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29章

　　十年前，韦特从独立地区转化为联邦第十个邦的动荡时期，梅里达综合学院爆出巨大的丑闻:贪污公款，校园霸凌，老师利用职权之便与学生谈恋爱，老旧的设施与不符合卫生标准的食堂伙食……

　　这些让家长们失去了对学校的信任，而伊里安·特拉斯塔马拉为了邀买人心，花了很大的力气整顿校园，让其向联邦标准靠拢。

　　开放参观日就此创立，学院每年对家长开放数次，最盛大最隆重的在5月，因为这是梅里达最后一个适宜出行的月份，人们总会郑重的对待每一场公开场合的聚会。

　　用气球扎成的拱门矗立在学院门口，在半空中，骑着扫把的魔女们从花篮里抓出花瓣挥洒，触及下方行人时，就会化为光粒消散。

　　高乃依觉得，他周遭的花瓣多的过分，看向天空，魔女们笑嘻嘻的向他挥手致意。

　　其中最大胆调皮的抛来一个飞吻，他侧身躲开用魔力编织的镂空爱心图案，不小心撞到旁边的人时，她们笑的更大声了。

　　高乃依对被撞到的人道歉，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咪咪的邀他同行。高乃依拒绝了，因为他早已和别人约好。

　　“上午好，亨利先生，希望我没让你等太久。”

　　高乃依主动和自己的老乡，安妮的继父握了握手，后者苦笑着从妇人们的搭讪和纠缠里脱身，来到高乃依身边。

　　安妮的母亲夏洛特因林中之王的身份，不好亲自到场，家族中能充当监护人的成员恰好都脱不开身，她只好让丈夫替代自己出席家长参观日。

　　亨利能被一位林中之王相中，外表自然是过得去的，但高乃依想不通，魔女们怎么敢对林中之王的配偶搭讪。

　　“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夏洛特不会管我，而这份占有欲，更多是为了防止产生私生子，她讨厌意外因素。”

　　亨利苦笑着解释道:“在韦特，魔女们没有‘爱’，她们有许多个相似的词汇来描述她们对丈夫的感情，但那一定不是‘爱’。”

　　“尽管如此，你也做了那位夫人的丈夫。”

　　“在故乡，我被未婚妻背叛了。她上午接受我的求婚，下午，我送她的戒指就成为她和前男友情趣的一部分。

　　我带着朋友抓奸的时候，她一边掩护情人逃跑，一边威胁我，如果我敢闹大，她就告我强奸……从此之后，爱情在我心里没那么重要了，”

　　“呃……”

　　“不必纠结，我自己都不在乎了。”

　　亨利露出爽朗的笑容:“为了逃避，我出差来到韦特邦。和联邦的女性不同，韦特的魔女们在未婚时可能玩的很花，但婚后，为了传承的考虑，她们对配偶却是忠贞的。

　　何况，她漂亮又有钱，自从和她结婚，我再不用每天工作十小时，还要看白痴上司的脸色，每天都过上规律而健康的生活。”

　　“听起来，你像是在向我炫耀。”

　　亨利点点头:“没错，这是段不会令我后悔的婚姻。高乃依先生，你打算在韦特寻觅配偶吗？”

　　“在考虑中。”

　　“有需要，我可以帮忙介绍。”

　　两人在走廊边走边谈，待到僻静处，高乃依谈起正事:“亨利先生，你和原来的事务所还保持联系吗？我想打听一下碧水邦某处庄园的情况。”

第四十五章 压迫

　　高乃依与“高尚”或者“正直”无缘，当他决定针对施曼娜的时候，她的朋友、家人、敌人……任何可以利用的破绽，他都会毫不留情的下手。

　　施曼娜安置在碧水邦的父母与老仆就是这样的破绽，上次海伦娜的人因为距离的原因，没能前往碧水邦，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寻找能在碧水邦行动的力量。

　　安妮推荐亨利，亨利给出暧昧的答复，他要亲自和高乃依谈谈，看看这位小老乡提出什么要求。

　　“隆格维尔家族和我的前东家有业务往来，由我和前东家对接，倒是说的上话。”

　　亨利想了想:“他们在碧水邦有业务，请问你要调查谁呢？”

　　“玛赛议员夫人施曼娜，她把双亲和老仆们安置在庄园里，查查他们的账。”高乃依说。

　　亨利难以置信:“你杀了她的前夫，现在又要摧毁她本人……”

　　“我正在调查一件会让她身败名裂的事:她在唐罗狄克伯爵的死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在婚内也没有对伯爵尽到忠诚。”

　　亨利在会计事务所干了十年，对上流社会的寡义廉耻，比高乃依的认识还要深。

　　类似的故事听太多，他已经完全麻木了，很冷静的从利益角度回复:“施曼娜夫人是我前东家的大客户，我听说前东家替她打理至少五十万第纳尔的财富，你的要求恐怕……”

