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58章

　　一个小时以前，高乃依、唐罗狄克还有茵格莉德聘请的辩护律师在此处等待。

　　无关正义，典狱长受伤，玛赛伯爵败亡的事，让“审判”领域的魔女们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关于高乃依实力的疑虑，所以，她们已经商量好了施曼娜的结局。

　　“正义”领域对此毫无反应，这里边有几种解释:

　　第一种，她们没来得及反应，毕竟玛赛伯爵的败亡仅仅发生在八个小时之前；

　　第二种，贝里公爵和三邦同盟或者骑士邦的人达成协议，让他们抛弃了玛赛伯爵；

　　第三种，目前这一切，都是三邦同盟乐见的，他们当然不会阻止。

　　第一种猜想过于蔑视，第三种猜想过于惊悚，所以高乃依和其他人说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最大，也最合理。

　　然而，最合理的猜想一定最贴合实际吗？

　　迪亚斯也在天平宫，他和安妮、梅露西娜、波莉坐在一起，预备作为证人出席。

　　波莉看上去病殃殃的，虽然接受了隆格维尔家的人紧急治疗，但她仍然需要休养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不介意的话，波莉小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迪亚斯说:“学校快放假了，皮埃尔也说梅里达潮湿的雨季不利于我的身体，所以我们打算去韦特东部旅行，并暂住一段时间。

　　在这段期间，我们按照护卫的标准发工资，但波莉小姐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好好休养身体就好了。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不胜感激。”

　　听到有钱赚，能和朋友们在一起，波莉稍微高兴了一些，犬人种也是怕寂寞的种族，孤独比伤病更可怕。

　　安妮则在和海伦娜聊天，她意味深长的问道:“十万第纳尔的友谊消耗光了吗？”

　　（没有，我也想问，隆格维尔小姐得偿所愿了吗？）

　　“还没有。”安妮把玩着头发，“你知道，把唐罗狄克先生送到公爵身边，仅仅是结束的开始。”

　　（我认为，这是结束。）

　　“哼，毕竟我们不是一路人，有观念分歧很正常。”

　　（你还在为没能参与昨晚的战斗，感觉生气吗？）

　　“当然，我想提升高乃依先生的好感度。”

　　（战斗以外的交涉、后勤、情报搜集同样重要，昨晚，‘正义’领域还在犹豫要不要搭救拉马尔什先生吧，但隆格维尔家族的表态，让她们没能采取任何有效行动。）

　　“这是母亲的意思，不是我的功劳。”

　　随着一个棕色身影的闯入，闲聊到底为止。

　　“正义”领域的林中之王桑蒂莲·熙德的压迫感，不如最顶级的那几位林中之王强，但独特的棕色皮肤和被眼罩遮住的左眼，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别人怎么反应尚且不论，迪亚斯首先站了起来，而桑蒂莲也走过来，上下打量他说:“气色比以前好多了，看来高乃依卿有好好照顾你。”

　　迪亚斯唯有苦笑。

　　无论做佣兵还是做超凡者，桑蒂莲都是高乃依的前辈，她是加泰罗尼亚大佣兵团CCE48的C位，也就是首席超凡者，之后毕业，接受巴巴里戈家族的招揽，担任第三席超凡者。

　　彼时，她和家族长女安洁莉卡结下深厚的友谊，桑蒂莲既是安洁莉卡的保护者、教导者，也是同行者，乃至于当安洁莉卡被迫嫁给第二代阿尔瓦公爵时，她选择与安洁莉卡同行。

　　考虑到她是佣兵出身，阿尔瓦公爵就让她在佣兵中招募好手，既是为了让她派上用场，也是为了让她远离托莱多家族的权力中心。

　　高乃依被桑蒂莲从佣兵团里挑了出来，但桑蒂莲不是看中了他的战斗天赋，而是看出这孩子是稀里糊涂当了佣兵，她不想让他白白送死。

　　她给高乃依路费，让他回家，但高乃依拒绝。

　　之后的事，高乃依没有对迪亚斯详谈，迪亚斯仅仅知道，他的母亲安洁莉卡介入此事，考验了一番高乃依的文化知识后，大为惊奇。

　　相比普遍文盲的佣兵们，读过中学的高乃依就显得太稀奇了。安洁莉卡又可怜他背井离乡，于是将他留下。

　　她来教高乃依文化知识，而桑蒂莲教授高乃依战斗技艺。

　　桑蒂莲和高乃依有师徒之实，但关系却不大好。准确说，桑蒂莲一直反对安洁莉卡重用高乃依。

　　在迪亚斯的记忆里，桑蒂莲面对其他人是温和的，而面对高乃依却分外严厉和警惕。

　　后来，桑蒂莲离开了，返回骑士邦，帮助巴巴里戈家族夺占前第一家族富格尔家族的遗产，让其成为新的第一家族。

　　之后，她淡出他的视线，即便知道她被派来担任“正义”领域的林中之王，迪亚斯也没有太多感想，他的许多需求，已经被高乃依满足，不需要其他人。

　　“我听说了你们母子的事，这事是安洁莉卡不对，纵有怨恨，你不仅是无辜的，还是受害者，她辛苦生下你，怎能如此狠心？

　　你也是，大概和小姑娘们相处太久，有些缺乏男子气概了。我清楚高乃依卿还有伊莎贝拉殿下的盘算……哼，他们想让安洁莉卡的悲剧重演。”

