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你……你干嘛问这种问题啊？”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因为我感觉如果是魔鬼先生让野狼小姐去死的话，野狼小姐一定会去死的。”
辛很诚实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希塔娜愣了愣，随后挠头道：“你这么说倒也的确是这样啦，但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哪能跟安瑟比——啊，我不是说我不在乎你，就是，就是事情到了生死这个份上，肯定是最最亲密的人才能影响的吧。”
看起来很不想失去自己这位新朋友，希塔娜赶忙解释道：“我跟安瑟的关系早就不是亲密那么简单了，不光是辛你比不上，这世上所有人也都比不上的。”
辛凝视着希塔娜许久，都快把希塔娜给看得发毛了，而后才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样吗，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
就算这份友谊是很脆弱的，也没有关系，只要尽量加深就好。
关系是可以升级的，情感是可以加重的。
所以我的选择是对的，与其去赌野狼小姐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不如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加深和她的友谊。
进一步去……欺骗她。
既然野狼小姐的友谊来得这么轻松，那么加深起来也不是难事，如果现在的朋友关系不足以让野狼小姐放开她的灵魂，那更深刻的朋友关系，不就够了吗？
感情……真是厉害的东西。
能让野狼小姐这样暴怒的人心甘情愿去死，那得是多么庞大的感情呢？
辛早就领教过这份特殊的力量，这是极少数能让人跨越自身原罪，达成自我救赎的希望，但也只是……极少数而已。
在她的圣女生涯中，因为感情而实现自我救赎的例子寥寥无几，在更多情况下，感情并不是希望，而是能让人万劫不复，在更深的罪孽中永世沉沦的……诅咒。
但是，如果我能利用好的话，它好像能很好地帮助我，去履行神所赋予的使命。
利用感情，啊，对的。我现在，就在利用野狼小姐对我的友情。
那么，我是不是还可以再说点什么……
看着希塔娜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辛歪头想了想，而后说道：“我不太清楚，我和野狼小姐的关系有多亲密，所以才问了那个问题，想作为参照。”
“哦，哦……原来是这样。”
希塔娜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娇憨了不少：“嘿嘿，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嘛，辛。”
“嗯。”辛点点头，“因为野狼小姐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
“……”
成熟的女人和高挑的少女沉默着对视数秒。
“嗯？！”
而后，希塔娜发出了震惊至极的疑问声：“我，我是你的第一个朋友？”
“是啊。”圣女小姐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回应，“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野狼小姐相处。”
接着她便看到，也感觉到，希塔娜身上的温和与亲近，瞬间强烈了好几倍。
“这样啊……难怪……”
野狼小姐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在……同情我。
第一个朋友……她在同情我之前没有朋友吗？
没有朋友，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吗？
站在凡人的角度，好像是这样的。
唔，那我好像可以利用这一点。
渐入佳境的辛，逐渐明悟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利用感情的方法，好像也不是很难。
野狼小姐更亲近我了，我和她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加深了呢。
到底要多深的感情，才能让野狼小姐愿意把灵魂交给我进行救赎呢？难道要深到和魔鬼先生一样吗？
好难，但朝着这个方向，应该是没有错的。
这样想着的辛，看着开始叽叽喳喳，跟她聊起天来的希塔娜，心中低语：
看起来，我好像有欺骗的天赋，野狼小姐没有怀疑我呢。
能这么轻易地欺骗野狼小姐，真是太好了。
背负大罪的圣女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她认为自己行走在正确的，伟大的救赎之道上，眼下的谎言和虚伪，无关紧要。
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直接去实现审判与救赎的她，正懵懂地于世俗中飞速成长。
亦或是……向更深处坠落。
*
“玛琳娜。”
“我在，安瑟先生。”
“你觉得，坏人眼里的人，是不是都是坏人呢？”
走在前往那处任何法术都探测不到的秘密房间的路上，安瑟这样问着自己的影子。
玛琳娜想了想：“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坏人了。”
安瑟哑然失笑：“这的确是我说得太含糊了，坏人这个词不合适，嗯……应该是说，一个见过了无数丑恶的，已经对这世间的一切丑恶和罪孽，在任何伦理道德观念上，都无法产生哪怕半点情绪波动的人。”
“你觉得，在这样的人眼里，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
