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一意孤行？
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是一意孤行？她在发什么疯？
莲徳之前分明还表现得谨慎而恭谦，为什么一下子又突然站到她她的对立面去了？
明芙萝绝不相信，有谁在看了自己的计划之后能挑出什么毛病，只要执行得到贯彻，在击败革命军的同时将东港完好无损的保下，绝不是问题。
作为东港的统治者之一，莲徳明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另外两个大公家族也是如此，结果这女人却在说她一意孤行？难道是想看着东港在革命军的进攻下飘起血烟吗？还是说……
明芙萝看了看安瑟，后者也笑眯眯地看着她，这让学者小姐颇为羞恼地哼了一下。
但同时，她也在暗中关注着莲徳的脸色。
哼……果然。
捕捉到莲徳眸中那缕阴冷的明芙萝，在心中冷笑一声。
没掺杂任何个人情绪，我看全都是个人情绪吧。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嫉妒到发疯吗，这种人是怎么战胜自己兄弟姐妹，夺取到家族继承权的？
不过贵族本身就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她的血亲大概更废物吧。
明芙萝在来东港的时候就没想过把希望放在这群家伙上，否则以她的性格，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会一个一个地认真谈过去，但很可惜，这些贵族没有值得她这么做的资格。
本想找个话语权最大，理论上讲也最有能力的家伙来发号施令，结果这人也蠢得要死，真是……麻烦。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第二套备选方案。
“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和你扯皮上，战争随时都会开始，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武装好整个东港的所有领城，你不想答应，会有人答应的。”
这句话说完，她不给莲徳丝毫说话的时间，直接转身就走。
“你惹她生气了，莲徳女士。”
安瑟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莲徳温婉地笑了笑：“可您好像不怎么生气……我没有协助泽格小姐去对抗叛军，您并不为此感到不满吗？”
“阿萝就一定是对的吗？”安瑟反问道，“帝国几乎没有人经历过真正的战争，究竟怎么做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谁也不知道，同样也代表谁都有发言权。”
“关于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谁对谁错……只能去看结果，阿萝想终结这场战争，但我不会因为她的期望和她的身份，就无条件的偏向她。”
摄政王殿下的眼神有些悠远：“不然，这才叫一意孤行。虽然我说惹怒阿萝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我很欣赏你对自己想法的坚持。”
莲徳怔怔地看了安瑟许久，随后心悦诚服地低下头：“您的宽宏与远见令我敬佩，摄政王殿下。”
安瑟笑着摆了摆手：“只是一些简单的实话而已，我要去找她了，下次等暮主教来了之后再见面吧，莲徳女士。”
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房间里，过了许久许久，莲徳才将视线从安瑟的座位上挪开，她抚着心口，无比满足地叹息道。
“果然……安瑟，你果然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真正能改变帝国的那个人。”
连算是自己分身都不为过的契首，都能以绝对客观公正的角度去看待的安瑟，即使不出于“正直”这种品行，单从对局势的理性分析和把控来看，安瑟在这方面也已足够完美。
多亏了那个藏不住念头的泽格小姐，否则……也没法更进一步确定安瑟的这一面。
明芙萝认为自己一眼就看出了莲徳的“嫉妒”，可莲徳又何尝不是一眼就看出了学者小姐所怀有的……对同性的敌意呢？
莲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芙萝会觉得自己这个当了几十年贵族的女人，能这么轻易地就被她这个整日蹲在炼金工坊里的学者看破心思，她难道就没想过……这是自己伪装的吗？
不过，没想过对莲徳来说是好事，因为现在答应下来的话，后续突然反水，安瑟是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温和对待她的，因为那是背叛，而不是理念之争。
而且莲徳也能猜到，明芙萝在被自己拒绝后，会把这项计划交给谁去实现。
所以她需要一个理由立刻拒绝掉明芙萝的计划，而女人的妒忌心，显然是个极好的理由。
