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227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所以,你还是在,拒绝我?”

  伊沃拉露出了更加残忍的笑容。

  或许是折磨明芙萝的愉悦,或许是被明芙萝这般不识好歹的拒绝之后所产生的不满,总之……一股无法言说的无名怒火驱使着她忽视原定的计划,而伊沃拉这个人,向来如此。

  她的手探向空中,没入火焰,消失不见,而明芙萝娇小的身体却突然浮向……不,是被硬拽向半空中!

  伊沃拉的手,直接穿透空间,拽住她的脊骨,将她整个人活生生拉起。

  “回答我,被安瑟当垃圾玩弄的可怜人偶。”

  伊沃拉死死盯着明芙萝,一字一顿道:“你在,拒绝,我吗?”

  “想跟我做交易,你就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焚烧内脏,拉拽脊骨,这种非人的痛苦让摧毁着明芙萝的意志,但她却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

  不希望伊沃拉支配整个帝国的粮食命脉,不希望迎来如此黑暗的结局,但如果……如果要以安瑟为代价——

  温柔和残酷,教导和讥讽,热情和冰冷,以及……曾在他眼中闪烁的辉光,和被那抹深邃海蓝吞没的所有。

  无数的碎片,纷乱的记忆,糅杂在一起,拼凑出无数张安瑟的面孔,尚且年幼的他,已经成长的他;总是向自己嬉笑的他,平静凝望着自己的他;那么热情洋溢的他,再也无法理解的他。

  他的问候,笑声,关怀,指引,好奇,怒声,咆哮,以及最后归于漠然的沉寂。

  “咳啊!”

  明芙萝再度呕出一滩逸散蒸汽的红黑色血水,她能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还很遥远,因为伊沃拉并没有想下杀手,只是在单纯地折磨自己,灼烧着自己脏腑的火焰好像蔓延至全身,紧攥着脊骨的那只手仿佛要将她的脊椎捏断,可意识已经因为痛楚都有些濒临崩溃的明芙萝,却依然没有开口。

  为什么呢……如果是为了所有人,为了救赎,为了理想,那么安瑟,也应该是……可以牺牲的东西。

  安瑟也说,一切都能牺牲。

  三年前,我不是已经,做过相同的选择了吗?

  可为什么这一次……不能再牺牲安瑟呢?

  在几近崩塌的思维当中,明芙萝的脑海中再度回忆起安瑟所说的话语,所流露的神情,自己未曾察觉的细节,却在此刻却纤毫毕现。

  以及艾妮丽莎那句,悲伤的呢喃:

  【他很难过】

  在这瞬间,比肉体折磨更加难以承受的灵魂痛楚再度袭来。

  混沌不明的记忆凿穿她的颅骨,劈开她的大脑,残忍无情地钻入她最深层的意志,连同那只为折磨的焚烧一起,将明芙萝残存的思绪,毁灭殆尽。

  她的意识坠入了最深的深渊里,而在那之前……

  明芙萝好像看到,有谁从后方凶猛扑向了伊沃拉,同时感觉到有什么漆黑冰冷的恐怖东西,从后方将自己包裹。

  可明明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大恐怖之物,明芙萝却在昏迷前完全安心了下来。

  因为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说:

  “伊沃拉,你要付出代价。”

  *

  当明芙萝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灰白的房间里。

  家具,装饰,还有坐在书桌前的那个娇小身影,让明芙萝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在往昔的记忆里。

  卓绝的记忆力让她认识到,她现在,应该是在观看自己四五岁左右的记忆。

  明芙萝·泽格,一岁,准确来说,是十一个月时就能够与常人进行流利对话,并且进行一定程度书写的,天才中的天才。

  同时,她还是天生的超凡者,无需使用仪式进行辅助便可实现晋升。因此,无论是身为“人”的天赋,还是身为“超凡者”的才能,明芙萝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拥有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伟大宝藏。

  这样的天才本该注定风光无限,在无数人的簇拥下成就极致的辉煌,拥有一段完美幸福的人生,但她的幼年……却并非如此。

  那段虽然短暂,却在她生命中最具意义的时光,与幸福二字毫无关联。

第七十九章·唯一的色彩·其二(1w)

  “你怎么又来了,我没同意你来我家里过!”

