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这个嘛……”
安瑟温良地笑着：“或许只是想让希儿多一个朋友。”
也喂你饮下这片牧场中，第一口甘甜的泉水。
*
“总之，这些就是海德拉的全部发言。”
在帝都的会议召开没多久后，北地某处极隐秘之所，也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也就是说……他打算对北地动手了吗？”圆桌左侧的一个魁梧男人低声问道。
“未必。”成熟的女声轻声道，“他似乎想将北地的利益放给其他贵族和超凡者，并没有建立统一军队的打算，更没有亲自动手的倾向。”
“让那帮逐利的鬣狗在收服北地的过程中，彼此内斗征伐，互相消耗……”
有人意味莫名地笑了一声：“不愧是我们早就选定的协调者，即使有了能够主宰大局的力量，也在微小处如此细致谨慎。”
“比起北地……你们不觉得，有一件事更值得我们关注吗？”
有人轻轻敲了敲桌子，苍老的声音一同响起：“他对伊沃拉的态度。”
“海德拉对飨焰的态度，摄政王对皇储的态度……他这个反应，有什么问题吗？”清瘦的男人问道。
“……不。”成熟的女声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语气逐渐有些震惊，“海德拉本不该这么……这么在意她的。”
“没错。”刚才的苍老声音缓缓说道，“海德拉的发言在根本上是为了让那帮蛆虫对他有信心，可如果伊沃拉真的只会被他随手碾压，他又怎么需要那群蛆虫的信心？”
“答案很简单……实际上，他也没有对抗伊沃拉的信心，否则就不会只是炸掉安提切格和王座，而是直接把伊沃拉吊在广场上凌辱。”
而这番话隐含的另一个意思，不言而喻。
革命军在北地的胜势已无可阻挡，他们接下来要考虑的，是整个帝国的事。
所有大公系数陨灭，对他们而言是仅此于皇帝驾崩的天大好事，但问题在于大公们虽然死了，但他们要面对一个更加棘手的摄政王。
而且这个摄政王……不一定会像皇帝那样，把他们当成玩具，任由他们发展。
“冷蝾……你是什么意思？”最开始说话的壮硕男人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震怒，“你要我们去找伊沃拉对抗海德拉吗！”
冷蝾苍老的声音中满是讥笑：“如果你有对抗机械降神的其他方法，现在就可以提。”
“……联合伊沃拉实在太不妥了。”成熟的女声也有些犹豫，“如果要这样去对抗海德拉的话，那我宁可选择和海德拉合作，起码他的确想要改变帝国。”
“狗屎，你们这帮改革派还没放弃那个念头！”
壮硕男人咆哮起来：“海德拉是魔物！他已经暴露了他的野心和本性，你们竟然还指望联合那个家伙来改变帝国？想要改变这个腐烂世界的唯一办法，就是毁灭重来！”
而后，会议便从要事商讨演变为了派系攻讦，有人情绪激愤，有人冷眼旁观。
这段时间的节节胜利似乎有些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让他们遗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们之所以能胜利，或者说，北地仍能维持着这可笑的“独立”——
都是因为……那位摄政王殿下的默许而已。
而这份默许，从最开始就标好了价码。
当北地的大战再度开启时，魔鬼就要收取他的报酬了。
辛问安瑟，他到底想要什么，而答案当然是很简单的——魔鬼要的自然只是身为圣女的她而已。
但他要的，不是信奉神灵的圣女，而是只迷途的羔羊，离开了神所构建的天国，来到他所搭建的乐园的……羔羊。
如果对希塔娜这个易躁易怒，调教难度简单到无以复加的姑娘，安瑟只需要以赤霜领为牢笼就能将她驯服的话。
而对于辛这个远离尘世，充满神性的信徒……
整个帝国，都是安瑟为将这只迷途羔羊引向乐园，所打造的牧场。
第二十章·不义（6K）
本就不在乎所谓欺骗的圣女小姐，在得到安瑟的许诺后，更是毫无顾忌地扮演着“善良圣女”，俨然一副与希塔娜志同道合的模样。
所以随着希塔娜调查的深入，辛和她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因为死亡在现在的帝都，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奇怪了……”希塔娜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几天老是出事啊。”
在顺着天霜之塔这条线往下查的过程中，希塔娜有两个重大发现：其一，帝都有不少超凡者，都与她万分讨厌的那个学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二，这段时间的帝都，似乎正发生着什么……莫名其妙的争斗。
这两个情况都跟她的调查任务有关，前者不必多说，后者作为安瑟口中的潜入帝都的作乱分子，似乎正趁此机会浑水摸鱼。不过没关系，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已经快要抓到幕后黑手了。
根据天才少女希塔娜的推断，幕后黑手有极大概率就是天霜之塔！
只要给我找到证据……哼！我直接跑回北地把校长老头的拐杖打断！
“野狼小姐很想快点结束这个任务吗？”辛突然问道。
“……嗯？那当然啊，这帮家伙都有点拖累我锻炼的进度了。”
