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所以他引发了摄政王一事,所以他创造了这个机会……让爱德华那三个蠢货去试探他。海德拉早就摸清了爱德华他们预估的底线,知道爱德华觉得他肯定不敢下死手,所以一上来就用了最残酷,最凶戾,最暴烈的态度和手段……颠覆了爱德华对他的认知,颠覆了……我们对他的认知。”
如此呢喃着的青金大公,越发激动而兴奋了。
“让我们以为……他持有着虽然无法与神灵种力量媲美,但同样称得上绝对的力量。”
“是了……假如他真的有那份力量,根本不用多说那么多,早就杀掉——”
想到这里,青金大公的思路又断掉了。
“不……可安瑟·海德拉就是那样的仱人。”
男人撑着额头自言自语:“他的确是那种会慢悠悠向别人解释说明自己的行为动机,居高临下捋清来龙去脉的人,这不是假的。”
——可如果这是假的呢?
他的脑海中突兀地闪过这个念头。
换作平时,青金大公根本不会这样想,因为有谁能从七八岁,九岁十岁开始就一直做着虚假的人设,这根本不可能,也毫无根据,只是现在必须要考虑所有可能性,青金大公的脑子里,才有那么些微“合理性”,去思考这个可能。
“如果这是假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青金大公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
“作为神灵之力的继承者,却在幼年时期……就在为未来的某一刻,而作出了如此漫长的准备和铺垫?”
在那场会议之后,对海德拉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必定会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收敛起来,海德拉将度过一段很长很长的平稳期,他可以用这段时间来做太多太多事。
所有人都认为海德拉有着恐怖至极的底牌,不惧怕任何人。就算他明明有这种能力却没直接动手杀人,却偏偏又没有谁觉得不对!
在他人眼中创造一个完美到极点的形象,只为了在谁也说不准的未来,发挥作用?
谋术是为了弥补暴力的不足……现在再回过头来思考这句话,简直就是海德拉再对那帮蠢货发出的嘲笑。
他们以为海德拉是拥有足够的暴力而无须谋术,实际上……他才是那个真正操弄着谋术的人!
“安瑟·海德拉。”
青金大公后靠在椅子上,无力地深深吐息。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第四十四章·织网者与知惘者(8K)
安瑟和明芙萝坐在瑰丽的花园当中,虽然即便主人不在,园林也一直有忠心耿耿的海德拉仆从打理,但没了艾妮丽莎,花儿们即便再如何鲜活漂亮,也失去了灵气。
“过了一天,还很难受吗。”
安瑟将一杯甘甜果茶推到明芙萝身前,凝视着单手撑着额头,似乎有些疲倦的学者小姐。
“……没什么大碍。”
娇小女人端起茶杯咕噜噜地喝下,那姿态倒有点像希塔娜喝东西时敞开嗓子的豪爽模样。已不再是肉体凡胎的明芙萝没有真正的生理需求,这种反应足见得她在灵魂上的深深疲惫。
“机械降神现身的时候,起码有二十个五阶超凡者立刻做出了反应。”
喉咙里的甘甜味道让明芙萝轻缓舒了口气,但眉宇间仍是浓浓的沉重:“虽然没胆子动手,但都在用各种方式尝试对机械降神进行窥探。在不压榨你的力量,并且保持出力对大公们进行施压的情况下,应付起来很困难。”
机械降神撑起无匹力量的前提是安瑟坐在“驾驶座”上,也就是拥有海德拉这个最强大的动力源,在人机分离的情况下,明芙萝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威慑,实属不易。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出点小错无伤大雅。”
安瑟伸手按住明芙萝的手背,轻声道:“那也在我的规划之内。”
“你以为我是谁?”明芙萝轻哼一声,“既然你需要完美,那我就能做到完美,不需要你启动别的方案。”
这样说着的她把手从安瑟手底下抽出,反过来盖在他的手上。
女人细腻柔软的指尖在安瑟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却没有什么旖旎的念头,她盯着那尚是少年人的,算不上如何宽大的手掌,突然低声道:
“辛苦了,安瑟。”
“嗯?”安瑟有些诧异,“辛苦的是我吗?”
“你难道想说,我只是出这么点力气,就比你和命运的博弈更加关键?”
低着头的明芙萝捏住安瑟的手指,看起来有些用力,但其实就像是小猫轻咬一样。
安瑟看着她那略显低沉的样子,轻轻眨了下眼睛。
“在这方面……你可比希儿差远了,阿萝。”
“嗯?!”
