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辛愈发靠近安瑟，明明没有正常的生理功能，但仿佛带着热气的吐息声就这么缭绕在安瑟的脸颊与耳边：“那时候，魔鬼先生是想要诱导我什么吧，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感觉到了魔鬼先生的意图。”
她的眼睛里，绽放出了绝非圣女该有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异光彩。
女人伸手抓住安瑟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道：“魔鬼先生，是在为了我而去利用人偶小姐的，对吧？”
“……”
安瑟只是微微偏头，就差点和辛亲在一起，于是他只能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有些好笑地问道：“所以，辛小姐这算是回答我昨天的问题了？你是更想让我在乎你，对吗？”
“是的，魔鬼先生。”
就在明芙萝的头顶，辛伸手捧住了安瑟的脸颊，鼻尖都要与安瑟碰到一起。
她没有任何犹豫，羞涩，迷茫地说道：“我要魔鬼先生更在乎我，更多看着我。”
安瑟都被她这强烈的意愿给弄愣了一下——这倒不是装的，他真没想到，辛的情绪会这么快就出现反弹，而且来的……如此猛烈。
不过，魔鬼先生可不会被这种小意外干扰，他反而直接取笑着辛：
“你昨天可不像现在这样说得好听，不是都直接逃跑了吗？”
“因为那时的我无法理解心中的感情，我觉得在魔鬼先生面前表露出这样的弱点，是错误的选择，所以我离开了。”
辛的手掌与五指的触感冰凉细腻，不过比起触感，与那双圣青色眼眸相对的感觉或许更令人着迷。
大罪圣女……的确有着令人为之着魔的魔力，这或许也是协圣教会八百年来努力的成果之一，只不过世上绝大多数存在能看到的只有一轮清冷的荆棘之月，唯独安瑟能如此切近的欣赏着她作为女性的绝美。
“所以。”他轻笑着问道，“你现在整理好，能理解那种情绪了？”
“不，还没有。”
辛摇摇头，依旧保持着捧住安瑟脸颊的动作，她的声线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挠人，不只是从安瑟身边那几个肉食性女性身上学来的，还是无师自通。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告诉魔鬼先生，我想让魔鬼先生更在意我一点。”
“如果魔鬼先生能更在意我的话……”
她轻声呢喃着，圣青色的眼眸中燃起幽暗的光：“说不定……我就能理解了呢。”
孤立，排斥，落差。
这一招，安瑟在明芙萝身上用过，他以希塔娜为对象，创造出一个让明芙萝对过去与现在的自己产生质疑乃至错乱的存在。
不得不说，这招非常好用，对任何女性几乎都是通杀，尤其是明芙萝这种极其理智，但又无比敏感的女人更是如此。
辛也有幸遭遇了相同的对待，只不过她的对比对象，是当初被这么对待的明芙萝。
但得到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不是因为辛不像明芙萝那样，和安瑟有着纠葛万分的过去，其实就落差感而言，辛得到的落差感，未必比明芙萝小。
但问题在于……辛，不正常。
她不是个正常的，甚至不能称作拥有女性思维的女人。
因为教会不需要她拥有那种无意义的思维，她自然就不会有。
所以，当理性而敏感，但不管怎样都还是女人的明芙萝，在因这份落差而无限的迷茫，纠结，畏惧又期盼时，辛在短暂体会过個那她一点也不想体会的感觉后，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想要安瑟继续关注她，她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这样热烈的情感，就像是婴儿不愿离开父母怀抱而啼哭起来那样。
安瑟当然想到了这一层，因为他已经为自己亲爱的羔羊，准备好了可以让她继续沉湎于美梦中的摇篮，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来的这么热烈啊。
看着到现在还不愿放开自己脸颊的圣女小姐，魔鬼先生的心中产生了些许困惑。
我应该……没有少考虑哪些部分才对，她对我的感情，有理由澎湃到这个地步吗？
安瑟只是感到疑惑，因为辛现在的表现虽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但还远没有到达不可控的地步，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好。
那也是时候，让另一个主角登场了。
于是下一刻，决斗场外……掀起了漆黑的风暴。
风暴，是凯旋家族世代传承的力量，他们借此穿越迷途海的危险海域，抵达了大陆的另一端，成功开辟出一条真正稳定的航线，并得到了【凯旋】这等如此显赫的勋贵荣耀。