　　桑蒂莲一席话把她的随从们搞的汗流浃背，安洁莉卡话题涉及到的家族权力，阿尔瓦公爵话题涉及到的社交礼节，这两个话题弄不好，就会变成一场小型冲突。

　　只有老资格的桑蒂莲敢如此锐评。

　　“桑蒂莲阿姨，我明白自己的处境，是我自己选择这样的。”

　　迪亚斯努力注视着桑蒂莲的眼睛，“请不要指责皮埃……高乃依先生，我对他只有感激。”

　　“好吧，我会努力调和你和安洁莉卡之间的关系，你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至于其他的琐事，我就不烦你了。”

　　“请问，阿姨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

　　“为了见你和高乃依卿一面。施曼娜这种畜生……咳，失礼了，施曼娜女士的事，我懒得管，但我最近听到了一些可疑的流言，才来瞧瞧你们。”

　　桑蒂莲向迪亚斯微微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迪亚斯捂住胸口坐下，汗水浸透衣衫，向他的掌心传达一片湿润。

　　“她虽然不如我母亲厉害，但与一位林中之王这样说话，我要赞赏你的勇气了。”

　　安妮递来手帕:“我甚至感觉，托莱多先生有些生气。”

　　迪亚斯皱起眉头:“嗯，她从以前开始就歧视皮埃尔，把他当贼一样防着，我不喜欢她。

　　她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对我们的事指手画脚？”

　　“说的没错，托莱多先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安妮笑了笑:“我看高乃依先生肩膀和手掌都被绷带包裹着，魔女们有治疗手段，显然，高乃依先生不太信任我们，真让人伤心。”

　　“不，皮埃尔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可以理解他的防备，所以我在想，究竟什么样的魔女，才能取得高乃依先生的信任，让他安心的交出自己的身体，让魔女充分的触摸他，好让伤口快快愈合呢。”

　　安妮目光灼灼的看着迪亚斯:“托莱多先生，你认识这样的魔女吗？”

　　虽然不应该，但迪亚斯第一个想到是自己，如果是她来触碰高乃依，高乃依一定会安静的接受她的治疗，再夸她一句“干的好”。

　　只有我被皮埃尔信任。

　　甜蜜的幻觉让迪亚斯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波莉这时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第九十九章 决斗

　　“我们在聊，究竟什么魔女才能被高乃依先生信任，被他容许接触身体，运用魔力进行治疗。”安妮说。

　　波莉嗤笑道:“肯定不是你，隆格维尔小姐。”

　　“哎呀，我也没说是我。毕竟，我和托莱多先生有特殊的关系呢。”

　　安妮的目光没离开迪亚斯:“我想了想，不止疗伤。在韦特的话，高乃依先生想要活动，有一位魔女给他打下手更好。

　　你们觉得梅露西娜小姐怎样？我们一起劝劝她，以雇佣的方式效力于托莱多先生麾下，让她和高乃依先生搭伙？”

　　梅露西娜坐在角落里，深陷睡眠不足的苦恼，昨天回去以后，她一直在对唐罗狄克道歉，又哭了一场，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两个小时之后，她就从噩梦里惊醒。

　　愧疚感让她吃不下任何东西，直到高乃依要她出庭作证，赎罪带来的轻快才稍稍冲淡了沉重的心情。

　　现在，她正在抓紧时间补觉。

　　从理性的角度，劝诱梅露西娜加入，是对迪亚斯阵营的实力有力的补充:

　　上到纯爱护盾、调配药剂和魅惑提供的控制能力，下到身体保养，文书起草，魔法教学，梅露西娜作为辅助位，是顶格角色。

　　这样，高乃依的负担就会减轻……迪亚斯实在不忍高乃依过着一人当五人用的辛苦日子。

　　然而，迪亚斯却有淡淡的危机感，如果梅露西娜表现出色、自己和安妮敲定婚事、伊莎贝拉对高乃依的婚事没有干涉，这三件事同时发生，高乃依可能为了利益和团结，而向吕西尼昂家提亲。

　　她知道，老师并不排斥高乃依，甚至是有一些情愫在里边的。

　　她时常能感受到，梅露西娜窥视着高乃依，相互交叉，无处安放而贴合在一起的手指，则传达并抑制着情欲。

　　她知道的，那些隐蔽并且尚未传达的恋情，就是这个样子。

　　作为魔女的迪亚斯不愿如此，作为公爵的迪亚斯，必须肯定安妮的提案，如果让对方察觉他的动摇，安妮反而会在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