女人微妙的好胜心被瞬间激活,明芙萝立刻抬头看向安瑟,眼眸微微眯起:“什么意思。”
年轻的海德拉看她这有点突然应激的反应,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希儿她在对我的帮助上,从来不会看低自己的能力,永远绝对相信自己能为我提供力量,从不迷茫和迟疑。”
“但你总喜欢否定自己的付出,这可不好。”
他伸手戳了戳明芙萝的额头,笑意盎然道:“这么不自信吗?”
“你说我不自信?”明芙萝微怒地冷声道,“要不要回忆一下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哦~”安瑟恍然大悟,“那就是不坦率了。”
“你!我不是——”
被戳中要害的明芙萝一时语塞,脸颊逐渐泛红。总所周知,不坦率的人最讨厌被人戳穿自己不坦率。
不过,还没有等学者小姐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安瑟便已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开个玩笑,别生气嘛阿萝。”
他注视着那双瑰丽的紫色眼眸,声音温柔:“不要在意过去,真要在意的话,你和我都算有错,不是吗。”
明芙萝从不像希塔娜那样活泼自信地向安瑟宣告力量,当然并不是……嗯,并不只是因为她不坦率。命运在三年前的轻轻一推让她与安瑟决裂,而在与安瑟重归于好,并慢慢复盘着往昔之事,且对安瑟所承受的压力和重担有了足够深刻的了解后……明芙萝便时常对安瑟怀有一种负罪感。
三年前的决裂可以说是安瑟的错,也可以说是她没能很好的关照到安瑟的感情,明芙萝不止一次想过,假如自己能更体贴安瑟,更在乎安瑟,而不是一心扑在变革之事上,即便是命运也应该无法撼动自己在安瑟心中的地位。
而只要安瑟在那场暴雨中愿意向自己坦明一切,那三年时间……足够他们将帝国变成另一副样子,而安瑟也不必承担她无法想象的庞大压力。
西国之行,更是急剧放大了明芙萝的这种负罪感。
她知道安瑟是在跟自己决裂后不久就动身去西国的,而化身浮士德的这些年里,安瑟并没有寻找契首,这让她不免想到……安瑟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才会选择在失去唯一的友人之后,去西国流浪的呢。
明芙萝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去寻找,因为她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是让安瑟成为今天的海德拉的原因。
希塔娜懵懂而直率,她通过安瑟展现的记忆认识到了命运的残酷冰冷,却不曾深入思考过那份力量的危险与恐怖。
但敏锐的明芙萝孤身在黑暗中思考了整整三年,在从安瑟身上得到答案之后,更是对那份凌驾万物的大恐怖有了无比深刻的了解。
也因此……更加愧悔于让安瑟独自一人面对祂。
和命运的斗争太艰难了,这让明芙萝一直认为自己并没有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能与命运交锋的安瑟,远比自己强大的多。
而安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笑着让她不要在意过去的事情。
虽然这对心思很重的明芙萝来说不太可能,但他总有时间去弥补过往。
明芙萝安静地看了安瑟好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慢慢趴在桌上,轻蹭了下被自己垫着的手。
“别把聪明放在撩拨女人心思上,很讨厌的。”
“很讨厌吗?”
“……不算太讨厌。”
简单地温存了一会儿之后,算是重新振作起来的明芙萝直起身子,朝安瑟问道:“他真的会来?”
回想起在回到帝都之前安瑟跟自己说过的话,明芙萝仍有些难以置信。
并非不相信安瑟的能力,而是安瑟给她捋出的思路,太过……匪夷所思了。
“命运会让他知道的。”
年轻的海德拉笑了笑:“祂不会放任我能拥有喘息成长的时机。”
安瑟当然知道,命运会将一些大公引向那场会议的真相。
正如青金大公所想的那样,安瑟利用了自己十六年来塑造的形象,将自己的表现完美控制在了手握底牌,绝对自信,但即便没有直接暴起杀人,也不显得退让的情况。
他就是要做到这件事,同样也很清楚,命运不会让他轻易成功。
希塔娜和明芙萝的相继沦陷不到一年时间,即便安瑟对后续两位英雄的了解不多,但她们又能在势力越发壮大,且无需再做隐藏的安瑟手下撑多久?
