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说的也是……我叫玛拉,是个木匠,你叫什么,朋友?”
“叫我克里斯汀就好,我在城政局工作,文职人员。”
“城政局!”人们惊呼起来,“那可是了不起的工作!难怪你说得这么有道理。”
克里斯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是运气好……是安瑟阁下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一脸神往地望着整洁干净,甚至能用“美丽”来形容的街道,轻声说着:“局里有专门的图书馆供我们学习,那些藏书,那些知识,都是安瑟阁下亲手撰写,是堪称神迹的东西!”
男人无比认真地如此说道:
“我能有现在的知识和眼界,都是安瑟阁下的赐福。”
“谁说不是呢!”周围的人们都快活地笑了起来,“安瑟阁下就是最了不起的人!”
有人举起咖啡杯来:“敬安瑟阁下。”
于是人们便欢呼着举杯相碰:
“敬安瑟阁下!”
民能坐在这种地方,拿着报纸对帝国政事高谈阔论,甚至毫无避讳地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大概也只有海德拉领会发生这种事。
*
帝都,天薪城。
作为帝国中心的这座伟大城市,在此刻却显得如此残破而萧条。
艾菲桑徳的癫狂终究还是给帝都带来了巨大的破坏,即便机械降神再如何尝试阻拦那滔天火雨,总还是不可能真的完全将其拦下,更何况还有那个疯皇在操纵引力时所造成的各种物理破坏。
现在的天薪城,就像个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积木堡垒。
但更可笑的是,这里起码常驻着十多名五阶超凡者,稍微来一点都能够凑到二十多个,这些超凡者倘若合力,修复帝都简直轻而易举,可帝都到现在仍是这残破模样。
纯粹的超凡者势力已经准备陆续撤走主力,对于不太关心政事的他们而言,帝都只是个交换资源的场所,皇帝不在了,没必要把强者们留于此处,更没必要做什么免费的修缮工作。
而对蠢蠢欲动的大公们来说,天薪城意义特殊,谁都想通过修复帝都来争取民心,但谁也都不想成为那个出头鸟,于是便陷入了一种默契的僵持。
到头来,这些能够改天换地的大人物们,在皇帝必死无疑,飨焰传承彻底断绝,妄想几乎化为现实的现在,却还是没有人做出什么大动作。
虽然有不少超凡者在着手帝都修复,但实力一般的他们想要复原这座雄城,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头戴礼帽的年轻贵族从容行走于破碎的大道上,随着他一路走过,身后碎裂的街道,垮塌的房屋,残破的建筑,竟凭空自我复原了起来。
这神迹般的景象让路人们纷纷跪拜下来,可倘若仔细看去,不难发现,这些破损的建筑不是直接还原,而是有细密的铁灰色粒子在将其弥补修复。
“不现身吗?”安瑟轻笑道,“他们该感谢的可不是我。”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人跪拜。”明芙萝淡淡的声音在安瑟耳边响起,“没必要多此一举。”
“还有……你不是要去皇宫吗?这条路不是离皇宫最近的……而且你本来就没必要走过去。”
“因为去皇宫是顺路。”
“……嗯?”
明芙萝发出疑惑的声音,而安瑟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勾了勾手指。
学者小姐叹息一声:
“幼稚。”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身形还是凭空凝聚,轻巧落在地上,握住了安瑟的手。
“现在能说了吗?什么叫去皇宫才是顺带的?”娇小的明芙萝抬头看了眼安瑟。
“那边只是小事。”
安瑟语气轻松地说道:“很快就能处理好。”
“有关整个帝国平衡的事情在你眼里只是小事吗?”
明芙萝微皱起眉,倒也不是不满,只是单纯想呛一下安瑟而已。
和喜欢跟安瑟腻歪的希塔娜截然不同,虽然明芙萝也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安瑟,但她其实不怎么……甚至可以说很少给安瑟好脸色。
就跟他们当初相处时一模一样。
“怎么,不行吗?不相信我?”
“……哼,那什么才算大事?”
听到这里,安瑟嘴角微翘:“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牵着明芙萝的手,往一栋十分简朴的房屋那走去,明芙萝没有来过这里,她不知道安瑟带她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院门前停下的明芙萝看了眼门上挂着的姓氏,这里的屋主人,她也不认识。
那安瑟是要做什么?
“你家的庄园。”安瑟悠然道,“离皇宫有点近,受损很严重。”
“……”明芙萝的眉角微颤了下,片刻沉默后,她平静回道,“只是个庄园而已,说白了,不过只是一片砖石。”
虽然这样说,但她的神情明显不太自然,因为那毕竟是她生活过的地方,是为数不多留有厄利恩痕迹的地方,而且,而且那对夫妇还生活在那里,假如他们在那场战斗中——
明芙萝神情微变,猛地抬头看向安瑟:“安瑟,你——”
下一刻,院内的屋门被人推开,一对容貌英俊美丽,但神情却十分憔悴的夫妇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前的年轻贵族,显得有些诧异。
“阿萝。”
身旁空无一人的安瑟轻声道:“你要逃走吗?”
没有人回应他。
“我说过了,从今往后,你要为自己而活,我也一样。”
“既然你说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由我先帮你。”
年轻的海德拉看着前方不远处犹疑不定的夫妇,声音轻柔而温和:
“先弥补一下过去的遗憾,怎么样?”