希塔娜撇撇嘴：“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快找到人了。”
这个任务对希塔娜的难点在于气息的突然消失，直感和风之首都无法从犯罪现场找到能蔓延下去的气息，不然不出一天，她就把犯人给揪出来了。
但好在有了天霜之塔这条线，再加上监察局提供的微小帮助，她陆续找到了几个人，很快就将事项串联了起来。
而其中，辛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狼小姐搂住辛的肩膀，笑嘻嘻地把脸颊贴过去蹭了蹭：“要不是有辛帮忙，我也没这么快能抓到他们的尾巴，谢啦！”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辛轻声回应着。
等希塔娜松开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残存的柔软与温热对圣女小姐而言，依然有些陌生。
她不与人亲近，即便是施以救赎或是审判，也很少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除了安瑟外，热情的希塔娜已经是和她身体接触最频繁的人了。
对辛而言，这是好事，毕竟希塔娜越亲近她，她就越能用更加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希塔娜身上的罪孽。
这是……好事吗？
辛看着希塔娜的侧脸，心中不由沉思着。
她并不是对自己的欺骗行为产生了什么愧疚的情绪，只是站在圣女职责的角度，进行了于她而言理所应当的思考。
【如果野狼小姐知道我做她的朋友，只是为了对她进行救赎的话，被那么炽烈的暴虐之罪缠绕的她，会不会再也不想见我呢】
她觉得自己和希塔娜的友情进度，发展得有些太快了，快到让她觉得假如自己以朋友身份为借口提出救赎之事，反而会让希塔娜起疑。
朋友这种关系，不是应该要花很长的时间，经历很多的事，累积很重的情感，才能建立的吗？
为什么，野狼小姐会这么轻易地就把我当成她的朋友呢。
难道……
辛小姐心中一惊。
难道，野狼小姐是在试探我！
虽然魔鬼先生说野狼小姐把我当成了朋友，但毕竟是魔鬼先生，会骗我也不奇怪……
我们的野狼小姐当然不知道她的好朋友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现在只想狠狠地建功立业，把安瑟给她的任务漂漂亮亮地完成。
她通过监察局提供的信息，沿着天霜之塔这条线找到了几个十多年前就从那里毕业，来帝都扎根的超凡者，但光找到人当然是没用的，以希塔娜天才级别的推理能力，除了暴力胁迫以外，根本没有任何获取信息的可能。
而这时，辛那份直抵灵魂的奇妙力量，就解决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每当这些超凡者的眼中升起那轮缠绕荆棘的月亮，他们便会拜服在辛的脚下，对希塔娜知无不言。
希塔娜最开始还被这奇诡的力量给吓到过，但每次问完之后辛也不会多做什么，他们也都恢复了正常，自然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根据这些人提供的情报和线索，他们这些出自天霜之塔的学生，有很多人在毕业后都保持着联系，形成一个个小团体散落在帝国各处。
大多数时候，几乎没人会记得“天霜之塔毕业生”这一层身份，他们自己也从不提起。但任何能产生利益交换的机遇，他们却会以这个身份在暗中往来沟通，彼此帮助。
而由于这个特性，每个人往往只负责某部分事项，并不会过问什么，所以希塔娜现在也没问出凶手和幕后黑手是谁。不过根据上一个人提供的消息，希塔娜已经锁定了新的目标，她确信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下一个目标是个从天霜之塔毕业快三十年的老练战士，在帝都从事护卫工作二十多年，名气很大，希塔娜还特意去找过监察局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战士还有这么一层身份——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嘛。
希塔娜踮起脚来眺望着远方的独栋别墅好一会儿，随后转头对辛说道：“那家伙听说挺厉害的，辛你能搞定吗？”
她看着街道的繁华景象，舒展了一下身子：“帝都能变成这样，都是托安瑟的福，我可不想因为打架把这里给破坏掉。”
辛虽然从奇妙的头脑风暴中脱离，但仍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之后，又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伅该怎么办。
魔鬼先生说，做好野狼小姐的朋友，她就会将处置灵魂的权利交给我。
但是那时候我总觉得，魔鬼先生有别的想法……他是在骗我吗？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思考，哪怕是朋友，也不可能随意将自己的灵魂交出去的。