甚至于,哪怕不提余下的两位英雄,只要给希塔娜成长时间,当她登临五阶,成就冠冕的那一天,不需要机械降神,不需要海德拉的其他契首,甚至不需要安瑟自身的力量。
他的战车,就能横扫大陆,碾碎一切敌人。
未来的兽王可是能在五阶时与皇帝交手并全身而退的,而那个皇帝可不是垂垂老矣,并且被压制住的艾菲桑徳,而是全盛状态的新君王苏丝伦,苏丝伦更是不会像艾菲桑徳那样,为了从安瑟身上得到晋升七阶的可能而有所留手。以五阶之力从她手中全身而退,苍天狼帝的强大自然不言而喻。
安瑟自己都无法确定,在两种契首之力的加持之下,抵达五阶的希塔娜……究竟会强到什么地步。
这对命运而言是最糟糕,最不可接受的境况,所以祂不会允许安瑟轻易得逞。
而安瑟要的,就是祂不接受。
“在场的十位大公之中,西国可以排除掉天壤和血尘两个脑子不正常的。”
安瑟轻打响指,明芙萝曾见过的棋盘再度浮现于桌面上,黑王依然身边依然只有一枚孤零零的王后,战车则在对方的疆界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在南境,魔素和源树不会对我有任何异心——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除掉我,而是因为一旦事发,他们就是最早遭殃的人。”
年轻的海德拉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移掉了四枚白色战车。
“他们会对能否联合杀死我有所怀疑,却绝对不会怀疑我在死亡前能换掉起码一到两个人,那次会议之后更是如此。”
“我们的黛安娜女士满心都是和自己的侄女争抢王位,并且本身也没有能力。”
再移掉一枚白色战车,此刻棋盘上彼此割据的战车,就只剩下五枚了。
“西国,青金,龙语。”
“东港,深蓝,凯旋,梦幻。”
安瑟的身子微微后靠,轻描淡写地说道:“命运会从他们身上,找到能洞悉我的计划的合理性,进而让他们不那么相信我真的无所畏惧。”
“你还为此留出了破绽。”已经知道安瑟思路的明芙萝低声道,“联系黛安娜时,你刻意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
“祂当然能让人‘灵光一闪’,捕风捉影地发现真相。”
但具体是谁,得由我来决定。
遵循合理性的命运不会凭空捏造出一个想法,必须得有现存的契机,祂才会勾动丝线,让人偶们发现那他们本无法觉察的真相。
如果没有契机,那命运就会慢慢等待,或者“合理”地创造某个契机,而那就不在安瑟的掌控之中了。
至于命运会不会避开安瑟刻意创造的契机来阴安瑟一手……只能说,假如命运会这么做,那安瑟早就一败涂地,输的彻彻底底,完全被祂玩弄在掌心而不自知了。
“而这五人之中……”
他的手放到了一枚散发着莹莹青金色光芒的白棋上,露出微笑:
“有一个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纯粹的商人,纯粹的……投机者。”
差不多的话,安瑟在来之前就跟明芙萝说过了,只是没有现在这么详尽,所以明芙萝才会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出力,跟安瑟与命运的交锋和博弈相比,什么也不是。
“如果青金大公会像你预料的那样来找你的话……”
明芙萝忍不住问道:“那命运,会不会选择不让他发现真相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安瑟爽朗地笑了起来:“阿萝,祂可是命运,是凌驾于一切的伟大存在。”
“青金大公是投机者,投机者就代表他既有可能倒向我,也有可能站在我的对立面……如果是我,我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不确定性存在,但祂是命运。”
年轻的海德拉将手按在王棋上,却没有凝视着棋盘,而是凝视着……那不存在的棋手。
刻板遵循着合理性,有无数次机会,有无数种方法能轻易抹杀安瑟的命运,从未选择以哪怕半分不合理的方式,终结这个世界的论外。
在和安瑟无数次的博弈中,只要选项中存在能粉碎安瑟计划的可能,那命运从来不在意选项是否存在安瑟得利的另一种可能。
祂也不会去操控两种可能概率的高低,只是漠然注视着事态发展,无论胜败如何都能接受,就算下一步棋同样要陷入这种境地,也不会有丝毫犹豫重复下去。
从某种程度上讲,真是令人折服敬佩的堂堂王道。
所以面对这份王道的安瑟想要取胜的最好方法,就是行于更纯粹的邪道之上。
安瑟挥手将棋盘散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祂可不像我这样,需要不惜一切手段。”
“你已经不用不惜一切了,安瑟。”
明芙萝握住安瑟的手,声音坚定:“你答应过我的。”
既然无法站在安瑟的高度同命运博弈,那就成为安瑟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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