的辛来说，所谓的谎言根本不值一提，在救赎安瑟的这条路上，做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所以你就想用这种方式救赎我？”安瑟有些好笑地问道，“通过欺骗阿萝？”
辛摇了摇头：“如果是魔鬼先生的话，肯定已经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了。”
她盯着安瑟细长的睫毛，突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所以，魔鬼先生你这样，是骗不了我的。”
之前的事件让辛认识到，自己实在是自大过头，即使没有高看自己，也过于小看了安瑟，认为某件事是安瑟没有考虑到的……这种思维，不应该存在。
她应该保持着“魔鬼先生可能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思维，再作出选择与判断。
如果保持着这种想法，说不定就能在意料之外的地方，造成与安瑟之间的信息差，而什么时候坦白，什么时候隐瞒……也是要考虑的。
根据自己现在在安瑟眼中的形象，一点点揭露出无关紧要但符合形象的消息，同时隐藏好真正重要的秘密……
这都是你教给我的哦，魔鬼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绝对不会……和人偶小姐一样。
“而且，魔鬼先生这样不是很对不起人偶小姐吗？”
她义正词严地说道：“要是被人偶小姐知道你这样说她，要是知道明明清楚我会骗她，却还是建议她找我的话，人偶小姐会很伤心的。”
“她可不会伤心，而且圣女小姐……”
安瑟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庞，无比认真地建议道：“你最好不要在阿萝面前，再表现出这种姿态，或者说类似的话，我担心她会忍不住打你。”
这种茶里茶气的样子……辛她是无师自通的吗？这个圣女到底把天赋用在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魔鬼先生发现圣女小姐在堕落这方面的禀赋有些超乎预料——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但辛的“天赋”，比超出预料还要超出预料。
比起做个圣洁光明的圣女，好像成为玩弄阴谋的坏女人更适合她。
嗯……按照辛与安瑟相遇后所做的事来看，她显然已经称得上坏女人了。
不过，坏女人现在坏得并不是那么彻底，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样坏得彻底，所以有些奇怪地看着安瑟：“为什么呢？我不是在帮人偶小姐说话吗？”
“你真的是想帮她说话吗？”安瑟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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