玛琳娜一下就明白过来安瑟指的是谁，她回忆着那个女人的言行，沉默许久后，轻声回答道：
“大概是……糟糕透顶的吧。”
“糟糕透顶的世界里，生活着糟糕透顶的人，对吗？”
“是的。”
安瑟将手轻放在门，笑着摇头：“所以这一切，才需要得到神的清赎和拯救啊。”
“世上没有义人。”
他说了这么一句让玛琳娜有些不解的话，而后将门推开，继续自语道：“所以一切拯救都是合理的，一切救赎都是高尚的，一切审判都是必要的。”
“但罪孽又是谁能断定，谁人赋予的呢？居高临下裁定着一切的审判者，到底有没有陷入另一种桎梏呢。”
“无法纠正的……固有印象。”玛琳娜若有所思，已经跟上了安瑟的节奏。
“是啊，固有印象。”
昏暗的房间里，除了安瑟的说话声以外，只有痛苦而低沉的喘息，以及歇斯底里的狂笑。
“安，安瑟阁——唔哦！”
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回响而起。
“你不是很喜欢玩吗？啊？你这头该死下贱的母猪！我们之间的游戏还没结束呢！你以为安瑟那个魔鬼是来救你的吗？我告诉你……”
“好了好了，先暂停一下，亲爱的伊沃拉殿下。”
安瑟双手支在手杖上：“你好像玩得有些忘乎所以了，所以我来提醒一下，时候差不多快要到了，知道吗？”
“……哼。”
从昏暗中走出的女人散发着宛如魔神的暴烈气息，光线下的肌肤上，暗红的干涸血迹与鲜红的新鲜血迹，让人头皮发麻。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啊，肯定是又安排好了一堆阴毒得要死的计划吧。”
暂时取回人类身份的猫沃拉小姐咧了咧嘴，那狰狞的弧线很难称之为“笑容”。
“看，这就是固有印象。”安瑟转头对着自己的影子说，“在伊沃拉殿下的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你难道不是？”伊沃拉反问。
“不。”
玛琳娜温柔地从安瑟身后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衣领，贴在魔鬼的脸颊边，柔媚地轻声细语道：
“安瑟先生的意思是，他比你想象中要残忍得多。”
就连圣者，也要屈从在这残忍之下。
第二十一章·动乱
“感觉好些了吗？”
辛收回触摸着玛琳娜眉心的手，轻声问道。
正坐着的魔女小姐缓缓睁开那双令人畏怖的漆黑眼眸，轻缓呼出一口气后，露出了甜美可人的笑容。
“感觉很好，多谢你的帮助，辛小姐。”
辛在来到帝都后十分忙碌，每天既要跟着希塔娜东跑西跑，思索着该如何骗取野狼小姐的友谊，又要想着该怎么才能和安瑟更进一步，每天对玛琳娜的灵魂愈疗也必不可少。
这么多事情，不免让只擅长专注于某事的辛小姐晕头转向，如果不是眼前这位乌鸦小姐的帮助，她可能会漏掉很多事情。
因为没有任何衣食住行的需求，辛需要的帮助其实也就只有必要的事物提醒，所以玛琳娜虽然很忙，但也还是欣然接受了这项任务。
乌鸦小姐慵懒地舒展了下自己的身子，托腮笑问道：“辛小姐已经做完今天要做的事了吗？”
“……”
辛微微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开始算起来。
“对乌鸦小姐的治疗工作已经完成了；也和野狼小姐出去寻找幕后黑手过了，虽然没找到；还在尝试和魔鬼先生拉近距离，但他还是不太喜欢我……”
这样自言自语着的辛抬起头来，十分笃定地对玛琳娜说道：“都已经做完了，没有别的事了。”
“真的？”玛琳娜眨眨眼睛。
“真……”
看着玛琳娜将细嫩的手指划过胸口，落向腿心，圣女小姐恍然大悟。
她差点忘了，今天的自我开发还没有做过。
而一想到这里，辛就有些面露难色。
倒不是说不愿意做这件事了，而是到现在为止，自己做得所有事情都有进展，唯独这件事却仍旧停滞不前，哪怕辛真的已经很努力在按照书上的东西去做了。
“乌鸦小姐。”她有些忧愁地问着，“我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能让安瑟先生满意，这是我的错吗？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呢？”
“嗯……”
玛琳娜打量着这位身姿丰熟，面容绝美的圣女小姐，从单纯的欲望角度出发，这世上大概是没有人能抵抗住这份诱惑的。
但安瑟对她有着明显的抗拒，除了思维方式和立场上的抗拒外，安瑟在单纯的欲念环节也并不太接受辛。
这显然有问题，而有问题的怎么想也都只能是辛。
如果是平时，玛琳娜会选择用足够简单直接的方法解决问题——那就是自己上手看看辛到底有什么问题，但这也只能是平时。
这是安瑟青睐的可爱羔羊，她可不能做出任何僭越与玷污之举。
在思索片刻后，玛琳娜微微弯腰，双手托着脸蛋，从娴静淡雅的矜持女性，变成了俏皮亲人的可爱小姐。
“辛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忽视掉玛琳娜左脸上的黑色纹路，现在的她就是个青葱娇俏，能让女性本能地卸下心房的青春少女。
而无论玛琳娜表现得怎么样，因为觉得没必要撒谎，所以不管怎样都不会撒谎的辛点点头：“请说吧，乌鸦小姐。”
双手捧着脸蛋的玛琳娜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变得轻了不少：“在尝试着进行自我开发的时候……”
她的脸颊上染起诱人的绯色，而后轻轻指了指平坦柔软的小腹：“你有什么感觉呢？”
辛摇摇头：“没有感觉。”
她知道色欲之罪的根源是什么，正是男女之间贪图着并非由繁衍冲动带来的欢愉，当这份欢愉被放大扭曲成了不可控制的欲望，就成了必须施以审判或救赎的罪孽。
魔鬼先生贪图着那份欢愉，而她要做的就是将魔鬼先生从那份欢愉的支配中解放出来。可按照魔鬼先生的说法和要求，现在的辛却做不到这件事。
因为她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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