　　高乃依也懂如何和这个职业的人打交道，笑道:“如果事情被确认且曝光，她要把抚恤金偿还给国教，而剩下的部分……”

　　亨利的眼神变了，上一秒他还儒雅随和，现在，他回想起自己上一份工作，目光里满是贪婪。

　　联邦的会记事务所常被称为秃鹫，因为除了本职工作外，他们常常代管客户们的钱财或者生意。

　　平日的时候，他们是最忠诚的鹰犬，帮助客户扩大财富，以支撑他们在赫雀瑟逍遥快活；

　　而在客户落难的时候，他们是最致命的叛徒，熟练的玩弄法律条文，把客户的钱变成自己的钱。

　　赫雀瑟的贵族们知道这些秃鹫不好相与，但还是要把财富交给他们打理。因为贵族们缺乏经营能力，家产在自己手里只会败的更快。

　　如果施曼娜完蛋了，亨利的前东家将获得一大块“肉”享用，提供关键信息的亨利也能获得好处——他的配偶夏洛特并不干涉亨利建立私人小金库。

　　前提是，高乃依说的事是真的。

　　“你有几成把握？”亨利问。

　　“五成。”

　　“很诚实，但不是一个能打动人的数字。”

　　高乃依摊手:“对庄园的调查，哪怕事务所用尽全力，都不足以扳倒施曼娜。这么多年过去，就是头猪也知道销毁证据。

　　我真正希望的，是事务所能把‘高乃依试图查她旧账’的情报传递给她，给她制造精神压力。

　　这样，无论事情成败，在两边都做出‘贡献’的你们，只要和胜利者分享成果就可以了。”

　　“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帮忙。”

　　亨利应下此事，笑道:“我听闻过你的事迹——作为战士的事迹。没想到高乃依先生让我看到新的一面。”

　　“我只能以这种方式为公爵分忧，但求尽力。”

　　亨利想了想阿尔瓦公爵的情况，安洁莉卡掌控着托莱多家族中绝大部分精英，不走寻常路的高乃依一个人要当五个人用，遇到问题只能硬着头皮上。

　　亨利同情的说道:“辛苦你了。”

　　“这是我欠他的。”高乃依摇了摇头，“好了，我们去教室吧。”

　　高乃依找到迪亚斯的阶梯教室，看到迪亚斯不住向门口的方向打量，于是朝迪亚斯挥了挥手。

　　他的手似乎寄宿着神奇的力量，眨眼间就抹去了迪亚斯脸上的焦急与紧张，赋予少年公爵灿烂的笑颜。

　　迪亚斯动人的表情，把他的同学们看呆了。在学校里，迪亚斯从未露出如此真挚的、强烈的情感，他们也就无从得知，他笑起来如此好看。

　　亨利和安妮没什么感情，所以他以路人而不是岳丈的视角感叹道:“真是位美少年，与之相比。周围的女孩们都黯然失色了。”

　　就像自己受了夸奖一般，高乃依骄傲的挺起胸膛，而他的存在，也令迪亚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你看，我就说吧。”

　　安妮对同组成员说:“高乃依先生是托莱多先生的佐料，只有他们同场的时候，托莱多先生的魅力，才能完全展现出来。”

　　“高乃依先生也是，他只有面对托莱多先生，才会露出温柔的表情。”娜赞妮小声说。

　　或许是因为硬汉的柔情更能打动人心，所以高乃依望向迪亚斯的温和目光，也让他俘虏了家长们的心。

　　高乃依应付着同学家长的搭讪，一边护着亨利且战且退，坐到角落里。

　　海伦娜修女与娜赞妮的母亲坐在高乃依的另一边，她是普通人，但因为生下两个有魔法天赋的女儿，而在巴尔马克家族里的地位水涨船高。

　　和娜赞妮一样，这位也是害羞的性子。高乃依问一句学校里的事，她就小声回答一句。

　　学院开放参观日来的不止有家长，外国驻韦特的领事馆，联邦其他九个邦在韦特的办事处，还有联邦来的贵人们都受到邀请。

　　就像一出戏剧般，高乃依在落座之前把目光投向门口，而路过的玛赛议员夫人，好奇的向教室里张望。

　　高乃依看到一位蛇蝎心肠的贵妇，而玛赛议员夫人看到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他们没说话，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斥在空间。

　　价值四万第纳尔的生意，已让施曼娜充分想起她是唐罗狄克伯爵的遗孀，为了人设，也有一些真情，促使她朝高乃依投向责备的、谴责的目光。

　　亨利原本想和高乃依说个笑话，好把眼前的事糊弄过去，但他眼前一晃，高乃依已经起身。

　　与通过亨利前东家查账一样，高乃依想要对施曼娜施加更多精神刺激，好方便假扮报社专员的安妮，从精神不稳的施曼娜那里套出更多信息。

　　高乃依向前迈出一步，看向迪亚斯。迪亚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信任让少年公爵点点头，准许了高乃依的行动。