  门外传来的愤怒声音,吸引了明芙萝的注意力,同样也让坐在书桌前不知写着什么东西的幼小女孩转过头来。

  “我只是来看我的孙女,这是我身为祖父的权利。”

  “你不配做她的祖父,现在,立刻,离开!”

  越发激烈的争吵,让脸上还带着鲜明婴儿肥的女孩垂下眼眸,而注视着这一切的人偶小姐,也做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

  “在那之前,你不打算征求阿萝的意见吗?”

  听到这里的小女孩犹豫片刻,随后跳下椅子,小跑到门口把门拉开,朝外边的走廊上探出小小的脑袋,发出稚嫩的呼唤:

  “爷爷……”

  走廊尽头的楼梯边,正在争执的两者同时转头看了过来,英俊的男人神情苦闷,而慈祥的老人则面带笑容。

  “阿萝,爷爷来带你去学习了,要跟爷爷一起走吗?”

  小明芙萝的紫色眼眸中先是绽放起亮光,但在看到自己父亲那晦暗的神情后,又无声地消弭了。

  抓着门框的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于是,男人和老人的神情在同时一滞之后,几乎像是掉转过来一般,只不过名为厄利恩的老人还能很快便维持着自己的得体,他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下次再来找你……啊对了,差点忘了每次来见你时要送的礼物。”

  他点了点握着的平平无奇的手杖,一个正十二面体便在小明芙萝眼前凭空形成,女孩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住,随后便听到厄利恩说:“这是我这两天想到的小玩具,花了点心思,玩得开心些,阿萝。”

  小明芙萝好奇的把玩着正十二面体,发现它竟然能够随意拧转拼接,在自己的转动下很快就变成了奇形怪状的东西,想要按照记忆扭回去,却发现它的内部还有更精密的自动构造,而且需要注入以太才能进行梳理。

  女孩很快便玩的不亦乐乎,紫色的漂亮眼睛盯在这个小玩具上,还有些肉乎的小手灵活的扭来转去,她欣喜地抬起头,柔柔说着:“谢谢爷爷。”

  老人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走下了楼梯。

  而他身旁的男人没有任何送他一程的意思,而是快步走到小明芙萝身前,蹲下身来轻声问道:“阿萝,怎么不想跟……不想跟你祖父,一起去学习了?”

  小女孩停下摆弄玩具的动作,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因为爸爸妈妈会不高兴。”

  “……”莱登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因这句话而流露出什么欣喜的神情。

  他反而神情复杂地问道:“所以……你还是想和你祖父待在一起,是吗?”

  幼小的明芙萝尚且无法理解父亲此刻的情绪,她歪了歪头,最后诚实回答道:“是的。”

  莱登沉默片刻,随后发出了疲惫的叹息。

  明芙萝看着他的样子,想了想,伸手把那块正十二面体递给莱登:

  “爸爸,玩具。”

  小小只的可爱女孩眨眨眼睛,只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自己的父亲。

  莱登看着双手把玩具捧给自己的女儿,怔了许久,眼底浮起深深的温柔来,他伸手抱住明芙萝:“谢谢你,阿萝。”

  他笑了起来,像是为了让明芙萝知道心情好了不少一般,开始试图把那个玩具拧转回原样。

  可是不到半分钟,他脸上的笑容就逐渐僵住了。

  仰头看着自己父亲的小明芙萝微微偏头,看了好一会儿后,出声提醒道:“爸爸左手中指对准的那块,按进去,再换到左上角的那一面,挪开右侧的立柱,可能,唔……需要注入以太……一个标准单位?”

  听到提醒的莱登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这样僵在那里。

  直到明芙萝有些不安地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强笑着把玩具还了回去。

  “……抱歉,阿萝,爸爸太笨了。”

  四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懂得委婉和掩藏,年幼的小明芙萝只是歪头不解道:“可是我觉得,如果只是变回去的话,很简单啊,它好像还能变成不同形状……”

  她这样嘀咕着,一边摆弄这个玩具,一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徒留夹在天才父亲和怪物女儿之间的普通男人,孤独地站在走廊里。

  明芙萝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时至今日再度回顾,她多少能理解莱登的窒息感,但在她看来,这不能怪任何人,只该怪莱登的平庸。

  而平庸也不是罪恶,可倘若要因为平庸去妒恨才能,那就是令人不齿的。

  在她眼里,自己的父亲就是这般令人不齿。

  这灰色记忆世界的景象快速变幻,空间拼接重组,物件消散融合,记忆里的时间加速流失带给人一种冰冷诡谲的荒谬感……同时,明芙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倘若是恢复记忆的话,她最该看到的,难道不应该是有关安瑟的记忆吗?

