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伊沃拉,不能死在这里。
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死掉的伊沃拉才是好伊沃拉,但对安瑟来说,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掌握着那神秘势力情报的人,这在他后续与命运的博弈中,将带来无可估量的优势。
而代价是……
海德拉看着被引导至王座边的超凡者们,陷入了沉思。
要怎么说服他这边的超凡者,不杀死伊沃拉呢。
直接告诉他们,这位骄傲的大皇女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吗?倘若如此,又该怎么向他们证明这件事?历经无数风雨的他们,会相信安瑟模棱两可的“猜测”吗?
伊沃拉刚才那句“救我”,没让他们动摇立场,是因为安瑟的决意是货真价实的,在提前告知他们可能有人会做出背刺之举时,安瑟依然非常宽容地说着“愿意给他们机会,只要能杀死伊沃拉”。
正是这份试图终结旧秩序的决意,让这些等待着新秩序的超凡者们站在安瑟这边。
而如果不杀死伊沃拉,安瑟以上的立场便都是空谈,更会和这个白痴大皇女走投无路的呼救对应上。
变成……邪恶的海德拉,打算一个不留。
安瑟不在乎自己的立场,剩下这一半人如果真的想杀,也并非难事。
他们根本不知道浮士德对于深渊之力的操纵有多可怕,就像他们不知道海德拉操纵深渊的极限在哪,尤其是他这个进行深渊布道怪物。
安瑟完全可以故伎重施,虽然他们已经有了警惕,可能没那么容易,但也足以让大多数人失控。接下来……将陷入侵蚀状态的失控超凡者们尽数屠戮,对他而言绝对不成问题。
而如果安瑟主动举起屠刀,那就不存在让谁活让谁死的情况了,为了驯服余下的两个主角,他决不允许存在哪怕一丝暴露自己真面目的可能。
要么瞬间暴起,将他们屠戮殆尽;要么尝试说服,去赌那未必被自己完全掌控的人心……
强大的,偏向秩序的五阶超凡者能带来的效益是无可估量的。
……自己毕竟仍有敌人要面对,这场灾难之后的局势也需要有人站出来稳定。面对着无比辽阔的帝国疆域,安瑟终究做不到如皇帝般支配所有,毕竟就连皇帝自身在不认真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掌控一切。
曾经的魔鬼从不会在这种事上有所犹豫,而现在的安瑟觉得……如果必须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那又太过可惜。
“……抽取吗?”
白衣主教暮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破碎王座,低语着:“这位昔日的殿下,似乎的确处于被抽取力量的状态。”
协圣教会除去教皇和圣女之外,地位最高的便是白衣与黑衣主教。暮是亲自赴往帝国,觐见皇帝的第五位白衣主教,在整个帝国都享有盛名。
“既然如此……海德拉阁下。”他转头看向安瑟,“在他们试探完后,您打算怎么办?侘”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安瑟的决定,毕竟他们可没多少时间继续这样耗下去。
由于刚才的惊变,几乎所有人都在暗中持续观察着浮士德,而这位传奇阁下糟糕至极的脸色和情况都在说明,虽然从进入裂隙到现在为止还没超过十分钟,但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我在想。”
短暂的沉默后,安瑟轻声道:“要不要,留伊沃拉一命。”
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超凡者,尤其是保持中立的超凡者,神情立刻就变了。
他们紧绷着神经,随时准备驱散覆盖在体表的深渊物质,各自积蓄起足以支撑他们暴起,抑或是逃亡的力量。
最先站在安瑟这边的帕拉神情也不太好看,但他还是冷静地沉声问道:“海德拉阁下,能说说理由吗?”
“因为我觉得,能抽取拥有皇帝资质的飨焰血裔的……东西。”
安瑟并未直接指出存在某个神秘势力,而是暂且将问题归到这王座本身上。
“比起已经半死不活的伊沃拉,显然更危险,也更有……价值。”
他看向警惕的超凡者们,认真问道:“难道诸位不好奇伊沃拉到底经历了什么,这片遗迹,囚禁了她的王座,又是怎么回事吗?如果在杀死伊沃拉之后……它成了另一个问题呢?”
“所以,海德拉阁下的意思是。”有一个超凡者漠然道,“我们现在不仅不能去杀她,还要把她救下来?”
“毕竟要从她口中获取情报。”安瑟坦然地点了点头,“得到答案后,再杀她也不迟。”
“我觉得,现在杀也不迟。”
又有超凡者站出来:“既然危险的是这个遗迹与王座,那就将它连同伊沃拉一起毁灭就好,海德拉阁下刚才的那一击就让他出现了明显的破损。既然如此,我们所有人合力,必定能将伊沃拉和它一起彻底毁灭。”
当话说到这个份上,假如安瑟还在强行保伊沃拉一命,不管他再用什么说辞,任谁都能看出问题所在。
即便如此,安瑟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做出最后的尝试。
“既然如此,我便直说好了——我认为,囚禁并抽取伊沃拉力量的,不是这个王座,更不是这片遗迹,而是某个隐藏在无尽迷界中的势力,或者……强大个体。”
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什么,最开始没这么说,是因为这种太过荒谬的话,只会让超凡者们更加猜忌而已。
迷界之中,隐藏着另一股势力或强大个体?