“……”
两三秒后,微低着头的娇小女人,从安瑟身后走出。
她紧抓着安瑟的手,嗓音有些沙哑:“你这自以为是的死小鬼,我真是……受够你这种自己觉得对我好,就肆意妄为的性格了。”
安瑟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彼此彼此,我的武装小姐。”
他看了眼全然呆滞的男人,和双手捂住嘴巴的女人,微弯下腰,在明芙萝耳畔说道:“要我推你一把吗?”
“……滚蛋,去做你自己的事吧,这里用不着你。”
明芙萝这样低声说着,松开了安瑟的手。
她站在院门前,静静望着那对已经红了眼眶的夫妇许久,想要推门的手缩了缩,但最后还是缓缓地按了上去。
总是为他者牺牲一切的明芙萝·泽格深吸一口气,走向了往昔的伤痛。
她答应过他,要为自己而活。
也许会很艰难,但有他在,自己总知道该怎么往下走。
安瑟看着娇小的她走向那对夫妇,按住礼帽微微低头行礼,可帽檐也遮不住他脸上那如此心满意足的温柔笑容。
而后,他将视线投向最高处的废墟,悠然前进。
接下来,就是最后要处理的小事了。
*
断裂的石柱,破碎的砖石,还有时不时往下坠落碎石的天花板。
苏丝伦静静地站在这里,站在这残垣断壁之中,望着最深处,那几乎要被废墟掩埋的王座。
她只觉得荒诞。
自己无比敬畏的母亲死了,自己无比痛恨的姐姐死了,飨焰的荣耀和威严,只剩下了那轮永恒高悬于帝都上空的血色烈日。
至于皇权,王座,殿宇……什么也不是,到头来,不过是一地砖石而已。
飨焰的其他血脉,早就已经卷走了所有钱财四处逃亡,就连那每代都会分封于帝都的,唯一流淌着飨焰之血的大公,也不知所踪。
留在这里的皇族成员,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么多年来她追逐的一切,是如此接近成功,却又……失败得这么彻底。
一切都完了,苏丝伦比谁都要清楚。
即使没有成为神灵种的资质,作为飨焰一族,且野心勃勃的她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彻底癫狂的母帝被源焰焚烧,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那疯子临死前的最后反扑,则让飨焰传承的可能彻底断绝。
所谓源焰,就算再如何强大, 说到底也只是一团火而已,能做到终结每一代完全癫狂的皇帝保证力量传承,已经很厉害了,怎么可能连保护下一代这种事都能做到。
苏丝伦比谁都要清楚,飨焰的统治结束了。
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梦,被这么荒诞的方式……撕成了粉碎。
她宁愿让继承了飨焰之力的伊沃拉杀死自己,或是宁愿看到自己的母帝真的找到了晋升七阶,成就永恒的方法。她宁愿接受这种失败,也不想输得如此荒唐。
作为飨焰一族,她更希望受到来自流着与她相同之血的人降下的惩罚,而不是……迎来接下来既有可能遭遇的凄惨境地。
术士或许会出于对飨焰血脉的好奇而把她抓走研究,恶趣味的强者或许会出于她皇女的身份,把她抓走做成玩物。无论如何……她的下场都会凄惨得难以想象。
可为什么?为什么苏丝伦没有像自己的同族一样,立刻逃跑,四处流亡呢?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亲爱的苏丝伦殿下?”
……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
“……”
仍穿着一袭雪白长裙,纯洁如鸢尾花般的少女,慢慢转过身来。
苏丝伦看到了,自己所等待的那个俊美少年。
他支着手杖,悠然走进这残垣断壁之间,轻声慨叹道:“这还真是令人感慨万分,不是吗?”
“无数大人物们都要在此恭敬俯首的地方,却变成了这么残破的废墟,无人问津。”
年轻的海德拉微微歪头,看着眼前这朵娇弱怜人的花儿:“你的心情,相比很复杂吧,苏丝伦殿下。”
“安瑟……阁下。”
苏丝伦艰难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希望我没有勾起你的伤心事。”
安瑟继续向前,他身前的残垣碎石尽数粉碎,如同敬拜君王的臣子,自动清理出了一条通往王座的道路。
“毕竟。”他脚步一顿,又转过头来笑道:“是我杀了陛下。”
这灿烂的笑容让苏丝伦手脚发寒,可是……可是又让她的心中,升起一股难明的热浪。
“看得出来,你很怀念这里,怀念陛下彰显她无上权威的日子。”
一步一步登上台阶,把掩埋王座的废墟全都清理掉,安瑟站在这王座前,伸手抚摸着扶手上的尘埃。
“还是说……”
年轻的海德拉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花儿般的小皇女,他拍了拍王座的扶手,戏谑地轻笑道:
“你想坐上这个位置,哪怕一次都好?”
此时,深深低头的苏丝伦终于开口道:“不,我从未这样想过,安瑟阁下。”
“是吗?”
“是的,我认为……”
她抬起头来,那惹人怜爱的纯洁少女面庞上,浮现起那么真切的崇拜和柔情:“如今,只有您,才有资格坐在这王座上。”
安瑟俯视着她不知多久,突然漏出了一声轻笑。
随后这笑声再难以抑制,变成了愉悦万分的爽朗大笑。
“苏丝伦……苏丝伦。”
畅快大笑着的安瑟摇着头,用手杖敲了敲王座:“亲爱的苏丝伦殿下,我对它,没有任何兴趣。”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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