而且这还能顺带影响到安瑟，虽然莲徳没指望用这种伪装就能骗安瑟上钩，但有总比没有强。
现在，她对明芙萝的计划了如指掌，革命军在战争开启后的攻势将直指要害，而且更重要的是，莲徳可不会到此为止，她会一直阻止明芙萝推行她的计划，直到战争开始。
“接下来……让事实告诉你，你是不是一意孤行，泽格小姐。”
莲徳拿着安瑟喝完酒的酒杯，盯着杯壁轻声呢喃着。
*
“魔鬼先生魔鬼先生，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我要学！”
安瑟身边，飘着的辛罕见地显得焦躁：“教教我吧，教教我吧！”
辛并不知道在刚才那场谈话背后的具体细节，但安瑟在出现后，把细节都告诉给她了。
无论是明芙萝的反应还是莲徳的反应，包括辛的反应，都在安瑟的预料之中。
明芙萝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当她的队友是件十分幸福又非常痛苦的事，摆烂的人十分幸福，有主见的人相当痛苦。
明芙萝自认为莲徳是出于嫉妒才拒绝了她的计划，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如此，莲徳只是单纯不想让整个东港固若金汤而已。
但安瑟让明芙萝那么认为了，而莲徳也很默契地将学者小姐强行架上了这种思维，而且让她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而在明芙萝这种行为之下，安瑟冷静公平的处置则进一步加大了莲徳身为叛军那对他本就快爆满的好感，一点一点地为控制革命军铺好道路。
明芙萝自身也会因为莲徳的拒绝而改变，往安瑟要看的方向改变。
因此，辛才惊叹万分。
“用人偶小姐去影响蜘蛛小姐，又用蜘蛛小姐去影响人偶小姐，不管怎么样来回往复，都只对魔鬼先生有利。到底要……怎么做呢？”
“要靠你去领悟。”
圣女小姐挺可怜地小声说着：“可是我不会啊。”
“自学进步是成长的必经环节，而且一旦有所突破，那会是很快乐的。”
“好像……有道理。”辛的心情好上不少，她用食指点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现在好像就挺开心的，尤其是在听完魔鬼先生的故事后。”
魔鬼愉悦地轻笑：
“这就算是有些入门了，不过也仅仅只是有些入门而已。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亲爱的羔羊小姐。”
他还有更重要的一部分没和辛讲呢。
除了明芙萝和莲徳，现在像好奇宝宝一样渴求着知识的圣女小姐本人……不也同样是被他操弄的一环吗？
第三十六章·没头脑不是真的没头脑·其二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从钟楼里走出来的明芙萝看着凑在一起的安瑟和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个什么圣女……真的是命定的主角吗？
怎么这么简单就跟安瑟混到一起去了。
安瑟看了眼像乖宝宝一样的辛，有些好笑地说道：“一些关于……学习和成长的事。”
明芙萝走到安瑟身边叹了口气：“最好是正经地学习和成长。”
也就是辛的面孔是成熟女性，而安瑟则还能算是少年，不然跟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学者小姐多少有点像女儿了。
她也略微不爽于寸步不离的辛，本来想让她离开的，但考虑到安瑟留着她大概率有什么事，最后还是忍住了。
“感觉怎么样？”安瑟突然问道，“这座钟楼适合作为你的战略点吗？”
“不行，感觉太容易被破坏了。”
明芙萝摇摇头：“虽然是这座深蓝港城以太地脉的中心区域，但不适合布置防护节点。”
在她给亨德瑞克的一堆草图里，有个名为“护罩发生装置”的玩意，这种完全不符合这世界画风的名字当然是安瑟起的，灵感自然也是明芙萝从安瑟那里拿的。
比起正常的防护术式乃至域界，这个东西不需要高阶的术士持续耗费精力去撑起，能在保护领城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存己方战力，是明芙萝实现“零伤亡”的重要基石之一。
她需要参考每座领城的建筑布局，以太地脉的流动来确定每个护罩设备的放置地点……如果莲徳老实听话，这件事本来不需要她浪费时间的。
安瑟看着神情严肃思考着的明芙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怎么了？”明芙萝困惑地抬头看了安瑟一眼。
“……没什么。”海德拉笑了笑，“只是有段时间没见到阿萝这么认真的样子了。”
“我一直都这么认真。儻”
安瑟微微挑眉：“是吗？刚才和莲徳女士谈话的时候，你好像也没很认真嘛。”
“你还说！”明芙萝有些气恼地捏住安瑟的手腕，用力掐了一下，“这样捉弄人很有意思……算了，你肯定觉得很有意思。”
安瑟笑着反握住明芙萝柔软的小手：“还是阿萝最懂我了。”
“……”
明芙萝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要是她真的最懂安瑟的话，西国之行最后就不会以那种场面收尾了。