  这些记忆她并没有遗失,每个细节都明晰万分,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回忆起这些?

  人偶小姐注视着逐渐精细的画面,在厄利恩将那个十二面体送给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段记忆究竟是处在哪个节点了。

  很快,她看到了趴在院子草坪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捣鼓零件的自己。

  幼小的明芙萝似乎有些累了,她抬起头来准备放松,却恰好看到,三楼卧室的窗户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似乎发生了争执。

  女孩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晶石,注入以太之后,自己趴在草坪上的样子便被投影出来,而她则轻手轻脚地走回屋内,往三楼爬去。

  “莱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是你的女儿!你到底是在怀疑她还是在怀疑我!”

  海坦纳的眼眶通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海坦纳,我不是在怀疑你们任何一个人,你冷静点听我说。”

  莱登揉着太阳穴, 神情疲惫的他深深吐出口气:

  “你知道他送给阿萝的玩具是什么吗?那是炼金协会今年三级会员考核的压轴题!能在两分钟之内还原就能成为炼金协会的中级会员……可阿萝……阿萝她只是上手五分钟,五分钟就把那东西解析完成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她是天才!”海坦纳拔高声音,“这很奇怪吗?难道你现在才知道你的女儿是天才吗!”

  “这根本就不是天才的问题!”

  莱登也变得愤怒起来,他挥舞着双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神情焦躁不安:

  “她现在才四岁,四岁!她一岁零两个月开始阅读,到现在还不到还不到三年!正常的孩子大脑才开始发育,她就已经能够解决三阶炼金术士才会着手处理的问题……哪怕是大公的孩子,这时也只是在学习礼仪!”

  男人双手握住自己妻子的肩膀,疲惫而悲哀地说道:

  “告诉我……海坦纳,你真的觉得,这是能用天才二字解释的事情吗?”

  女人本想张口反驳,可当她从身为母亲和妻子的愤怒中冷静下来之后,同样也感到一阵寒意。

  “……可阿萝她,或许就真的……”

  她有些无力地想解释什么,但莱登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熟悉他,海坦纳,我太熟悉那个疯子了,他一定——”

  莱登突然一顿,他先是探头谨慎地看向窗外,发现自己的女儿仍趴在草坪上摆弄东西,在用力拉上窗帘后,才继续郑重道:

  “他一定不会放弃那不知所谓的,该死的理想……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所以……”海坦纳的声音颤抖起来,“所以你才说,阿萝她,她——”

  莱登捏着妻子的手松了下来,他艰难而苦闷地闭上眼睛,沙哑道:

  “她……不正常。”

  海坦纳捂着嘴,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眼中已经开始积蓄起泪水。

  “我们的孩子……被厄利恩先生他,被他做过什么手脚……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五阶的炼金术士!就算现在已经颓废到这个境地,整个帝国也找不出三个比他更强的炼金术士!如果……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我们根本无法察觉,还有他对阿萝的态度,阿萝对他的态度……这都不正常,不是吗?”

  “海坦纳,听我的,以太院……不,以太院也不可信,我会想办法找到能够鉴别……”

  后续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因为在明芙萝的记忆中,此时的自己早已经无声息的走开,走出自己的家,然后跑向自己爷爷所在的那间普通小屋。

  明芙萝看着灰色房间里神情苦痛的父母,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在回忆中主动构建的景象。

  可为什么——

  在这虚幻的场景当中,我会把那两个人的悲伤和无助,体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呢?

  明芙萝抚摸着自己虚幻身影的胸膛,她并不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因这两个人而起伏。

  经年怨怼,最后终归于漠然。

  这个疑问还未来得及得到解答,画面便已然流逝。而明芙萝更不曾知晓,在那真实存在的过去当中,在她没有听完的最后话语里,环抱着海坦纳的莱登即便再如何疲惫,也依然无比坚定地说着:

  “即便阿萝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依然是我们的女儿。”

  这混沌的记忆只是无情变换着,冷漠,残酷地揭露明芙萝最不愿接受的伤痕。

  “爷爷。”

  看着厄利恩如乐团指挥一样优雅支配着炼金工坊内的一切,明芙萝轻声问道:“所以,我真的不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