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玛琳娜有些困扰地撑着侧脸,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我果然还是那个平庸的我啊,真抱歉,安瑟先生。”
“既然要为我奉献一切,不觉得就这么浪费掉契首的力量,是件不可饶恕的罪过吗?”安瑟微微挑眉,“还是说你自信能在这五个月里找到减缓侵蚀的方法?”
“不。”
女人的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让那看起来邪异的黑色纹路都显得绝美。
“我有信心在五个月内,为安瑟先生扫清一切障碍,铺平您通往通向至高的道路。”
“……这还真是比续命要狂妄得多的想法啊。”
“嗯,也有可能……”玛琳娜伸出食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是因为我相信,安瑟先生一定不会弃我不顾吧。”
“我明明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年轻的海德拉笑着说道:“你却觉得我不会弃你于不顾。”
漆黑的魔女摇曳着来到安瑟身前,抬起自己的左手,同样巧笑嫣然:“安瑟先生不需要我这样的愚蠢女人,但总需要噬之首的,不是吗?”
她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在说:无须在意我的身份,我的意义,我的自我,只需要……把我当成纯粹的噬之首去支配,去使用就好了。
您需要这样一个人,而这个人,只能是我。
与那双眼睛对视的安瑟,能感受到体内的以太澎湃如海,心中却一片平静,甚至觉得有些……荒诞。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被别人推着走的一天。
——到底该做出什么选择,自那次极致的绝望后,安瑟就不再有所犹豫了。
他必须要战胜命运,不只是为了自己,不只是为了父亲和母亲,不只是为了他所期望的……更加幸福的生活。
而是为了最纯粹的,复仇!
来自深渊的魔物从来没有把“复仇是空虚的”这种屁话放在心上。
不如放下,去追寻我所渴望的人生?
但倘若这份复仇,正是我所渴望的人生的一部分呢。
你要我选择?我为什么,我凭什么要像羔羊一样温驯地服从于你,我凭什么……要做出选择!
穷途末路的从来是你,而不是我,别搞错了。
“玛琳娜。”
安瑟突然笑了一声:“你知道刚才有人说我是什么吗?”
玛琳娜歪歪头:“什么?”
“他说我是虚伪的怪物,是恶毒的魔鬼,我永远都是来自深渊的魔物,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玛琳娜轻声道:“总是有人自以为了解安瑟先生,我对这种可笑的话语做不出什么评价,只想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人,有没有付出代价。”
“是啊,总有人自以为了解我。”
安瑟这样感慨着,却在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玛琳娜。
女人却十分自信地回应道:“但我却绝不会是自以为,因为——”
她的话语突然顿住了。
因为……安瑟毫无征兆地,显露了他的本相。
已经拥有五颗鲜活头颅的海德拉立于天顶,睥睨世间,散发着令人颤栗的无尽威严。
“西国这段时间的灾难,让我认识到了一件事。”
重叠的低沉声音,竟然回荡在……整个西国的上空!
“毁灭也好,拯救也罢,帝国的一切灾难源自超凡而终于超凡。”
“所以要终结这份混沌,就必须要让超凡得到约束。”
“必须要有人用法度和规则来审判超凡,必须有人用强权和暴力来限制超凡。”
“必须有人,成为绝对的尺度。”
“而这个人,只能是我。”
“法度,规则,强权,暴力——这一切只能是我,安瑟·海德拉。”
在无数超凡者,凡人抬起头来,茫然仰望着天空的这一刻,来自深渊的君临者漠然地布下了自己的谕令。
“从今往后,帝国由我支配。”
“超凡,由我,主宰。”
向这个世界发出了这份宣告的安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回归人形,看着已经全然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玛琳娜,笑意盎然道:“你有想到,我会这么做吗?”
“您……”
玛琳娜的嘴唇颤抖着:“您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那是伪装,而现在的我不需要了。”
海德拉俯视着脚下的大地,无比随意地说道:“宽容与良善也好,秩序与平和也罢,那都是我为了战胜我的敌人而做出的伪装,而现在,这份伪装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在本位面,已经没有任何势力或力量能够阻挡安瑟,不存在任何个体能违逆安瑟的意志,他已经不用再为了自保,为了平衡而做出伪装,他已经能以最纯粹的支配者的身份,君临帝国!
“可那并不全是您的伪装,您分明——”
您分明本就是那样善良的人啊。
玛琳娜本想这样说着,却在对上安瑟那幽深的海蓝色眼眸时陷入沉默。
“奥莱门汀说得对。”
“我是虚伪的怪物,我是恶毒的魔鬼。”
要战胜命运,就必须成为这样的怪物和魔鬼。
命运让明芙萝和希塔娜使他软弱了,他不会再为了战胜命运而付出一切,但这代表他心中那份渴望也同样衰弱了吗?
不,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在认识到命运在试图利用她们的爱来让自己束手就擒后,安瑟心中的憎恨和怒焰反而攀升到了从未有过的顶点。
“玛琳娜,你眼中的那个善良的我,希儿,阿萝眼中的那个善良的我,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曾经善良的人现在就一定善良吗?
心中潜藏着对美好的期盼与渴望的人,就必定心向光明吗?