　　高乃依穿过人群，走向施曼娜，后者有些慌张的后退一步，但想起这是在学校，她又心生勇气，停在原地，身体绷紧静待高乃依的到来。

　　她的护卫尽职尽责的拦下高乃依，却被高乃依蛮横的撞开，在他拔剑可以刺中施曼娜脖颈的距离，他停下脚步。

　　剑未出鞘，但周围的人都感觉高乃依的气势，已经把施曼娜刺穿了一次。

　　“我想，我们不必自我介绍，先生，我知道你是谁。”

　　施曼娜的声音发颤：“社交说辞也免了吧，我只想知道，你有何贵干？”

　　“听说夫人接受报社的邀约，准备出版回忆录，以及为唐罗狄克伯爵的人物传记提供资料。”高乃依说。

　　“是，然后呢？”

　　“唐罗狄克伯爵是位可敬的战士，我希望他的人物传记更加饱满，有一个朴实的句号，那是你不可能向报社作家提供的情报:

　　他不止是一位战士，也是一位好丈夫。在他弥留之际，除了向苏莲娜道歉之外，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唐罗狄克伯爵作为传奇战士而被后人铭记，但我觉得，身为他的遗孀，你有权利知道，在生命最后一刻，他选择以某人丈夫的身份离开人世。”

　　施曼娜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眼泪坠落，扶住窗沿才勉强站立。

　　她怀疑高乃依在讽刺或者挑衅她，捂住脸庞，低声说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怎么敢对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受害者那么说话！

　　对不起，我不懂什么战士的名誉，我只知道你夺走了我的丈夫，你为什么要来刺激我？”

　　结合唐罗狄克的回忆，施曼娜的回答很像婊子的发言，但遗憾的是，高乃依对这番发言鉴定为真。

　　施曼娜的脑海里存在与唐罗狄克天差地别的“事实”，她发自内心的相信她记忆里的“事实”，对其他“事实”一无所知，才让高乃依鉴不出一句慌话。

　　由此，高乃依产生一个不谨慎的猜想:施曼娜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第四十六章 罪与罚

　　在高乃依所知的超凡力量体系里，“记忆操纵”都极为冷门，因为它是一种性价比不高的力量运用方式。

　　首先，为了瓦解目标的抵抗意志，抹除违和感，它必定需要大量药物辅助，成本高昂；

　　其次，超凡者必须了解目标的生平，掌控目标的性格与即时想法，在此前提下，目标只可能是熟人——

　　反过来说，一旦发现受害者被操控记忆，排查其人际关系，施术的超凡者大概率会暴露；

　　最后，哪怕目标是普通人，超凡者也需要积年累月，少量多次的分段修改目标的记忆，以防止目标精神崩溃，或者因过于异常的举止，引来别人的怀疑。

　　费用高昂，风险偏大，时间漫长，决定了主流的超凡者们不可能选择“记忆操纵”当吃饭的本领。

　　凡事总有特例，或许联邦就有无聊和恶趣味的超凡者，钻研“记忆操纵”，让目标被其精心设计的“记忆”涂抹覆盖。

　　正因为是“特例”的范畴，所以直到现在，高乃依才把施曼娜记忆的异常往“记忆操纵”的范畴上想。

　　施曼娜垂泪，让她的四名护卫咬牙切齿，可惜对方是高乃依，提出决斗约等于自取其辱，所以他们只能忍着怒气，护送他们敬爱的主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高乃依心满意足的回去，对手愤怒，却因为畏惧他实力不敢拔剑的举动，满足了他作为超凡者的虚荣。

　　这件事还有附带收获:自他当众“羞辱”施曼娜后，就没有一位妇人再找他搭话了。

　　亨利小声说:“在韦特人眼里，你刚才干的事很没有男德，类比的话，就像在联邦，女人当众把男人挠花脸。”

　　“原来如此，大家都觉得自己驾驭不了我这种‘泼辣’、‘粗鄙’的悍夫。”

　　“反过来说，被这份‘泼辣’吸引而来的魔女，个性都有些糟糕和扭曲。”

　　亨利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咒你，你在韦特多待一些时间就知道了，她们和联邦里的女人简直像两个物种……当然，这里的男人也是。”

　　课堂铃声响起，亨利不再说话。学院展示给监护人们的示范课，讲述的是旧帝国史。

　　“‘哈索尔化身万千，但她行使作为母亲的职责时，只以无花果树或是牛角丽人的形象现身。

　　她用果实与乳汁将历代皇帝哺育，皇帝们则视她为伟大母亲……直到一位皇帝心生邪念，竟妄图与哈索尔交合诞下新的子嗣。

　　哈索尔拒绝如此，并令陨石降世，将逆子的国摧毁。’

　　以上描述出自国教——崇拜哈索尔女神的教会组织于新历3年出版书籍《古老帝国的毁灭》。