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所以,我不想记录下那种痛苦。
我只能记下,我终于明白了安瑟的计划,他要创造一个全新的我,一个生命中,只有他的我,一个将他视为绝对,至高,全部的我。
第一百五十二天。
我该离开了,终于能重见天日。
在这些天的冷静之后,我已经推出了安瑟的下一步计划,他塑造出了一个自己需要的,完全依赖于他的“明芙萝”,而后……要让我和那个“明芙萝”,也就是海伦对决。
我和海伦只能存在一个,现在,按照他的理解,我应该已经急迫地要去摧毁海伦了。
或许我能表现出自己已经醒悟,不……安瑟他可能就期待着我的“醒悟”,但我不能这么做。
我缺少了海伦的那份绝对依赖,现在的安瑟即便再如何……钟意我,缺少了那份“绝对”,我就有可能得不到真相,也许他会告诉我,但也只是……也许。
我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接下来的行动就很简单了,只需要等到海伦取得安瑟的彻底信赖即可。
*
这份日记记录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我的任务,到此为止。
最后这段话,送给将要接手这份日记的你……我不知道该称呼你为明芙萝还是海伦,但我相信,看完这份日记之后,你一定就是我。
我只能……这样告诉自己,告诉你,告诉明芙萝,告诉海伦。
你或许是空虚的,我可能……也的确是空虚的。
同出一个灵魂的你我,人生是被设计的,虚假的,毫无价值的。
但安瑟……可以变得让它真实而鲜活,就可以让它变得有价值。
他能给带来我创造的启发,他能给我指明前进的方向,所以哪怕我什么都不明白也没有关系。
因为真的怀着和我一样的愿景,他真的……为那份愿景,付出了太多太多努力。
安瑟,你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谎言。
可有谁会为谎言做到这个地步?有谁会为谎言,把自己的下属都培养成那样的精英?有谁会为谎言,把海德拉的疆土打造成世人向往的领地?
那从来都不是谎言,那分明是……你的呼喊,求助的呼喊。
而我听到了,安瑟。
……只是,你可能还会有些失望。
毕竟我对你付出这些帮助,也不全是为了你,依然是为了我自己。
因为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的生命就不会空虚。
你不会是我人生的全部,却能成为我人生的意义。
第一百零五章·命运的绝杀(1.1W)
时间的流逝悄无声息,距离海伦和明芙萝的灵魂手术结束,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帝都几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炼金协会的一座中心炼金工坊爆炸。
——根据明芙萝提供的详尽具体的创造方法和思路,三位顶级炼金术士,以一人的性命,一人的神志为代价,终于创造出了超越物质武装的以太武装。
那天,伊沃拉肆意傲然的狂笑声回荡在帝都上空,谁也不知道这位暴虐皇女到底从以太武装那里得到了怎样的力量,但能够让她有勇气这般无视艾菲桑徳的威严,想来……她的收获非同一般。
弗拉梅尔仍在进行着自己最后的创造,艾妮丽莎也时刻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而掠取到明芙萝灵魂的海伦,也在准备要送给安瑟的礼物。
希塔娜和玛琳娜在安瑟的建议下,正在赤霜领探亲,没有半个月估计也不会回来。
在这偌大的海德拉庄园里,安瑟竟显得形单影只起来。
但安瑟从不会感到寂寞,毕竟与他所经历的这六年相比,形式上的形单影只是那么微不足道。
年轻的海德拉此刻正坐在卧室阳台的躺椅上,半眯着眼小憩,十分安逸。
他在慢慢地,细致地回忆,复盘着自己回到帝都直到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收获的全部。
“到这里,就结束了。”
安瑟睁开眼睛,轻声叹息着:“真是场漫长而煎熬的旅行。”
这场跨度足有四年的驯教迎来落幕,往昔的朋友成了如今的女儿,安瑟有些为之扼腕,却也并没有任何悔意。
实际上,他在心中仍存有最后一丝疑虑,那就是海伦对于自己的感情……来得实在是太过澎湃鲜明。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海伦已经战胜了明芙萝,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海伦有关命运的事情。
但这个问题细想起来,却也并不难回答:海伦的灵魂与明芙萝同出一源,她对自己的宣泄和依赖,只是来自三年前明芙萝对自己怀有的,压抑的感情。
也因此,安瑟更希望明芙萝能偏向自己,但他终究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世事难以完美,就好像他得到了希塔娜,却为自己的未来埋下了一颗不安定的种子;他得到了海伦,但也永远失去了曾经的朋友。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
但失去便失去了,只要能够增添对抗命运的筹码,这种牺牲,没什么所谓。
毕竟,安瑟早已在更残忍的事情上做好了决定。
年轻的海德拉打开怀表,看了眼时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似乎是他本想露出平日里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内心的某种情绪,却让他根本无法扬起嘴角。
“你还有,六个小时,五十七分钟。”
他关上怀表,仰头看向天空,深邃的海蓝色眼瞳中涌过一阵漆黑。
“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别的手段,别的准备……到底是我未能辐射到的某个细节,还是追求永远合理的你,终于放弃了那傲慢的准则?”