可无论如何，明芙萝都不想把与安瑟“心灵相通”的这个位置，让给任何人。
她不觉得玛琳娜比她更了解安瑟，只是玛琳娜能做到无时无刻不站在安瑟的角度思考，而她做不到。
——甚至于当下刚想到这件事，她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也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份踌躇和两难让明芙萝倍感煎熬，更煎熬的是，安瑟在往前，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和方向，但她还在原地踏步，即便知道自己不该纠结于这种事，却还是不愿放下。
不仅仅是和安瑟之间的关系，还有……她到底该如何继续前进。
到底该如何才能和安瑟一起，以正确的方式开辟充满无限可能的新未来呢。
安瑟像是没觉察到她沉重的情绪那般，语气轻快地说道：“既然这里不行，那就换个地方……说起来，阿萝你除了想布置护罩发生装置以外，还要打算在每个领城建避难所的，对吧。”
这番主动将她拉进眼下首要之事的话，让明芙萝的心情稍微振奋了一些，她点点头：“我为整个城防设计了五个层级的方案……为了不让任何无辜者受到牵连，我是以最坏的情况作为标准，一级一级往上推的。”
安瑟哑然失笑：“还真有你的风格。”
“这不是我的风格。”明芙萝先是摇摇头，而后抬眸看向安瑟，“是安瑟你教会我的。”
“咦，人偶小姐也被魔鬼先生教过东西吗？”
一听到“教”这个字，辛立马就插了进来：“人偶小姐，你学到了什么？”
“不要以为一件事只要去做就能成功。”
明芙萝握着安瑟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一些，低声说着：“不要以为……你能轻易承担起失败后的代价。”
辛并不知道明芙萝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她却有些好奇，因为——
“阿萝不知不觉间也变成这么谦虚的人了。”
安瑟点点头：“这也是种成长啊。”
“我离谦虚这两个字还早得很。”明芙萝望着周围繁华的街道，轻叹道，“只是得过教训，不想再吃痛一次而已。”
谦虚……唔，为什么被傲慢之罪缠绕的人偶小姐，会说出这么谦虚的话呢。
跟在两人身后的辛注视着明芙萝的娇小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而这时，明芙萝又锁定了一个新的位置，而矗立在那里的，是一间十分肃穆庄严的……教堂。
教堂？
明芙萝看着这座在这条繁华街道上显得略微格格不入的教堂，又看了眼身后面色如常的辛，最后看向不知为何露出笑意的安瑟，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对命运没有像安瑟那样老练的认知，虽然之前让患得患失的希塔娜冷静点，说“顺其自然”的时候表现得很好，但实际上……明芙萝自己也经常会陷入毫无意义的猜疑之中，对“巧合”这种情况更是如此，面对任何发生的巧合，她都会在心中问自己一遍：这是不是命运的陷阱。
她总是比希塔娜想得更多，自然也会承担更多烦恼甚至是痛苦。
正当明芙萝不知该作何决定时，安瑟突然说道：“不进去看看？这里不是挺合适的吗。”
“……也是。”
有了安瑟的支持，明芙萝绷紧的心神瞬间就放松下来，她轻轻点头，刚准备往里走，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她拽了拽安瑟的手，仰头问道：“能跟我一起吗，安瑟？”
少年失笑道：“不就只是进去考察一下合不合适吗？怎么这么严肃，像是深入魔窟一样。”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很干脆地跟明芙萝一起踏入了这间教堂。
“……”明芙萝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握住安瑟的手。
命运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始终没有散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不可能散去，唯一能让明芙萝感到心安的，只有安瑟在身边传来的气息与温暖。
她和安瑟一起走进了教堂，不想引起注意的两人都有感知遮蔽的法术，无论是宣讲台上正在布道的神父，还是坐在长椅上的信徒们，都没有发现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明芙萝本想深入检测这里适不适合放置装置，但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对命运的猜忌再度占到了上风。
因为这里的教徒……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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