但这个风暴……绝不是凯旋家族所有的！如此不祥的征兆，如此疯狂的混沌，更关键的是其中蕴含的澎湃力量……艾拉洛·凯旋，那个在往昔几乎没有任何名气，在超凡一途也没有多大成就的大公……绝对不该有这种力量！
“深……渊。”
莲徳缓缓握紧了家传之剑，脸上露出讥讽万分的笑容。
“真是可笑，到现在，你还想撇清和教会的关系吗？毁不了教堂……就毁掉自己？”
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同时将锋刃对准天空，冰冷漠然地宣告：“无论做什么，你也粉饰不了自己的谎言。结束这一切吧，艾拉洛。作为你的朋友……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像个贵族一样死去！”
“毁掉……自己？”
扭曲沙哑的声音在云层与风暴中响起，比起莲徳那堂堂正正的发言，一夜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艾拉洛·凯旋，似乎已然癫狂万分。
“别搞错了莲徳，我是来……毁掉你的！”
这一瞬间，在见到艾拉洛的一瞬间，辛突然明悟了。
堕落了。
艾拉洛小姐的灵魂……堕落了。
不再有任何救赎的可能，是必须审判，用最极端严酷的刑罚进行裁决的，不再有任何希望的，至恶的灵魂。
明明已经被她救赎了，明明已经将为自己心中的理想与大义而牺牲，成为光荣的殉道者，现在却如此癫狂的倾泻着无尽的怨憎和愤怒。
魔鬼……毁掉了她的救赎。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丝难过呢。
明明艾拉洛小姐得到的救赎被毁掉了，明明魔鬼先生让这么好的人堕落了，我为什么……却在开心呢？
辛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一种令她发软的滚烫情绪，在她的体内徜徉着。
说着什么为了人偶小姐，但到头来，还是在利用人偶小姐作掩护，让我没有认识到，他让艾拉洛小姐堕落了。
但是，艾拉洛小姐也只是个试验品吧，魔鬼先生最后想要堕落的，想要毁掉的人， 一定……也只能是我啊。
“魔鬼先生……”
圣女闭起眼睛，用她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语气呢喃着：“你果然在骗我呢。”
“我可没有说谎。”面对圣女的诱惑，海德拉少爷坐怀不乱，牢牢抱紧他的学者小姐，不动如山，“我说是为了阿萝，就是为了阿萝。”
“嗯……呵呵，我知道的，如果魔鬼先生要这么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还是为了……我。
熄灭又炽热的心火，前所未有地，甚至称得上恐怖地燃烧起来。
利用人偶小姐，也是为了我啊，魔鬼先生。
辛有很多话想跟安瑟说，但考虑到她现在的情况，所要隐藏的事实，最后还是花了很大力气，终于克制住了将其倾诉而出的冲动。
即使是想要让我堕落，想要毁掉我，也没有关系哦，因为我一定会救赎你的，魔鬼先生。
所以，就算对我怀有那么糟糕的，恶毒的，罪孽的想法，也没有关系，我会原谅你，帮助你的。
只要你像现在这样，一直像现在这样……看着我就好了。
怀有这种想法的辛，重新品味起了刚才因为安瑟的忽视和散漫而产生的那份幽暗情绪。
那是……魔鬼先生所说的痛苦吗？
应该不是，如果那是痛苦的话，我现在……怎么会为那种感觉而高兴呢？
第七十七·相似的两人（5K）
“那个奥森……我是说凯旋大公，她是怎么回事？”
看台上的观众们窃窃私语，都对艾拉洛的变化惊愕不已。
本来这件事的走向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确定了的——作为新一代贵族的表率，莲徳将轻而易举地碾碎愚蠢盲目的艾拉洛，重掌东港大权，凯旋家族都可能因此而烟消云散。
可谁也没有料到，那位已将整个帝国纳入掌心的摄政王殿下突然出现在了现场。因此，无论是艾拉洛突然暴露的“信徒”身份，还是操控着那奇诡器械的安瑟，都让整个东港的贵族们倍感压力。
要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好歹还能矜持着贵族的身份，见证这场东港近千年来最惊人的巨变，但在那位摄政王殿下的注视下，还有谁敢以审视将来东港势力变化的心态坐在这里？
最终死斗——这的确如安瑟所说的那般，是东港贵族们世代传承的，用来解决问题的最终方案，为了防止三大家族陷入无意义内耗的境地，将一切复杂纷乱的阴谋与算计摒弃，回归超凡最根本的力量去解决纷争，以此规避任何不必要的多余损失。
因此，参与死斗的旁观者们并不会关注决斗者们，而更倾向于讨论这场决斗所代表的意义，各自选择不同的方式，或慎重，或激进，或藏匿着继续使用他们的力量与权柄。
毕竟纷争的落幕，意味着利益再分配的到来。
东港的贵族们以这种方式解决了很多大问题，并借此规避了更多麻烦与破坏，他们都十分自豪于东港秩序的与众不同，并已习惯了这种秩序带来的一切。
资讯……收集完毕。
明芙萝睁开眼睛，紫色的瑰丽眼眸扫过两侧的观众席，而感知到那冰冷视线的贵族们无一不身形僵硬，赶紧找自己身边的同伴鬼扯起莲徳和艾拉洛的战斗，什么东港的秩序与贵族的矜持，全被抛到了脑后。