“……不管如何。”
安瑟站起身来,紧握住在艾妮丽莎死后,弗拉梅尔为他打造的,名为格莱普尼尔的手杖,轻声道: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坐视我提早整整十年……得到登临六阶的力量。”
不仅仅是自己所需的契首,不仅仅是颠覆帝国的英雄,在那绝望的未来中,不停寻找破局处的安瑟,在很早以前,找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节点。
那就是他的父亲,弗拉梅尔·海德拉,花费了整整九年时间,搜集齐世人无法想象的素材,最终完成生命中最伟大的创造的那一刻。
这个节点,是安瑟在无数次分析后所能确定的,足够扭转一切,并且不需要他耗费多大心神和精力,就能实现的关键所在。
只是,虽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心神和精力,但却需要安瑟拥有足够冰冷残酷,漆黑如渊的决意。
行过六年的漫长苦难之路,时至今日,安瑟已经能够下定决心。
牺牲一切的决心。
“海伦那边,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安瑟如此自语着,离开卧室,朝海伦所在的炼金工坊前进。
他的脚步很慢,从来都是不急不缓的安瑟,不知为何走得非常慢。
他的视线停留在墙壁的挂画,走廊的装饰上,纤尘不染,依然有如新品的这些装饰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故事的样子,但安瑟的眼神却会驻留很久,像是要从这些东西上,拾起往昔的碎屑,零散的记忆。
帝都的海德拉庄园存在也已近千年,虽然历代海德拉几乎都不住在这里,但皇帝也必须对他们予以尊敬。
安瑟八岁时在帝都住过两年,那时的他还没有从浩瀚如海的记忆中翻找到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他既自得于自己的才能和天赋,又开心于父母的慈爱和温柔。
在那个年幼的海德拉眼中,一切都是美好的,他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机遇,而又恰好真的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只是注视着这些摆件,安瑟都能回忆起往昔的快乐和欢喜……但往昔,终究只是往昔。
他现在的人生,早就只剩下与命运为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行走在二楼走廊的安瑟来到了楼梯平台,看到下方平台墙上的巨大画作,画上,一个兼具着青葱活力,又显得成熟娴静的女人叠着手,露出温柔大方的笑容。
“……母亲。”
安瑟轻声呢喃着,静静地看着那幅画,很久很久没有言语。
这是弗拉梅尔送给艾妮丽莎的礼物,这幅画的每一滴颜料,都是由世人难以想象的昂贵材料变造而来,而艾妮丽莎其实对这幅画谈不上有多么极致的喜爱,因为她不懂这个。
这幅画挂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只是因为艾妮丽莎认为,假如她某天不在家,一看到这幅画的安瑟和弗拉梅尔,都能觉得她还是在迎接他们。
凝视了这幅画很久后,安瑟才继续前进。
一路上……他看到了太多太多艾妮丽莎的影子。
插在花瓶中的鲜嫩花朵,挂在墙壁上的花枝标本,还有按照艾妮丽莎的喜好所买来的各种摆件……这些年,几乎是孤身待在帝都的她,一定感到很无趣,她或许是觉得,当安瑟或是弗拉梅尔回来之后,看到布置这么精致美好的庄园,一定会很开心,于是便孜孜不倦地投入精力。
只是弗拉梅尔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安瑟自三年前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如今。
安瑟沉默着将手指划过墙壁,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脑海中浮现起母亲的笑靥,眼眸又微微垂去。
他已经很少把情绪交给自己身上最软弱的部分,但在这个时候,安瑟遵循着自己的内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父亲。”
年轻的海德拉,又不知为何轻声呢喃起自己父亲。
这座分明是为海德拉而存在的庄园,却没有多少弗拉梅尔的影子。
安瑟十岁后的人生中,也没有多少弗拉梅尔的影子。
他的父亲忙碌于替皇帝解决一些事情,并追寻他最终的创造,十岁之后就几乎没有再管过安瑟,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这样来看,他似乎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安瑟眼中,这世上没有比弗拉梅尔更合格的父亲,就好像世上同样不存在比艾妮丽莎更好的母亲。
只是……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无论是对艾妮丽莎,还是对弗拉梅尔。
不仅不合格,与他们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对比,他简直……糟糕透顶。
可就像已经能冰冷残酷地做出诸多恶行,成为了邪虐缠身的恶党一般,安瑟也已经准备好背负这份罪孽,永不回头的前进。
直至命运与他之间,有一方彻底毁灭。
来到炼金工坊门前,收起所有混沌想法的安瑟将手放在门上,灌入的以太向工坊内的人宣告自己的来临。
他已经准备为海伦带上契首之戒了,不管海伦现在在做什么东西,都不能继续拖下去。
但半分钟过去,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声息。
“……累倒了吗?”
安瑟并没有也不会去刻意探知里面的情况,直接强行打开了炼金工坊的门,迈步而入。
可当他踏入炼金工坊的那一刻,整个人便怔住了。
……没有。
偌大的炼金工坊内,没有运转的器械,没有燃烧的熔炉,也没有……正在工作的人。
本应待在这里的海伦,已经消失不见了。
安瑟握着手杖的手缓缓收紧,他眯起眼,无形的波动绵延开来,顷刻间,他就发现了炼金工坊内的异样。
工具摆件整整齐齐的加工台上,留着三样东西。
一颗影映水晶,一个灰色的手环,还有一副……灰白色的眼镜。
这三样东西,都残余着海伦……不,是都残余着海伦和明芙萝的气息。
“怎么回事……”
年轻海德拉的眉头深深蹙起:“明芙萝为什么还留在海伦身边。”
那天,在带海伦做出最后的了结时,弗拉梅尔让安瑟去陪沉睡的艾妮丽莎,而当他回来之后,海伦已经不见了。
弗拉梅尔告诉他,灵魂的“手术”已经结束,海伦早已去炼金工坊准备她口中的“礼物”,而安瑟自然没有多想,弗拉梅尔不会,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有所隐瞒。
“……你的应对,这就来了吗?”
安瑟扯了扯嘴角:“海伦或是明芙萝身上,还有你留下的,我所不知的伏笔?”
他拿起那枚影映水晶,将其激活,神情漠然道:
“那就看看,你为我准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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