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年幼的海德拉在心中呢喃着:提前告知母亲,让母亲面对,也不可以。
从昨晚看到那个未来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合上眼睛过,否决了一个又一个计划。
最开始,安瑟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跑,跑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跑到零点迷界里也没关系。
但没几秒,这个想法就被他否决了。
因为……刺杀者的准备,太充分了。
弗拉梅尔命令契首搜寻素材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他们不仅知道这件事,更知道弗拉梅尔什么时候将所有契首全数抽离,汇集在零点迷界,而他们进行刺杀的场合,甚至是那个弗拉梅尔为艾妮丽莎专门开辟的花海空间!
要知道,海德拉虽然在名义上受到皇帝的“分封”,拥有在帝国拥有自己的领地,但二者从来不是从属关系。海德拉在领地盘踞千年的威压早已形成了一种领域,连皇帝都不能轻易窥伺领地内的景象。
而这些人能破开海德拉的领域,甚至连这处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的隐秘空间都能看破,那就说明……不管逃到哪里,都没有用。
第二个念头,则是寻求庇护。
谁的庇护?当然只能是皇帝的庇护。
可这个想法,也迅速就被否决掉了。
在只有四位神灵种的世界……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有谁能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虽然皇帝明明跟海德拉没有任何冲突可言,反而还要依赖海德拉,通过焚烧并吸纳庞大的世界信息来晋升七阶,但谁又能说清楚,如今日渐昏聩癫狂的艾菲桑徳,到底在想什么?那个疯子她做什么都不意外!
而后,便是他刚才对艾妮丽莎的试探——期望通过提前告知艾妮丽莎,让自己的母亲有所防备,做好准备,与那五个五阶超凡者正面对抗。
但事实证明……那五个能够在两秒钟几乎瞬杀艾妮丽莎的刺客,绝不是并不善于战斗的艾妮丽莎,有准备就能对抗的。
而呼唤其他五阶超凡者助阵更是下下策,一旦打草惊蛇,已经确定的时间就成了未知,在弗拉梅尔回来之前,他们会随时发起暗杀,安瑟便失去了唯一的优势。
甚至于,通过魂之首的与海德拉灵魂上的紧密连接,将弗拉梅尔呼唤回来,也成了奢望,他的父亲……实在深入的太过遥远。
砰!
重重关上房门,将门牢牢锁住的安瑟瘫坐下来,浑身颤抖着抱住脑袋,隐约癫狂的呢喃自语着:
“还有办法……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安瑟……快想……快想!”
“快想啊!”
男孩用稚嫩的声音吼叫起来,整个人跪伏蜷缩在地,十指死死嵌进脸蛋中,猩红刺目的血痕让人心疼,可再配上他那满是疯魔情绪的双瞳,却只让人不寒而栗。
“母亲……母亲……”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我一定可以保护母亲……我一定可以……”
“不能逃走,不能寻求庇护,不能等待父亲,母亲也不是对手……哈啊……哈啊……”
他的喘息逐渐粗重,稚嫩的声线开始扭曲,扭曲成了……重叠的,好像从什么构造诡异的魔物喉间,吐露的声音。
力量。
男孩的脑海中,浮现起这样一个词语。
对……力量。
如果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正面对抗,在母亲无法抵抗对方的前提下,只有我……
只有我才可以,只要我拥有力量,我就能保护母亲。
他立刻手脚并用地慌忙爬起,开始在弗拉梅尔精心打理的书架上胡乱翻找,把一本本能让五阶超凡者杀到血流成河的秘典丢到地上。
“只要有……力量。”
翻找着典籍的他入魇般呢喃自语着:“我可以……我是海德拉,我是生来的神灵……即便不继承父亲的力量,哪怕只是五阶……哪怕没有契首,我也可以……”
男孩的眼瞳在这一刻,骤然泛起一丝圈纹。
那从未在他澄澈海蓝眼瞳中出现过的,纯黑色的,宛如深渊的……波纹。
“可以……”
他吐露出几近暴虐癫狂的低吼:
“杀光……他们!”