一股无惧焚尽一切的飨焰之火,将她按在这王座上硬生生抽取力量的势力或个体?
两三秒的沉默之后,火海之中响起了一声刺耳轻笑。
“海德拉阁下,你不如直说……迷界里可能还有第五位神灵种。”
虽然这个王座本身有大问题的说法也不怎么合理,但再怎么不合理,这个王座,这处遗迹,也是征天王朝留下的。与飨焰密不可分的征天王朝遗留着能够抽取飨焰血裔力量的工具,就算不合理,起码也有说得通的地方。
而与之相比,安瑟这番“存在着什么神秘势力或个体”的说辞,完完全全就是凭空臆断。
帕拉神情复杂地望着安瑟,仍在为他说话,语气无比认真:“海德拉阁下,如果你真的担心有这种势力的话,那我们完全可以尝试通过杀死伊沃拉来逼迫他们现身,他们总不可能坐视飨焰的力量还没被抽取完,就让伊沃拉死去。”
他在给安瑟一个台阶下,也是在告诉安瑟——不要再试图保住伊沃拉的性命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所有超凡者,都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这片火海之中,他们并非是被胁迫而来,而是自愿踏入险境,为了杀死伊沃拉,为了终结飨焰的统治与支配。
为了……新的秩序。
他们不会妥协,也不可能妥协。
看着眼神逐渐冰冷的超凡者们,安瑟缓缓垂下眼眸。
在开口进行劝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明知道这并不是正确的选择,却还是做出了尝试。
真正在乎着帝国与人民的超凡者太少了,他们不该死在这里,不该死在自己与命运的斗争之中。
但他必须做出选择。
当安瑟睁开眼时,海蓝色的眼眸中已被漆黑的色彩覆盖。
“散开!”
早已将警惕心攀升至极限的超凡者们,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独独留下极少数几个始终对安瑟怀有信赖的,认为他真的能将帝国变得更好的超凡者们,露出错愕,苦涩,失望的神情。
“伊沃拉,必须活着。”
谁都当安瑟是在胡言乱语,亦或是想强保下伊沃拉,愿意对安瑟抱有那么些许信赖的人,也无法理解安瑟到底对那个神秘势力究竟有多执着。
命运的底牌,杀死母亲的凶手……
安瑟必须要找到他们,伊沃拉……必须活着!
海德拉的声音回荡在无尽血焰之中,他的掌中几乎在刹那间便积蓄起了无比庞大的力量。因为安瑟之前的话语而早已做好提防的超凡者们,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接下这波攻势,但他们犯了和龙语大公那群人一样的错误。
一如龙语大公没想到他们会站在安瑟这边一样,他们也没有想到……浮士德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坚定不移地站在海德拉这一边。
并且,小看了他。
几乎是在瞬间,这群身经百战的超凡者们所构思的反制,计划,直接被瞬间暴涨的深渊侵蚀……撕碎了。
哪怕他们再怎么提防,再怎么小心,也没能抵抗住浮士德降下的深渊侵蚀。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浮士德”的力量,而是……海德拉本身的力量!
从头到尾在给他们提供深渊物质的庇护,防止血焰焚烧的,虽然是浮士德,但这份力量,以及对于这份力量掌控的精细程度,完完全全来自安瑟。
换种说法……现在的“浮士德”,与安瑟在暗中亲自操纵深渊之力来影响超凡者们的媒介,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人与之前的龙语大公他们一样,陷入了纯粹的癫狂,同样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也足够让他们直接被飨焰之火活活烧死的癫狂。
而后,安瑟缓缓转头,看向了余下的最后五个人。
这五个人,既是第一时间协助安瑟做出反击的,也是在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对安瑟流露出敌意的。
安瑟本该一并处理掉他们,这些实力极高的超凡者们,只要铁了心躲藏起来,那么在离开这里之后,安瑟也未必能找到他们。
而知晓安瑟真面目的他们,或许会在他未来对另外两个主角的驯服计划中,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阻碍。
“安瑟……先生。”
来到海德拉身边的“浮士德”终于撤去了自己的伪装,面容妖冶,两边鬓角生有黑羽的少女,有些艰难地说道:“您……还要给他们机会吗?”