善恶的命题安瑟没有兴趣讨论,那太宏大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或许他还有兴趣去剖析自己的心理,但现在显然毫无意义。
其实自始至终,他真的只是需要一个,能推他一把的人。
如果要毁灭就请您去毁灭,如果要杀生就请你去杀生,如果要击垮命运,那就请您毫不犹豫地去击垮命运。
我会站在您的身边,永远如此。
玛琳娜甚至都不知道命运的存在,但她一定会这么支持着安瑟,支持他如此前进。
因而安瑟只是在玛琳娜的推动下,认识到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他分明都已经为了战胜命运而犯下了无法洗清的无尽罪孽,现在却要为了这份罪孽本身而向命运低头?
怎么,难道安瑟·海德拉往昔六年的人生,都是个滑稽的笑话吗?
无关善恶,无关好坏,这只是最简单而最原始的逻辑。
——你要否定曾经的自己吗?你要否定那份应当偿还的血债和绝望吗?
如果没有否定,如果不愿否定,你又为什么要为所谓的罪孽而愧悔呢。
即便有,那也不该是现在,即便有,也应当是……命运破碎之时!
是,这只是一种搁置,只是一种和曾经的他所做的,没有任何区别的无视,他仍旧没有直面善与恶,功与罪的矛盾。
但那又如何?
难道战胜命运的觉悟,连这种矛盾的纠缠都无法摆脱,非要愚蠢软弱,自怨自艾,自我纠结到什么事都做不出决定,非要瞻前顾后,犹豫不定到需要一个深爱你到能完全了解你在想什么的女人,像个宝宝一样等她帮你做出决定,你才肯向前吗?
别这么丑陋啊,安瑟。
海德拉收回俯视大地的视线,看向玛琳娜,看向这个愚蠢到让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女人。
她就真的没考虑过,自己真的会一点也不爱她的可能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
“在这种事上,需要被人推一把才能往前走,就已经够软弱了。”
“我还没有无能到,连罪孽都要交予他人背负的地步。”
昔日的善,昔日的恶,终究有审判之刻,但这不是现在的安瑟该考虑的。
“我现在还没有兴趣去成为什么太阳,你会失望吗,玛琳娜?”
他的复仇尚未结束,又何谈变革的开始?玛琳娜眼中的璀璨光辉究竟在何等遥远的未来,安瑟自己都不知晓。
“我怎么会……失望呢。”
玛琳娜轻声说着:“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您都是我眼中最了不起的安瑟先生。”
“是吗,那就好。”安瑟爽朗地大笑起来,“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
“是啊,因为你会和我一起走下去的,对吧。”
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玛琳娜愣住了。
“恶行也好,罪孽也罢,在完成我的复仇之前,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即便面对着深渊,我也依然会前进。”
安瑟直视着那双逐渐颤抖的漆黑眼瞳,坦然道:
“只是,我的确舍不得希儿和阿萝陪我走上这条路,所以……”
他微微顿了下,有些好笑地扬起眉角:
“所以,我需要一个自暴自弃,但又听话好用的愚蠢女人陪我走完这条路,你要来吗?”
玛琳娜伸出自己颤抖着的纤细手指,轻轻触碰到安瑟的指尖。
“先说好。”魔鬼如此提醒,“这段路的终点不会是我的终点,但可能是你的终点。”
“即便如此,你也要陪我走到尽头吗,玛琳娜?”
一瞬间,女人将那只手牢牢握住,再也不愿放开。
“是,安瑟先生。”
漆黑的魔女泪流满面,却那么幸福地呢喃着:
“请让我陪着您,走到一切的尽头。”
太阳告诉她,我不缺你那一点薪柴,你就这样把自己烧个干净,未免也太浪费了,虽然愚蠢但还有用的你,总有别的作用吧……不如就去做我的影子好了。
玛琳娜·兰斯马尔洛斯从来不会只甘心于做一个影子,但仅仅只是这份邀请,便已经让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我绝不会轻易焚尽自己的,在实现您的愿景之前,我会一直成为您的影子,安瑟先生。
日升日落,直到尽头。
历时两个月,这饱受诟病的一卷总算是结束了。
先跟大伙道个歉吧,这一卷的确是目前为止最糟糕的内容。臃肿,拖沓,矫情,别扭,无聊……大伙的批评没错,每卷写完我都会回头以读者的视角去看,感觉事实的确如此。
这一卷最初的构想其实很简单,就是玛琳娜寄托着安瑟的期望,先从对安瑟的痴迷再到后续的醒悟,有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仅此而已。
但是写到前中期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假如安瑟身边都是这样的女孩,那他本人又该怎么做出选择呢?
这里就涉及到最重要的一点:我从来没想过洗白安瑟,这本书从头到尾他都会践行自己的恶。
因此,假如安瑟身边都是那种有自身理想与追求的女孩,那安瑟注定会受到她们的影响;如果没有受到影响,那她们的人设就会出现缺陷和崩塌。所以安瑟需要一个能够无条件支持他,让他能够继续决心以恶党的身份去对抗命运的人,这也是我从中段开始将剧情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原因。
只是事后看来,我陷入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写我认为正确的东西。
虽然写作是种很主观的事,但网络小说终归是商品,它是面向读者的,而不是给我自己看的,很多作者发癫都是因为自认为自己写得是对的。
大家是来看安瑟支配一切,驯服主角的,击败命运的,不是看他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样纠结着爱情和我执。
虽然他的确是青少年,虽然他在这种情况下的确会纠结爱情和我执,但写出来的观感会很糟糕,感觉像莫名其妙的言情小说,又或者我现在没能力把这件写得不那么别扭。
所以与其纠结这种“我认为应该这样”的合理,不如老老实实把这件事给淡化掉,或者用另一种方式写得更干净利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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