神灵种生而即出于六阶,那是与生俱来的注定位格,他们从父辈那里得到的,不过是足以助他们瞬间抵达巅峰的纯粹力量。
只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力量充盈到五阶,只要想办法使自己变得那么强大,不管什么代价也好,不管牺牲什么都好……只要能做到这件事,母亲就能被拯救!
不管……付出什么!
而当他越这样疯魔地执着渴求最纯粹的力量,最纯粹的……强大时,那双眼瞳中的黑纹便凝聚成了更加纯粹的漆黑染料,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将那令人心醉的海蓝色侵染,吞没,以及……磨灭。
“找到了……找到了!”
在弗拉梅尔书房里逛过不知道多少次,把这些书翻来覆去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安瑟,立刻找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将以太魔晶的质量,吸收效率提升十到一百倍的法阵,构造简易,我也可以创造。”安瑟用颤抖的声音呢喃着,“……再加上,家族堆积千年的魔晶库存!”
“……不,还不够,还有。”
他猛然合上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跑向书房的镜子前。
男孩从镜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蠕动着仿佛具有生命的……漆黑色彩。
可这一刻,安瑟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怖,畏惧。
他只感觉到,纯粹的心安。
“灵质……”
安瑟如梦呓般轻语着,伸手抚摸镜中自己的眼瞳。
“对,还有我的灵质,我的……力量。”
站在魔兽顶点,背靠深渊的海德拉,在灵质这个世间罕有,极其特殊的力量上,拥有一个毫不讲理的特质。
——它们能在一定的,在自己发自内心期望的范围内,随意选择某种的灵质,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灵质的具体效果。
安瑟的父亲弗拉梅尔选择了有关炼金的灵质,令他成就了今天的伟业,而安瑟直到现在,也还没有选择自己的灵质。
他看着那不祥的,可怖的,仿佛要吞没一切,连自己也毁灭殆尽的漆黑,如此庆幸地呢喃着:
“没有选择灵质……真是太好了。”
灵质的选择对海德拉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事情,这关乎着他们将来的成长方向——虽然由于灵之首的存在,他们还有二次选择的机会,但一般来说,初次的灵质选择,就决定了海德拉的未来。
十岁的安瑟,自然仍未选择自己将来前进的方向,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憧憬和好奇,更实在来自那个世界的庞大知识的熏陶下,对一切有着自己的见解和看法,灵质的选择对他来说,是极其极其重要的事。
而现在的小安瑟认为,这一定是他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我……感觉到你了……”
男孩一只手抚摸着镜中自己的眼瞳,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眼球,食指甚至就那样直接没入几乎将整个眼睛浸没的漆黑之中。
“力量……”
他没有恐惧,没有慌张,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如此安心幸福地呢喃着:
“只要给我……保护母亲的力量。”
“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
安瑟的房间里,做完布置的艾妮丽莎,满脸自得的拍了拍手。
“完工!哼哼,安瑟看到一定会感动地扑到我怀里哭出来的!”
前天,安瑟告诉艾妮丽莎,自己要继续去巡视领地的南端,艾妮丽莎虽然莫名其妙,明明才说过要等弗拉梅尔会来才出发,现在就又想出去了,这未免有些奇怪,不过虽然感觉奇怪,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阿瑟他总是耐不住性子的嘛】
在疑惑于安瑟的反复时,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打消了她的疑虑。
当然了,安全工作艾妮丽莎也是妥善做好的,虽然这世界上不存在敢袭杀海德拉的家伙,但艾妮丽莎也没心大到让安瑟一个人出去逛。
这一等就是两天,期间艾妮丽莎也没闲着,按照自己那天的想法,在海德拉城收集了一大堆送给安瑟的礼物,贺卡,甚至于当这件事传开了之后,海德拉庄园门口的礼物一晚上就堆成了小山。
艾妮丽莎勤勤恳恳地挑挑拣拣,从里面选出了一些最能代表心意又十分精致的礼物,认认真真地摆在安瑟的卧室里,从地板到墙壁,从墙壁到天花板,都或是堆满,或是挂满了精致的礼物。
她还特意把送给安瑟的祝愿和感激全都剪好,然后拼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大大的爱心,摆放在安瑟的床头,看着那一句句字迹不同,内容不同,但其真挚的情感却如此相同的话语,艾妮丽莎自己都有些为之感动。
整个房间所有的摆件,这一句句祝福和感激,全都是艾妮丽莎在这两天里,没有动用任何超凡之力,纯手工做出来的。
在完工的这一刻,她得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感,不仅仅是对能让安瑟感到开心的满足,更是对安瑟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和支持,对自己的儿子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如此成就的满足。
是艾妮丽莎身为一个母亲,最纯粹而幸福的满足。
“阿瑟应该也快回来了,嘿嘿嘿嘿……不知道他看到这些会有多开心!”