这段时间，辛在学习用正常人的视角去看待事物，毕竟只有那样才能更方便成为希塔娜的朋友。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或者说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正常人的视角是什么样的，只是因为没有意义，所以从来不选择用这种视角和方式处理事情。
而由于安瑟的奇怪安排，她不得不用这种方法去和希塔娜相处。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只追求审判和救赎的奇怪圣女，辛也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喜欢，但现在……她总得让希塔娜对自己产生好感，才能和她做朋友。
朋友……
圣女小姐有些忧愁地在心中叹息。
我要是以前有过朋友的话，现在是不是就知道该怎么更好地欺骗野狼小姐，把她骗到愿意让我为她进行救赎了呢。
*
希塔娜带着辛大大咧咧地登门拜访，五分钟后就离开了。
辛一进门就对那个战士使用了她的能力，而后者和之前所有人一样，恨不得把自己三十年前做过的最微小的事都说出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是天霜之塔！”
希塔娜兴奋地挥了挥拳：“只要找到幕后主使，任务就完成了！”
按照那个战士的说法，他收到了某个大人物的直接要求，需要他在帝都杀死指定目标，并搜集有关海德拉的动向和情报，不需要太隐秘的，只要是公开的就可以。
而这个“大人物”也是从天霜之塔毕业，依靠这层关系联系上他的，再往上追溯的话……显然除了天霜之塔以外，不可能有别的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天霜之塔在帝都搞七搞八是想干嘛，但没关系，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反正距离任务完成已经近在咫尺了，后面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更好……她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在正面战场上揍人好了。
想到能圆满完成安瑟的任务，又能从这让人头疼的麻烦里解脱，希塔娜的心情可以说是愉快到无以复加，她看向身旁正出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辛，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太谢谢你了，辛！”
一想到自己要是没有辛的帮助，不知道要平白添多少麻烦的希塔娜，语气那叫一个感激又诚恳：“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忙多久呢。”
“野狼小姐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
辛轻声细语着：“我也说过了，这只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我也要谢谢你啊。”希塔娜松开圣女小姐，双手叉腰，“知恩不报的人是要遭报应的！你帮了我的忙，我要是连谢谢都不说一声的话，那不是变成混账东西了吗？”
如此说着的她自信地拍拍胸脯：“而且我才不会只说声谢呢，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现在就说吧，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辛小姐心意一动，现在提出救赎野狼小姐的要求的话，她会不会答应呢？
“我想……”
她翕动着粉润的唇瓣，凝视着那张爽朗而纯粹的笑颜，想到了魔鬼先生对她说过的话。
【希儿的朋友很少】
野狼小姐的朋友很少……所以她会更珍惜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我想……我们是朋友，对吧。”
这样说着的辛，看到希塔娜的脸上出现了愣神的模样。
“那当然了！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
而后，她听到希塔娜开心欢喜的回应，看到了更加纯粹美好的笑容，那份让人根本无法怀疑的单纯……让辛都有些恍惚。
原来野狼小姐没有在试探我，而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她这样想。
可辛还是不明白，就算是投其所好，朋友这种关系，也能这么快就建立吗？建立得如此之快的友谊……不是很脆弱的吗？
她思索片刻，随后问了个十分抽象的问题。
“如果我让野狼小姐去死，野狼小姐会去死吗？”
“……”
本来还很高兴的希塔娜一听到这问题，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要不是她知道自己的新朋友某根筋不太对，早就发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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