　　这个可恶的魔女！

　　没想到，竟是波莉首先反对:“我不同样这桩雇佣！”

　　安妮有些惊讶:“你？”

　　“我鼻子可灵了，那个魔女也太想要个孩子了。”

　　波莉有些鄙夷:“高乃依的距离和她小于15厘米的时候，她身上的味道就变浓郁了。”

　　波莉说完，迪亚斯和安妮都沉默了。前者在回忆与高乃依的过往时，体验了胸口鼓胀的滋味；而后者，有时也会想到高乃依结实而充满力量感的身体。

　　安妮生硬的改变话题：“总之，今天最重要的是，把唐罗狄克先生的事好好完结，他已经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另一边，桑蒂莲的出现让高乃依颇感意外，但很快，看着对方开始走形，隐约向着典狱长发展的身材，高乃依感觉到岁月流逝的残酷。

　　肥胖，是超凡者由盛转衰的显著标志之一，这一时期，因为体内能量活跃程度的下降，消耗减少，而饮食的摄入量一时不变，所以超凡者的体型会开始走形。

　　到了这个年纪，超凡者们大多有一份世俗的基业，特别是联邦的超凡者们，为了给福尔图娜交年费，更上心的维护自己的产业，没有时间锻炼，因而身材走形会越来越严重。

　　高乃依对前辈没什么感情，桑蒂莲很讨厌他，认为是他让不幸的安洁莉卡变得更加不幸，而他则觉得，她有些多管闲事并且偏爱自家人了。

　　所以，桑蒂莲和他共事多年，但高乃依却用十分冷淡的态度回应了她。

　　“所来何事？”他问。

　　“看看你。”

　　“抛弃玛赛伯爵是你的主意吗？”

　　桑蒂莲坦然回答:“我没什么主意，因为我是武力保障，动脑子的事轮不到我。在这里做上三五年，我就去投奔大小姐（安洁莉卡）了。”

　　在桑蒂莲巅峰时期，高乃依哪怕动用神术，也只能做到“不败”，但三五年后，他的实力还在巅峰，而变成胖大妈的桑蒂莲，不再是他的对手。

　　即便她效力于安洁莉卡麾下，也不会显著的改变双方的力量对比。

　　不过，现在有王座加持的“林中之王”桑蒂莲就不好说了。

　　桑蒂莲嗤笑道:“你有伤在身，我不会对你动手。老娘一辈子当牛做马积累的名声，还不想败坏在你手上。

　　梅里达的雨季对你的伤势，还有公爵大人的养成不利，等结束了眼前的事，你们赶紧离开梅里达吧，我眼不见心不烦，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否则……”

　　她挑了个位置坐下，从腰包里掏出一瓶腰果酒来喝，45度的烈酒让空间里充斥着果香味与酒精味。

　　“审判”领域的魔女们也很无奈，她们没有权限把尊贵的林中之王叉出去——哪怕骑士邦派来一位资深佣兵当王，已经败坏了这个头衔的价值。

　　“真的没问题吗？”唐罗狄克忧心忡忡的问。

　　“这里不是联邦或者圣地邦，魔女们可是相当任性的玩弄着法律。”高乃依回答。

　　“联邦也一样，遵守法律的老实人当牛做马，不守法律的坏人，有九成会完蛋，但另外一成会成为这个时代最成功的人。”

　　“毕竟，制订和执行法律的人，都不大愿意给自己套上枷锁。联邦，是因为三邦同盟与保皇党的对立而需要遮掩，诸王们在韦特的统治相当稳固，因而她们肆无忌惮。”

　　哪怕相对守法的高乃依与唐罗狄克，讨论起法律也充满轻蔑，他们的态度，是超凡者对于法律认知的缩影。

　　这时候，施曼娜被带到，“审判”领域的一位“资深者”充当仲裁者，她张开一道金色的结界，然后对两方说道:“人们常说，‘审判’领域的魔女出动只意味着两个结果:无罪释放，或者死亡。’

　　这是因为，我们的‘审判’不遵守常规流程，而是让原告与被告各派出一名代表在结界中决斗。”

　　高乃依已被提前通告过流程，他对唐罗狄克说道:“这可是你亲自复仇的机会，你确定要把它让给我？”

　　“想要改变公爵大人的处境，你需要在韦特招兵买马，而这需要影响力。”

　　唐罗狄克说道:“去吧，把我的悲剧当做养料，去茁壮的成长，更好的守护公爵……以及未来不再是‘我’的我吧。”

　　“唐罗狄克先生，我终究还是吃下了你的人血馒头。”

　　高乃依起身，他被送进结界里，仲裁者看向另一边，施曼娜的律师摇摇头:“抱歉，女士，这超出了我的能力。我擅长打官司而不擅长打人。”

　　施曼娜有些委屈的叫道:“我打高乃依？你们分明是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