再次满意至极的环视一眼卧室后,艾妮丽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卧室,而当她刚合上门,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因为她感觉到了安瑟的气息,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气……
“……咦?”
只是一瞬间,艾妮丽莎的表情就有些凝固了。
“阿瑟……”
女人神情微变,身形立刻消失在长廊上,而后直接从传送室门口的盆栽中跳出,甚至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阿瑟,你怎么了?你——”
神情焦急的艾妮丽莎在看到安瑟的一瞬间,一下就愣住了。
“怎么了,母亲?”
男孩歪了歪头,温和笑道:“只是两天没见,就这么想我了吗?”
与临行前一模一样的衣物,一模一样的面庞,一模一样的气质,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那双海蓝色眼瞳中,依然是那么澄澈的,令人心醉的柔和。
好像在刚才那一瞬,在安瑟通过传送阵回来的那一瞬,自己所感觉到的阴冷,恐怖,自己无比熟悉的,仿佛要吞没一切的漆黑……全部都是幻觉。
不……不对!
即使没能觉察出任何异常,身为母亲的直觉还是让艾妮丽莎快步走到安瑟身前,她蹲下身来,双手捧住男孩的脸,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
“阿瑟,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安瑟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很好啊,您才是怎么了呢。”
“不对……”艾妮丽莎捧着安瑟脸颊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你的气息,刚才在那一瞬……分明就是深渊的气息!”
“你还没有契首,你还在幼年,你怎么会……怎么会有那么浓厚的深渊气息!”
“母亲。”
安瑟温柔的同样摸住艾妮丽莎的侧脸:“您是对父亲太过担忧了吗?压力太大了,出现这种幻——”
“安瑟!”
女人愤怒地大喊起来:“别想骗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你母亲!你这一辈子都别想骗我!”
她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安瑟的眼睛,声音又从刚才的愤怒,转化为了无力的哀求:
“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妈妈会帮你的,不管是什么问题,妈妈一定能解决掉的。”
可是,她的儿子,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儿子,只是看着她,微笑。
“没关系的,母亲。”男孩恍惚又虚幻的呢喃着,“已经没事了,不会有关系了……”
可下一个瞬间,他又回过神来,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刚才表现了什么,说了什么一样,笑着说道:
“先别说这么多了,母亲,我想去看花了。”
“……”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所感觉到的异样究竟在哪。
是不稳定,她的儿子……现在极不稳定。好像随时都能崩解,崩塌,就像个遍布裂纹,濒临破碎的……容器。
艾妮丽莎的嘴唇有些颤抖,但在片刻沉默后,她还是牵起男孩的手,轻声回答:
“好,妈妈带你去看花。”
在把安瑟带往那处他们一家的秘密空间的路上,艾妮丽莎一直在尝试将自己的力量灌注到安瑟的身体里,可无论她怎么做,做多少,却只感觉到……安瑟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来者不拒,不知餍足的怪物。
当艾妮丽莎把安瑟带到花海中时,她立刻将安瑟按住,整片花海的每一株花,每一颗草仿佛都活过来一般,散发出无声的,却又令人震撼的气息。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