终于不用再维持那么多人的深渊物质,九号的情况好转了许多,但她的肉体还是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雪腻的脖颈间浮现起如蛇缠绕的漆黑纹路,说不上丑陋,却也并不美观,只让人觉得……悚然。
“海德拉阁下。”
帕拉神情苦涩地看着安瑟:“您到底……想要什么?”
作为弗拉梅尔的学生,他见过太多次年幼时期的安瑟,他是那么发自内心地认为,安瑟一定是那个能够改变帝国的人。
只是如今,他对安瑟的称呼从“安瑟”变成了“海德拉阁下”,而那个在他眼中无比正直良善的孩子,好像也不存在了。
“我没有说谎,帕拉阁下。”安瑟轻声回应,“伊沃拉活着,对我而言很重要,迷界之中的确存在着另一股势力,我必须从伊沃拉身上……得到我需要的东西。”
“改变依旧会发生,诸位期盼的新秩序也一定会到来,我可以向诸位保证,伊沃拉……不会出现在帝国。”
“我也希望各位能向我保证,不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任何人。”
侍立在安瑟身后的九号,默默收回凝视安瑟侧脸的视线。
……果然是这样啊,安瑟先生。
白衣主教暮摇了摇头:“看起来,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安瑟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安瑟到底会不会履行他的诺言,这重要吗?
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浮士德,因为九号的存在,就足以证明……安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所有人。
他们会帮助安瑟,但不可能是接受了安瑟的说辞,而是认为安瑟一个人可能的确无法解开伊沃拉的束缚,所以要用到他们。
他们会妥协,不是因为看出了安瑟的苦衷,而是因为不这么做,那他们的下场也就是被烧成灰烬而已。
原来……伊沃拉的求救是真的,原来安瑟真的是来救伊沃拉的。
苟活下来的超凡者们,哪怕是帕拉塞尔苏斯,都没有再信任安瑟,事实已经在他们眼中定性了。
安瑟也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但没关系,只要他们能保守秘密,保守安瑟·海德拉的真实面目就可以。
……即便真的成为了命运的棋子也无妨,“不必要的阻碍”,终究只是不必要而已,算不上大问题。
“那么,开始吧。”
安瑟的身形再度扭曲膨胀,化为九头魔蛇的本相:“救出伊沃拉之后,我会重谢各位的付出。”
糅杂了无尽死灭气息的黑日再度凝聚,将飨焰之火都尽数湮灭的光炮直接轰击在伊沃拉身下的王座上,剩下来的极为超凡者也沉默着驱动以太,摧山灭城,暴烈无比的法术接连轰落。
很快,王座上的金铁迅速碎裂,剥离,脱落,束缚着伊沃拉的金芒越发耀眼,并且凝聚出更加鲜明的实体。而随着王座表象的崩塌,超凡者们的表情……也愈发惊骇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那条突然从王座靠背上抽出,能够在短短几秒内,将超凡者抽取到连存在都被抹除的“金色长条”,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一条完整的……脊骨!
这个破碎王座的靠背里,竟然藏着一条仍能活动的脊骨!
而如果说靠背是脊骨的话,那这整个王座……
“这到底是……什么?”
当整个遗迹几乎都被他们轰烂,破碎的王座也被毁去几乎所有外壳时,有人震悚地如此呢喃着。
因为伊沃拉根本就不是被囚禁在王座之上,而是被囚禁在一具……骸骨之中!
泛着与飨焰之火的血色截然不同的,淡金色光芒的完整骸骨。
那条突然抽出来吸收掉其他超凡者的金色脊骨,现在正扎进伊沃拉的脊髓之中,如安瑟所说的那般……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伊沃拉的力量。
“唤……溟……者。”
在所有人震惊于这具骸骨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安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具骸骨更大的问题。
他的感知穿透了骸骨的颅骨,发现了一只已经死去的“虫子”,正蜷缩在骸骨的头颅之中,而它分明已经死去,但却一直在散发出千丝万缕的细密金芒,从骸骨的后脑散发,一路缠绕着脊椎而下。不难想象,假如这具骸骨还活着的话,那这“虫子”必定将万千触须扎根于脊骨之上,寄生而活!
“……看到这副情景,我觉得诸位多少也应该信我的一些话了。”
安瑟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把伊沃拉连同这具尸骸,一起搬——”
原本如断线木偶般的伊沃拉,突然抽搐了一下。
同一时间,本来只是静静燃烧,没有任何其他动静的无尽火海,突然暴动起来,席卷起比之刚才要危险数十上百倍的浪潮!
更要命的是,整个空间,这座宫殿所在的迷界的整个空间,以令人绝望的波动开始剧烈扭曲,如果不立刻撤回,极有可能永远迷失在迷界之中,经历伊沃拉曾经历的绝望!
“快……救……我。”
抽搐着的伊沃拉,从齿缝间挤出绝望的话语:“我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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