软弱……
明芙萝收回那让人背后发寒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如此低语。
贵族的荣耀和更高一层的秩序吗，说得好听，结果在安瑟面前还是一触即碎，真是……软弱得让人看不下去。
明芙萝刚才在做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通过数据系统收集有关这种死斗，以及东港一些暗地里的古老传统，她在极短时间内理解了这种模式，并且……认可了他们的做法。
将伤亡限制在一人，以传统和规矩约束双方，又恰好因为三足鼎立，导致任何一方都不敢承担破坏规则的代价，以及东港那无比优渥的地理位置和天然资源……
这种看似古旧老套的决斗，的确很适合用来解决东港三大家族之间的争端，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争端……从来不会大到赌上整个家族。
这场决斗可不是出于这个规矩，她是以帝国律法为条件，在得到凯旋家族半数贵族支持的情况下，向艾拉洛发起的死斗。
而这就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明芙萝微微眯眼，下意识地把手放到安瑟的手背上，轻缓摩挲着。
安瑟可没有和我说什么帝国律法，他说的，可是东港的传统啊。
明芙萝问安瑟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死斗上时，安瑟给出的回答只有“东港贵族们的最终解决方案”，但却对莲徳依照帝国律法试图掠夺凯旋家族一事，只字未提。
那么安瑟明明只字未提，明芙萝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这就跟她同时在做的第二件事有关了，简单概括一下的话，她刚才在……嗯，查监控。
凯旋港城的防御体系是艾拉洛上位后最早开始建立，同时也最完备的，侦查器械当然不必可少，这东西本来就已经被明芙萝装载了自律模组，不需要手操也能实现自动巡逻，在原本的规划里，城主只需要负责傻瓜式的启动和回收就好。
但在安瑟的建议下，虽然不解，可不会拒绝他的明芙萝，还是添加了中控系统，并自然而然地将除她以外的唯一权限交给了安瑟，那么理所应当的……
这东西的控制权，就在安瑟的手中，安瑟想什么时候让它启动，它就能启动。
明芙萝上溯系统数据，发现了好几架在载入系统后就被直接启动，并且到目前为止还在运作的侦察器械，刚才就在从后往前地调取它们这段时间的侦查记录，然后……很快就发现了昨天的离奇事件。
安瑟在暗示我用系统调取他未说出口的真相，也就是……莲徳想要用这种方式，夺取凯旋家族。
……不，不对。
不是莲徳想用这种方式，而是莲徳在安瑟的设计下，被迫使用这种方式来夺取凯旋家族。
结合安瑟刚才说的话，也就意味着……
这个瞬间，整个决斗场突然安静了那么一瞬。
压制到四阶与艾拉洛对战的莲徳也都身形一僵，唯有已经癫狂的艾拉洛不管不顾，狂烈的风暴在昔日的挚友身上割出数十道伤口。
这一刹那的异样转瞬即逝，本来就稳占上风的莲徳稍微陷入了些许劣势，但很快就重新压制住了艾拉洛。
掀起深蓝浪涛的剑锋与漆黑狂舞的风暴都没有多留哪怕半分的情面，两个女人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所交织的狂怒，憎恨，或许还有些谁也无法读懂的情绪，若是世间顶尖的画家游历至此，应当能画出一副相当惊人的传世之作。
但可惜，无论她们怀有澎湃的情绪，在那个坐于主座的摄政王殿下的俯视下，都是微不足道的。
并且……
没有哪个画家，会在被一门巨炮遥遥瞄准时，还有心思画画的吧。
没错，刚才让诸多贵族以及莲徳本人都出现僵硬的那一瞬，正是因为明芙萝……直接将城墙上那沉睡的钢铁巨兽唤醒，将炮口对准了这个决斗场！
就连辛也被她的这个举动，从那奇奇怪怪的想法中惊醒，觉察到明芙萝心中那狂涌而起的暴怒时，圣女小姐本能地想趁此一窥人偶小姐的内心，可惜人偶小姐对情绪的把控实在完美，在她反应过来后，那愤怒转瞬即逝，已不起波澜了。
安瑟无奈地捏了捏明芙萝的脸颊：“别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阿萝，会把领民吓着的。”
明芙萝突然抬起手，看样子像是要和平常一样把安瑟的手给拍开，但最后却只是握住了安瑟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移开。
明芙萝缓缓呼出一口气，极远处的城墙上，那并未到来，仍旧缄默的毁灭也在她的吐息中转回到了原来的方向。
“我很不高兴，安瑟。”
只不过，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还是让人放不下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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